对于公司内部人员来说,使命是宏大的,直接关系到他们为何在这里,为何如此在意,以及为何如此努力。有时,使命也作为一种调和冲突影响的方式而出现。例如,资本集团公司 [1] ——一家为数百万投资者管理着超过1万亿美元资产的全球领先的投资集团——的使命便是平衡三个表面看来相互矛盾的目标。使命冲突首次浮出水面是在20世纪60年代初期。1961年和1963年,这家公司的候任领导者乔恩·洛夫莱斯(Jon Lovelace)两次病重,被迫短暂离开公司。逆境中的恢复期,是一个人展开反思和做出个人决定的最佳时机。在第二次康复期间,资本集团的多名共同基金经理拜访乔恩·洛夫莱斯时表示,他们可以清晰地看到他在资本集团中的未来角色。他的父亲是公司的创始人乔纳森·贝尔·洛夫莱斯(Jonathan Bell Lovelace),当时已67岁,但仍未透露任何退休计划。乔恩·洛夫莱斯决心克服自己的胆怯并担负起公司的领导职责,其前提是在关于公司的三大全新使命方面,公司的其他核心管理层可以与他达成一致。
围绕着公司的主要目标,资本集团内部当时已形成两大阵营。一方强调为投资者服务,另一方注重公司所有者的回报。这类似于曾激起鲍尔对麦肯锡是专业公司还是商业公司的那种辩论。在当时,传统的选择是“公司所有者至上”,但乔恩·洛夫莱斯提出,资本集团不应在“投资者至上”与“所有者至上”之间进行选择,而应尽可能全面、持续且均衡地抓住三个群体,即投资者、所有者及公司内部坚持“投资者至上”的专业人士。这个建议具有特殊重要性,因为通过股份收购,乔恩·洛夫莱斯已经让自己变成了这家公司的重要股东——随后公司才实现微少盈利。
1963年,乔恩·洛夫莱斯约见了他的父亲和其他负责人,就公司目标达成一致意见。此后不久,他的父亲宣布他为继任人。这一罕见的三方均衡战略,对公司内外部都起到了作用,防止了潜在的内部分歧,同时提供了有意义的组织目标或使命,为资本集团的长期成功做出重大贡献,即永远做对投资者有利的事。长远来看,三大群体的利益是一致的:假如投资者收益良好,资本集团的合伙人和所有者也将同时获益。
在其所在的基金行业中,资本集团是与众不同的。大多数共同基金公司关注募资(即销售),相反,资本集团更关注投资,即是否使客户获得出色、风险可控的长期投资回报。资本集团的关键政策始终将重点放在考虑“长期投资者的长期利益”上。在发起新的共同基金时,资本集团采用的方式较为独特:它以一种善意的家长式作风和严格自律的约束精神,总是极端强调将投资者的利益放在首位。
对一家拥有自身理念的专业公司来讲,最大的考验是它能做到自愿放弃竞争对手所做之事,尽管那样做会十分有利可图。共同基金行业的行事惯例通常是“提供所能出售的任何商品”,无论何时,只要投资者的兴趣能激发更多的销售机会,便设立特定类型的新基金。资本集团的行事方式则相反,并且最终为投资者带来了优异的长期业绩。与大多数共同基金公司不同,资本集团不会轻易发起新的基金,除非公司的投资专家表明“长远来看,当下投资这只基金对投资者而言将是一个好选择”。例如,20世纪80年代,新兴市场投资已经连续数年进入上升通道,这一时期资本集团已成为机构投资者投资新兴市场的引领者。到20世纪90年代初期,个人投资者对新兴市场的兴致高涨。许多基金公司尽管远没有针对新兴市场的经验或能力,却依然在销售新兴市场共同基金产品。经纪人呼吁资本集团向个人投资者提供新兴市场基金,因为这可能盈利颇丰。然而,资本集团拒绝这样做 ,因为个人投资者不明白投资发展中国家的实际风险,尤其是在估值方面存在突变风险,而一旦发生突变,将不可避免地令投资者感到失望。资本集团不会仅仅因为对个人投资者而言产品好销售,便提供相应的新基金。
相比1993年,1999年新兴市场共同基金的平均价值损失了一半,导致零售需求极为低迷。然而,资本集团却准备推出针对新兴市场的零售基金。当时由于东南亚和俄罗斯的金融危机,以及长期资本管理公司(Long-Term Capital Management,LTCM)对冲基金的崩盘,投资者的期望大大降低,同时多数竞争对手的新兴市场基金处于净赎回状态,资本集团却在此时发布了新世界基金(New World Fund)。这只基金将在市场底部附近,投资精心挑选的新兴市场主权债务投资组合,以及总部位于发达国家但大量业务在新兴市场的国际公司股票,同时避免投资那些将总部设在新兴市场国家的公司,因为这些国家的监管和会计制度尚不完善且充斥着腐败。这只基金发布以后,表现良好。类似地,资本集团于1994年在市政债券市场底部发行美国高收益市政债券基金。随着固定收益的恢复,该基金在同类基金中排进前3%。
资本集团坚持“为长期投资者的真正利益服务”的理念,不仅一次次为公司的各项运营决策指明了方向,对公司负责投资的专业人士而言,也是持续的激励。
[1]
资本集团公司创建于1929年,最初只是一位沉默寡言的34岁金融奇才的一项小型投资副业,当时他刚搬到远离家乡的加利福尼亚州,很少有东部人去遥远的西部,甚至都没想过。乔纳森·贝尔·洛夫莱斯作为底特律一家股票经纪公司的投资者兼合伙人,积累了一小笔财富,他的公司专门服务于蓬勃发展的汽车行业的新富领导人。(洛夫莱斯擅长心算,在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曾在火炮部队服役,他是第一个弄清楚如何击落德国飞机的人。)作为一名理性的投资分析师,他意识到“新时代”的股票市场价格已上涨过高,于是他卖掉所有股票,退出证券业务。搬到加利福尼亚州后,他继续从事投资事业,并创建了一家小公司(Lovelace,Dennis&Renfrew),同时担任迪士尼(Walt Disney)、洛克希德(Lockheed)和国会唱片(Capitol Records)等本地公司的专业财务顾问。
两年后,洛夫莱斯的新公司同意接手他原先在底特律的股票经纪公司的部分业务,他担任两只小型封闭式共同基金的投资顾问。那里的董事们正面临严重的麻烦,他们需要洛夫莱斯的研究能力和他的正直品格的支撑。1933年,洛夫莱斯接管了第三只封闭式基金,即美国投资公司(Investment Co. of America),这只基金后来发生转变,主导了该行业的开放式基金结构。洛夫莱斯的公司20年来一直收支平衡,到1950年,它仍然是共同基金业务中的一家小公司,只有28名员工,仅管理3 600万美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