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馆里一个快四岁的小男孩看到那张涂成红色的汽车图画,便问她:
“姐姐,这是汽车月票吧?”
画上是一辆红色车身的公共汽车。千代子的姐姐将竹笼子抱在腿上,闻着新鲜香菇的味道,脸颊到下巴的线条很柔和。
他在身后敲着树脂车窗。
就在姐姐点头的时候,汽车开动了。
今天车子后面吊着一只新轮胎。姐姐在轮胎划出的圆形上面,隔着树脂车窗挥手。
“我忘拿了什么东西?——哦,你是说千代子吗?”那摇来摇去的手,仿佛这样说着。
卖山嵛菜的姑娘背着一个大背篓,从山嵛菜塘里回来。
她吆喝了一声,把背篓放下来,运到做木地板的店家。把山嵛菜的叶和根切掉后铺开,像牛棚里的碎麦秆似的。
汽车开过河流下游那座模型似的白色小桥,流逝的红色仿佛沿着街道,一路将伸向远方的山峡吞噬了。
“我不喜欢红色,但从远处看,有时也挺好看的。”
“姐姐啊,她很喜欢穿红色的衣裳。”
“不过,多亏她来了这一趟……我们去坐马车吧?”
“坐马车去哪里?”
“去哪里都行吧。”
驿站在村子边上。
房檐下挂的小鸟笼里,是约莫昨天才抓到的两只绣眼鸟,正扇动翅膀,胡乱扑腾着。
“喂,我们买只绣眼鸟吧。”
“那你要是看到了马……”
于是千代子学着他的语气:
“喂,我们买匹马吧。”
用来引诱其他鸟儿入笼的那只绣眼鸟在红梅枝条上挂着的笼子里啾鸣。
“是只雄鸟。”
“你能认出来?”
“能呀。我小时候,在乡下的山里听了太多雌鸟和雄鸟的叫声,都记下来啦。”
故乡的山的模样——不过,最近他对绘画的兴趣,净是些毫无逻辑的幻象。与其在幻象中描绘故乡的山峦,还不如把眼前的马粪画下来。
庭院里有一辆卸下车辕的空马车,歪倒在院子里。
今天也有风,红梅的花瓣纷纷扬扬地飘进马厩。他瞥了眼食槽,红色花瓣当然落在上面。
隔着马厩,能望见后面光秃秃的原野。原野广阔。他飞奔过去,点燃了芒草丛。野火燎原。火焰如游丝般纤细地招摇着,黑色的痕迹却蔓延而去。
“柳绿花红,柳绿花红。”
这是他最近的口头禅。于是千代子立刻接了下去:
“柳还未绿,花还未红,小心行事,小心行事。”
不知什么时候扔在地上的火柴盒,在脚边冒起一簇烈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