昝某,男,54岁,部队干部。
初诊:1973年5月30日。
肠鸣腹痛,便溏有黏冻,10余年来大便日三四行,钡灌肠检查诊为慢性结肠炎。干瘦,精神委顿,纳谷不香,日仅五两,眠少恶梦,记忆力差,血压偏低。脉濡缓,左细;苔薄白。
土炒白芍9g,土炒白术9g,防风炭9g,银花炭15g,煨木香6g,青皮6g,陈皮6g,大腹皮12g,焦山楂15g,焦六曲12g,焦谷芽12g,焦麦芽12g,鸡内金9g,朱茯苓12g。4剂。
二诊:同年6月3日。
诸恙悉减。上方去腹皮、防风、银花、六曲;加煨草果6g,春砂仁3g(打,后下),炙甘草6g,广藿梗9g,四神丸9g(包煎)。7剂。
三诊:同年6月10日。
纳增,便日仅一行,仍小有腹痛;眠较安,已无噩梦;腹由膨胀而变软。因欲回滇,要求成药。
晚服四神丸9g,晨服香砂六君丸12g(白开水吞),可连服1个月。至通常发病季节,先期服,过季节而止。
按:此病得之于1948年之菌痢,其地环境卫生不良,每年雨季发病人多,春节后可发数月,习以为常,不足怪也。遇重要会议及紧张工作时,上乏提摄之权,肠失控制之能,尤不可堪,吞鸦片米粒大,可暂止数日,用之久亦失效,故不惮远道求医至此。其人形容干瘦异常,营养不良,服药7剂后,便减纳增,因劝服牛奶、鸡蛋,闻之如畏蛇蝎。告之以法:鸡子以加水搅稀而蒸熟为主(一般称为“水蒸蛋”),或作为羹,必掺水稀释;牛奶则半磅分两次服,水半之,煮沸而细呷,又以烤馒头佐之,以利吸收;又每饮加糖使稍留中焦,并去其浮面之油脂,故服之甚相安,且可逐步减水,十数年禁食之营养,受而甘之如怡,肤革乃见光泽。
此病本甚单纯可治,实因治以常规,而不解久痢脾气虚寒,须温且补,又当季节发病之时,须加清肠,以致迁延(如治不中病,有迁延数十年者,据云彼地亦为常事)。至于眠梦惊噩,乃领军作战者所常有,此则尤有植物神经紊乱之一因,初诊时双眉纠结,及病愈又有升任喜讯,则喜能胜优,亦情志疗疾之一证。
首方用痛泻要方为主,佐以保和、异功之意。复诊肠中滞热已清,转从温脾健脾。以其得效而喜,又回任履新,故匆匆而去,未能从脾肾温补竟其全功,甚为惜之。吾治脾肾下利,不善用真人养脏等粟壳之兜涩,此例既曾服鸦片,已成习惯,寻常粟壳岂能奏效?尤为不需。
冯某,女,23岁,职工。
初诊:86年8月24日。
去年10月始,食饮不当则大便稀,大便检(-)。今年五5月始,大便日行七八次,有脓血、黏液,腹痛,便检有红、白细胞。经多种抗菌素及中药治疗,曾用强的松1月余,大便日一行,渐成形。腹胀常隐痛,腹周围轻度压痛,疲乏消瘦,容色萎黄,住院日久,情绪明显闷郁。平时纳食每日1斤,今才半之,口苦无味,不思食,小便赤。经量多,3天净,色紫,腰酸腹痛下坠。脉沉迟弦;苔根厚腻。
血象:红细胞332万/mm 3 ,白细胞3400/mm 3 (7月)。钡检:小肠功能紊乱,节段性肠炎,横、降结肠为痉挛性黏液性肠炎(8月)。
土炒白术12g,炙枳壳6g,土炒白芍9g,鸡内金9g,春砂仁6g(打,后下),煨木香6g,小茴香6g,煨肉果12g,公丁香3g,炒陈皮6g,制川朴3g,广藿香9g,黄连炭2g,荷叶蒂4枚。7剂。
二诊:同年8月31日。
服药后,苔腻大化,仅根部尚有薄苔。口已不苦,纳香有味,能食烂饭,稍走即已消化,与过去不能食饭,饭入脘腹胀不可受者不同。自觉腹中冷,腹鸣矢气,大便日一行。
乙状结肠镜检:无糜烂、粘连及新生物,距肛上处有黏液,他无异常。血象:红细胞430万/mm 3 ,白细胞3300/mm 3 。
土炒白术12g,土炒白芍9g,小茴香6g,煨肉果12g,公丁香3g,银花炭15g,香连丸3g(吞),煨益智9g,扁豆衣12g,大腹皮9g,春砂仁6g(后下),煨木香6g,鸡内金9g,荷蒂4枚。14剂。
三诊:同年9月18日。
来信:腹胀痛、腹鸣、大便黏液均已除。吃豆制品甚好,鱼肉汤仍有影响,旧恙似已愈其半。反大便三四日一行,有火气。
前方去丁香、肉果、银花、腹皮;加炒党参12g,炒当归12g,炙甘草6g。30剂。
四诊:同年12月5日。
来信云:已无症状,但大便干耳。自觉一切已如常人,上半天班,能胜任,不疲劳,考虑恢复全天工作。
炒党参12g,生黄芪12g,炙甘草6g,炒当归12g,炒川芎6g,大生地12g,制首乌12g,肥玉竹12g,大麦冬12g,炒白术12g,云茯苓12g,怀山药12g,广木香6g。30剂。
另以蜂蜜、酒炒黑芝麻、白糖,合捣如泥,用量斟酌大便干艰情况,冲服。
按:首方以和肝与健脾、温脾与清肠、化湿助运、宽肠醒胃复方并进,实选用枳术丸(东垣方,有荷叶)、四神丸、痛泻要方、戊己等法。既见效机,便不需禹余粮丸,仅取其丁香一味可矣。即补中益气之升提,虽考虑为第三步,亦无必要。本欲待泻止之后,治其痛经,既来信云一切已如常人,遂亦不复顾及。后得信告:婚后已育,可见脾寒得温,则濡泄之滑下可止;化源既裕,则血室之虚寒亦治,局部服从于整体之改善,其重要如此。
吾治慢性虚寒之泄,宗师法以赤石脂禹余粮汤为主方,四神丸为先驱,丁香、肉果、蛇含石、乌梅、诃子为常用药。温补脾肾则用附子理中汤,善其后则以香砂六君丸、理中汤等。其感邪停食或如此例(指昝某案)之季节性发作,有腹痛后重、泄下如冻症状,则先治其实,如痛泻要方、保和丸、异功散等法,清肠去湿滞、理气机,实去而后议温补。又此病甚能苦人,晨起以如厕为急事,每进食则胃实肠虚,虚不能摄,则必作泄;又每有要事或开会、会客之先,肠气必下坠而作泄,故下利日三五行,并非重症,我尝以补中益气汤、乌梅丸(吞服)二方而治愈之。在治则上是另一简捷法,其理易解:盖补中气而升提之,所以举其下坠之虚气;而乌梅丸一方,萃甘酸苦辛诸味、寒热清涩诸法,可以纠正肠功能之紊乱,特别是乌梅一药,可制止过敏,且为本病收涩之要药。
慢性结肠炎大多病程迁延,时缓时作,证候多属本虚标实,故何时希治疗亦随证而变,对于慢性虚寒之泄,以赤石脂禹余粮汤、四神丸等方为主,善其后则以香砂六君丸、理中汤等。痛泻发作时,则先治其实,如痛泻要方、保和丸以清肠去湿滞、理气机。他尤赞赏乌梅丸之寒温并用,虚实兼顾,与慢性结肠炎病况颇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