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某,女,50岁,干部。
初诊:1971年。
咽中如有物梗阻,吞之不下,吐之不出,则哼气以通之,或频咽唾沫以润之,余无他症。其人性情躁急,又届更年期,言语剌剌不休,闻其过去工作系需多讲话者。但其夫职位较高,嫌其絮聒,常抑制之,故心中总不痛快。患此已近10年。脉细而弦带数,左旺于右;舌质红。
南沙参12g,北沙参12g,大麦冬12g,生甘草6g,苦桔梗6g,合欢皮12g,绿萼梅6g,广郁金9g,象贝母12g,瓜蒌皮12g,嫩射干6g,天花粉12g,野百合15g,干地黄12g。7剂。
二诊:7日后。
云咽中毛梗已减其半,平时已不感觉,但冷静时有些阻梗感,尤其于家中呕气,情绪不快时。
原方去合欢皮、绿萼梅(因其情绪是外来因素非药物所能解郁,但可以略舒其郁火,则象贝、瓜蒌最合);加黑山栀9g,逍遥丸9g(包煎)。14剂。
三诊:2周后。
云症已大减,主要为心中郁闷见舒,什么事不往心里搁,就不感气冲咽喉了。脉弦渐平;舌红见淡。
上方,14剂。
按:本例初觉正合《金匮》“妇人咽中如有炙脔,半夏厚朴汤主之”,即后称梅核气之症。但分析其药用,厚朴、半夏降化湿痰,生姜、苏叶开发上焦,茯苓化痰,用治此类病因属于情志郁火生痰,而又阴虚者,大都寡效。《医宗金鉴》称为“此病得之七情郁气凝痰而生,故用半夏、厚朴、生姜辛以散结,苦以降逆;茯苓佐半夏以利饮(时希按:妇人未必有饮)行涎;紫苏芳香以宣通郁气,俾气舒涎去,病自愈矣”。事实其症状吞不下、吐不出,可知不是有质之痰涎,而是无形的气火上逆而致毛梗 [1] ;常欲咽唾以润,可知是阴虚的咽干,若作为气火痰郁的实症,即使能取快于一时,也必贻患于将来,复发率必勤的。
我的经验是作虚中夹实治疗。肝郁伤阴而肝亢失柔,气火上逆而肺燥气逆,吞不下、吐不出,说明无痰瘀之结,也无饮无涎可化,我就因症旁求于《金匮·肺痿门》“大逆上气,咽喉不利,止逆下气者,麦门冬汤主之”一条,用麦冬、沙参(以代人参)、甘草之甘以润之,粳米、大枣亦是甘守津液,补土生金。其中半夏一药实极重要,正是仲景“止逆下气”的主要手段,但我犹嫌其苦燥,则以象贝、瓜蒌(二药本是古人解郁化痰很好的“药对”,比我此例首方用合欢皮、绿萼梅为尤佳)代之。若气火盛者,或用丹栀逍遥散,或加桑皮、苏子、杏仁、枇杷叶(“制金平木”法)以降之,本例没有用到后一法,疗效已很明显。
当然,我也走过仲景半夏厚朴汤及宋人杨仁斋《直指方》、王硕《易简方》中的四磨饮、四七汤之类,或者有短暂的效果,或则毛梗更甚,通过这些弯路,这才试从火郁气逆而致津伤着想,用麦门冬汤止逆下气推而广之,则路道更宽阔了,如吴又可蒌贝养营汤(瓜蒌、贝母、知母、橘红、芍药、当归、花粉、苏子)、魏玉璜一贯煎(沙参、麦冬、当归、生地、杞子、川楝,或加黄连)、高鼓峰滋水清肝饮(六味丸加归身、白芍、柴胡、山栀)、薛一瓢滋营养液膏(二至、桑、麻、杞菊、归、地、芍、黑豆、沙苑等)。治则从肝郁气逆,见端于咽喉不利、肺金津燥、先治其标;进而制金平木,润肺与柔肝并进;再进则滋水平肝,是根本之图。我治一般慢性咽喉炎症,也以此为法,取得很理想的疗效。
[1]毛梗:指咽喉不润,似有物梗。
梅核气与慢性咽喉炎常可并存,治疗亦有相近,然病因尚有区别。何时希认为梅核气乃因肝郁伤阴而肝亢失柔,气火上犯而肺燥气逆所致,并非是痰瘀之结。因此,治疗当从柔肝润肺、平肝降火入手,其用药多以麦门冬汤、一贯煎、丹栀逍遥丸等方出入。此证当是痰气郁结之半夏厚朴汤证的一大补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