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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认识痴呆

有两三年的时间,温莎太太的记忆力在一点点地衰退。

一开始,她记不住朋友孩子的名字,有一次,她甚至把做好的草莓果酱全忘了。因此,她不得不把事情都写下来,并安慰自己说,年纪大了就会这样。后来,她发现自己会总是不由自主地想一个她曾经听说过的疾病名字——阿尔茨海默病,她很担心自己是不是得了这种病。

再后来,温莎太太在与朋友交谈时,发觉自己不仅忘记偶然听到的名字,而且会完全忘记谈话主题。她为此感到困惑,但她依然能给出听上去恰当的回应,以便搪塞过去。她的儿媳对最好的朋友说:“我婆婆的记忆好像出了问题。”除了她的儿媳,好像没人注意到她的变化。

温莎太太很担心,有时很沮丧,但她一直否认自己出现了问题。她不能和他人说:“我快疯了,我看着自己的记忆‘溜走’了。”而且,她不愿想这件事,也不愿想变老的事,更不愿被当成老年人对待。她仍然很享受生活,自认为能应付自如。

某年冬天的一天,温莎太太病了。起初,她以为自己只是得了感冒。医生给她开了一些药,并告诉她,到了她这个年纪,难免会出现各种问题。医生的话让温莎太太很恼火,导致她的病情迅速恶化。温莎太太忧心忡忡,变得虚弱,疲劳地躺在床上睡觉。不久,邻居打电话告诉她的儿媳,说她已经神志不清,发着高烧且口齿不清。

温莎太太的儿媳赶到后,立即将她送到了医院。在最初的几天里,温莎太太对正在发生的事情只有残缺、模糊的概念。医生说她得了肺炎且肾功能受损,他们会利用一切医疗资源来治疗感染。

温莎太太感到自己身处一个陌生的地方,身边都是陌生人,他们来了又走。虽然有人会告诉她她在哪里,但没过多久,她就忘了。在医院这个陌生的环境里,她再也不能用之前的经验来应对健忘带来的影响了,而她的突然发病让她的神志更加混乱。有一天,她以为丈夫穿着军装来看她,但实际上,那是她的儿子。她的儿子不停地告诉她“母亲,父亲已经去世20年了”,但她就是不听。

她还抱怨儿媳从来没探望过自己,而且当儿媳告诉她“母亲,我今天早上就来过”时,她还认为儿媳在骗她。事实上,她已经想不起来早晨发生的事情了。

温莎太太接着接受了各种检查,又是吃药,又是打针,还接受了物理治疗。她经常做噩梦,梦见自己在跑步机上行走。她已经记不得自己身在何处了。当她想去厕所时,必须找个人陪着,这让她很尴尬,而且她经常尿裤子。

渐渐地,温莎太太的病情好转了。她的感染症状消失了,头晕也有所好转。在病情初期,她会胡思乱想,而在发热和感染症状消失后,她的意识错乱和健忘似乎更严重了。虽然发热在理论上不会影响记忆丧失的过程,但这让她变得虚弱,并导致她的各种生活技能都受到了影响。此外,温莎太太的这次发病也让她的家人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她已经不能再独自生活了。

周围的人反复地向温莎太太诉说,并向她解释了后续的安排计划,但毫无意外,她很快就忘了。后来,温莎太太出院了,家人把她接到了她的儿子家里。家人高兴地把她带到房间里,里面有她的一些东西。但她感觉自己有些东西不见了,她想:也许其他东西在她住院期间已经被人偷走了。家人一直不停地告诉她东西在哪里,但她就是记不住。

温莎太太虽然住进了她的儿子家里,但她很不习惯,因为她很早以前就下定决心不和孩子同住。对她来说,儿子家不是自己家,她感到自己的独立性荡然无存,她也不知道自己的东西在哪里,因此她无比失落。温莎太太很想住在自己家里,因为在自己家里,她熟悉每样东西所在的位置,那里有陪了她一辈子的东西,她相信自己能像以往一样应付自如。对此,她的儿子不得不告诉她,她已经很难完全自理,跟他住在一起才能得到更好的照护。

对温莎太太来说,最难受的感觉是恐惧,那是一种无名的恐惧,是她由于大脑受损而无法向他人解释的恐惧。熟悉的人和记忆一遍遍地进入她的脑海,又偷偷溜走,这让她分不清现实与回忆。温莎太太发现浴室好像换地方了,穿衣服居然变成巨大的考验,因为她不知道怎么扣扣子了。腰带时而会莫名其妙地挂在她身上,因为她不知道怎么系腰带,甚至不知道为什么要系腰带。温莎太太渐渐失去了理解自己所见和所听事物的能力。而且,任何噪声和杂乱的物件都会使她感到恐慌。对于他人的解释,她无法理解,她常常莫名其妙地惊慌失措。但家人发现,她担心的只不过是某把椅子或某个罐子。虽然家人一遍遍地告诉她东西在哪里,但她总是忘记,还认为有人把它们偷走了。后来,她开始藏东西,但过后又忘记自己把它们藏在哪里了。

温莎太太的儿媳绝望地说:“她身上的味道已经很难闻了,但她就是不愿洗澡。而如果她不洗澡,日托中心就不愿接收她。”对温莎太太来说,洗澡成了一种恐怖的经历,她已经不会用浴缸了,她感觉有时水会流走,有时水会不断上涨,让她无法控制。洗澡时,温莎太太需要考虑很多事情,比如如何找到浴室、如何脱衣服、如何洗澡,而且她的手指已经拉不开拉链了,她的脚已经不知道如何踏进浴缸了:因为她的大脑已经受损,这对她来说太难了。

每个人在生活中都会遇到麻烦。普通人会试着暂时停下来,让自己冷静一下。有些人可能会出去喝杯啤酒,有些人可能会给自家花园除草或外出散步。有时,我们会愤怒,会对那些给我们带来麻烦或至少与我们面临的麻烦有关的人进行反击;抑或我们会沮丧一段时间,直到麻烦消失。

温莎太太依然保留着处理麻烦的老方法。当感到紧张时,她常常想外出散步。她会在门廊停下来,向外张望,然后走出去,希望远离烦恼。然而,这次麻烦并没有解决,反而更糟了,因为温莎太太对任何事物都不熟悉了——房子不见了,街道也不熟悉了。她曾疑惑:这条街到底是哪里?是她童年时走过的那条吗?还是她带孩子时老家附近的那条?这种不熟悉的恐惧感扑向了温莎太太,并紧紧地攫住她的心,她开始加快脚步。

温莎太太有时会莫名其妙地生气,她自己对此也无法理解。她感觉自己的东西都不见了,生活也无法把控。她心灵的壁橱好像突然打开,然后又关上,接着消失不见。遇到这样的情况,谁不会生气呢?她认为有人拿走了她珍贵的东西。是谁干的?是她的儿媳,还是她的婆婆,抑或是她小时候怨恨的姐妹?她总是指责儿媳,但很快就忘记了,但儿媳忘不了她一次次的指责。

很多人都记得自己上高中前一晚的情形:心里既紧张又害怕,躺在床上睡不着,害怕第二天自己会迷路,害怕找不到教室。温莎太太每天都经历着类似的状况。

后来,家人把温莎太太送到了日托中心,每天早晨会有公共汽车司机来接她。到了下午,儿媳会接她回去,但她每天都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去日托中心的,也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家的。她在日托中心的楼里找不着路,甚至还走进过男厕所。

不过,温莎太太依然保留着社交技能,她可以和日托中心的其他人聊天,并时常大笑。温莎太太其实很享受和其他人一起在日托中心的时光,但她一直不记得自己在那里做了什么,也没办法告诉家人。

温莎太太喜欢音乐,仿佛音乐深深地印刻在她的脑海中,即使她忘了其他事情,她依然记得音乐。她喜欢在日托中心唱熟悉的老歌,儿媳会跟着一起唱。虽然她们唱得不好,但唱歌成了她们俩的共同爱好。

最终,由于照护温莎太太给整个家庭带来了巨大的体力和精神负担,于是,家人把她送进了养老院。最初几天,温莎太太感到混乱和恐慌,随后,她在她那间阳光充足的卧室里找到了安全感。虽然她不记得每天的日程和安排,但她每天会在固定的时间做固定的事情,这种可靠性让她感到安慰。她偶尔会不确定自己在哪里,偶尔会以为自己还在之前的日托中心。如果她想上厕所的话,厕所就在附近,不用记,也不用找,这让她很安心。

当家人探望时,温莎太太会很高兴。有时,她会想起家人的名字,但大多数时候都想不起来。她也不记得他们什么时候来过,所以她有时会抱怨家人不来看望自己。不过,每当家人伸出胳膊搂住她,握着她的手,默默地陪她坐着或唱老歌的时候,温莎太太会感到一切不快都烟消云散了。最令她高兴的事情是,家人没有反复提醒她刚才说了什么或之前他们是否来过,抑或问她是否记得某人。对她来说,拥抱就够了。

当家里有人被诊断为痴呆时,他可能得的是阿尔茨海默病,也可能是血管性痴呆,抑或是其他引起痴呆的疾病。患者已经丧失了一些智力,包括思考能力和记忆能力,他们可能越来越健忘,他们的性格可能会发生变化,并开始变得抑郁、喜怒无常或孤僻。

事实上,许多引起痴呆的疾病都是慢性的,而且无法逆转。所以,当被诊断为不可逆性痴呆后,患者及家属必须学会与之共存。家属无论是决定在家照护患者,还是让他们住养老院,都需要面对许多新问题。当你身边的人患上痴呆后,你更要处理好你自己的情绪。

当家里有痴呆患者时,你可能会面临很多这样或那样的问题。本书旨在指导你如何应对痴呆患者。本书可以帮助你找到解决方案,但需要注意的是,本书提到的方法无法替代医生和其他专业卫生保健人员的帮助。 KzSy2ve0TOVViddvxsex/1VUp1aAmwzC9oprojRidtZWcKOXxHo2TW90S70iyO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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