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人在理解痴呆患者的意思,以及与他们口头交流时可能会遇到沟通问题。沟通问题一般有两种情况:一种是患者向他人表达时出现问题,另一种是患者在理解他人对自己说话的内容时出现问题。他们理解的可能比他们表达的多,也可能相反。因此,不要对他们的理解进行假设。
患者出现沟通问题的原因及情况是否会恶化,取决于其所患的具体疾病。有些患者只是偶尔会在“找词”上出现困难,例如,他们可能会忘记自己熟悉物品的名称或亲友的名字。他们可能会用有相关意思的词来指代某个词,比如用“戒指”指代“婚礼”,用“钢琴”指代“音乐”。他们也可能会描述自己叫不出名称的东西,比如把“戒指”形容为“戴着到处走的东西”,把“项链”形容为“用来打扮的东西”;或者用物品的用途来指代物品的名称,比如用“写字的东西”来代替“笔”。除此之外,有些患者会重复别人对自己说的词和词组,或者不断重复词尾。到了晚期,患者可能会出现构音障碍(不可理解的声音)或缄默状态。他们的这类表达通常不会影响他人的理解。不过,有些患者在思想交流上存在困难。
祖克曼先生本想说他以前从来没有做过神经系统检查,结果却说成“我真的没有,没有真的,从来没有做过,我从来没有……”。
有些存在语言障碍的患者虽然无法表达他们的整体思想,但他们仍可以表达几个词。
梅森先生想表达他担心自己会错过回家的车,但他只能说:“公共汽车,回家。”
有些患者仍能很流利地与人闲聊,看上去好像很会聊天,他们会把常用的短语串在一起。因此一开始,别人听患者说的话感觉有意义,但仔细分析,却无法确定自己是否理解了患者想表达的意思。
西蒙斯太太说:“如果我告诉你一件事,我可能会中间停下来……我将对我所做的事情有十足的把握。我说……有时我会在中间停下来,我说不下去……从……在过去的记录中……我可以更加确信……等我恢复了状态,我就可以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继续说了。我们认为是时候开始回忆了。我只是喜欢……不得不……说话。”
在这些例子中,如果他人知道语境,就有可能理解患者在说什么。
当患者的沟通能力受限从而导致双方都感到沮丧时,可能会导致患者反复出现灾难性反应。例如,患者可能会在没有人理解他们时突然大哭或跺脚,并走开。
有时,患者会隐藏自己的语言障碍问题。例如,当医生问他们是否知道“手表”这个词时,如果他们想不出来,他们可能会说:“我当然知道。你为什么这么问?”或“我不想谈。你为什么要烦我?”有些患者甚至会开始骂脏话,而他们以前从未骂过,原因在于痴呆影响了他们的重要语言技能。卒中常影响大脑语言区,在这种情况下,患者就像打开了一本脏话字典,原本想说点什么,却只会骂脏话。当别人问他们为什么骂人时,他们会说:“我只会说这些话。”通常,这种行为并不是患者故意为之。
有严重语言障碍的患者可能只能记住几个关键词,比如“不”,尽管他们可能并不是真的想说这些词。最终,他们可能说不出话,只能重复某个短语,间歇性地喊叫,或只能咕哝一些他人听不懂的短语。
对有语言障碍的患者来说,他们胡乱说的词语似乎没有意义,通常会让家属感到悲伤。在家庭中,患者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仍会和家属一起生活,尽管他们很健忘。而当他们无法再与人交流时,家属会觉得他们失去了陪伴,可能会担心他们生病或感到痛苦,而他们无法诉说。
那么,该如何帮助患者沟通呢?这取决于患者面临的问题。如果他们被诊断为卒中,语言功能受到了影响,那么在确诊后应尽快安排他们接受康复治疗。如果患者的问题是措辞困难,那么最好由他人替他们说,这样要比他们自己苦苦搜索要说的词轻松很多。当患者表达错误时,如果他人知道他们想说什么,那就替他们说出来,这可能会有帮助。不过,如果这样做让他们不高兴,最好放弃。而如果不知道他们想说什么,可以让他们描述或指出来。
基利太太对护士说:“我喜欢你的‘错误’(wrong)。”护士不明白她的意思:“您说什么?”基利太太感到沮丧。后来,护士对她说:“请描述一下您说的‘错误’。”基利太太说:“它是一种圆形的东西。”护士说:“请您用手指一下。”基利太太照做以后,护士一下子明白了:“噢,您说的是我的戒指(ring)。”
如果患者说到一半忘了自己说了什么,那么可以重复他们刚开始说的几个字,这样可能有助于他们记起来。当患者表达想法有困难时,可以先猜测他们想说什么,然后跟他们确认自己是否猜对,因为如果在猜错的情况下采取某种行动,可能会增加他们的挫败感。比如,可以问他们:“你是担心赶不上回家的公共汽车吗?”“你是说你从来没做过这项检查吗?”
通常,患者在放松时交流起来效果更好,所以,可以试着让自己看起来很放松(有时需要假装),并创造一个安静的环境。还有一点要记住:永远不要催促患者。
即使无法用平常的方式和患者交流,也可以猜到他们想要表达什么。事实上,尽管他们可能会夸大或用不合适的方法表达,他们的解释可能令人困惑,但他们的感觉通常是准确的。例如,如果患者说“公共汽车,回家”,照护者却说“不能坐公共汽车”,那照护者并没有对患者的感受做出合适的回应。实际上,患者很可能是在担心自己如何回家,这时可以这样安慰他:“您女儿3点会来接您。”
如果患者还能说几句话、摇头或点头,那么可以针对他们的需求问些简单的问题,比如“你受伤了吗”或“这里疼吗”,而且,此时需要指出患者的某个身体部位,而不要只说它的名称。
当患者无法正常进行语言交流时,要定期检查他们的环境是否舒适。要确保他们穿的衣服舒适,保证房间暖和,确保他们没有出皮疹或溃疡,能按时上厕所,而且不饿、不困。
当患者一遍遍地提及同一件事时,可以试着分散他们的注意力,比如改变话题,或者让他们唱自己熟悉的歌,又或者让他们谈谈这件事带给他们的感受。例如,如果患者正在寻找自己的母亲,可以试着对他说“您一定很想念您母亲”或问他“您母亲是个什么样的人”。
当痴呆患者无法正常进行语言交流时,要定期检查他们的环境是否舒适。
通常,患者很难理解别人告诉他们的事情,因此会被人误认为他们不合作。例如,家属说:“母亲,我要去杂货店。我半小时后回来。您明白吗?”患者可能会说:“哦,是的,我知道了。”但实际上,她可能根本不理解,而且一旦家属离开她的视线,她就会生气。
患者会很快忘记他们曾经理解的东西。当别人向他们详细地解释某件事时,他们在对方没说完时就会忘记对方刚说的部分内容。而且,即使他们仍然可以认字,但他们在理解书面信息时可能存在困难。例如,当递给他们一份报纸并让他们读标题时,他们可能能正确地读出来;但如果给他们一张纸条,上面写着“闭上眼睛”4个字,这时,尽管他们能正确地读出来,但他们不会闭上眼睛,这表明他们无法理解自己所读的内容。
简妮告诉她母亲午饭在冰箱里,并在冰箱门上留了一张纸条,用来提醒她母亲。不过,她母亲虽然可以读出纸条上的内容,但她不懂上面写的是什么,所以她没有吃午饭,后来还抱怨说自己饿了。
阅读和理解是两种不同的技能,丧失其中一种技能可能不会影响另一种。所以,即使患者能理解他们听到或读到的信息,也不能认为他们会采取相应的正确行动,否则很不安全。因此要仔细观察,以确定患者能否采取正确行动。如果他们不能按指令行动,很可能意味着他们在理解语言方面有问题。另外,能当面听懂他人说话内容的患者,可能在打电话时听不懂。当患者听不懂别人说话内容时,问题不在于他们注意力不集中或任性,而在于他们的大脑受损,因而他们无法理解自己接收的信息。
即使患者能理解他们听到或读到的信息,也不能认为他们会采取相应的正确行动,否则很不安全。
以下几种方法可以改善与患者的语言交流:
· 确保患者能听到自己的话。听力会随着年龄的增长逐渐下降,许多老年人都有听力缺陷。
· 降低声调或音调。音调过高很容易让患者心烦意乱,而且听力受损的患者更容易听到较低的音调。
· 消除令人分心的噪声,停止活动。存在其他噪声或干扰时,无法确定患者是否真的理解他人说的话。
· 使用简短的词和短句,避免说复杂的句子。例如,避免对患者说“因为我担心明天早上会堵车,所以我打算今天晚上就把车开到修理厂去修”,而应该说“我现在就把车开到修理厂去修”。
· 每次只问患者一个简单的问题。避免如下问题:“你想吃苹果还是蛋糕,还是说你想过一会儿再吃?”多项选择可能会导致患者的决策能力超负荷。
· 让患者一次只做一项任务。一旦任务多了,他们可能无法记住或无法理解他人的要求,如告诉患者洗澡、准备睡觉、穿上外套等,每件事其实都包含多项任务,患者可能无法完成。此时,可以帮助他们把每件事分解成单项任务,让他们一次只做一项。
· 慢慢地对患者说,然后等他们的回应。患者的回应可能很慢,要耐心等待。
也可以通过非语言交流来增进与患者的沟通,从而了解他们的需求,如通过面部表情、眼神、手和身体的动作等与患者交流。其实,我们每个人都在无意识地与他人进行非语言交流,如“他看起来很生气”“看他俩的眼神就知道他俩在谈恋爱”“看她走路的姿势就知道她是老板”“我知道你没有听我说话”等。所以,即使痴呆患者不能很好地理解他人的语言,他们依然可以对非语言信息保持敏感,也经常能通过非语言交流表达自己。
例如,当照护者劳累时,他们的非语言信息可能会让患者感到不安,并可能因此会让患者变得焦躁,而这反过来又会让照护者感到不安。照护者手的动作、面部表情和眼神都会表露出他们的痛苦,这会进一步刺激患者。如果照护者没有意识到肢体语言的重要性,就不明白患者为什么不高兴。例如,当照护者难过时,却对患者说“不,我不难过”,患者却回应“我知道你很难过”,因为患者能从照护者的眼神里看出他们的难过。
以下是非语言交流的几种方法:
· 保持愉快、冷静,全力支持患者。即使你感到不安,你的肢体语言也会帮助患者保持冷静。
· 多向患者表达爱意。如微笑、握住患者的手、搂住患者的腰,或用其他肢体语言向患者表达爱意。
· 直视患者。观察患者是否在关注你,如果你从他们的肢体语言上发现他们没有关注你,几分钟后可以再观察一次。
· 使用文字之外的其他信号。可以用手指出、触摸或拿患者需要的东西。例如,用手演示或描述某个动作(如刷牙),一旦开始,患者就能继续下去。
· 解释患者的行为时不要太复杂。因为患者的大脑无法正常加工信息,所以他们体验世界的方式与普通人不同。非语言交流依赖一套与语言交流完全不同的技能,所以,应该根据他们的行为和语言带给人的感受更好地理解他们,而不是根据他们所说的话。
即使患者无法与人交流,他们仍然需要和享受被爱的感觉。此时,与他们牵手、拥抱或单纯地与他们倚靠在一起,就是很好的交流方式。例如,为严重的痴呆患者进行身体护理,就是在向他们传达关心和保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