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某,女,44岁,医师。
初诊:1976年11月5日。
今年7月低热不退,发现心痛彻背,胸有紧束感,历时1分钟,已发2次,无自汗。心电图加运动试验,确诊冠心病。
近症:心区钝痛,多发在疲忙后(为产科主任,常重症接生),胸闷不止;晨醒时有早搏,梦多。月经周期28天,今有2个月,或40天,渐少,近经绝期迹象。脉细弱,未见结代;舌淡紫,舌下有紫筋。
既往史:14岁始经,二产,二人流。1960年产后高血压160/100mmHg,有家族史。1968年甲亢史。1974年胃窦炎、球溃,经手术,胃肠倾倒症未愈。
川桂枝6g,瓜蒌皮6g,薤白头6g,炙枳壳6g,广郁金9g,茴香、木香各6g(后下),檀香、降香各6g(后下),炒当归12g,紫丹参12g,失笑散15g(包煎),石菖蒲12g,炙甘草6g,炒枣仁12g。7剂。
二诊:1977年10月24日。
云服上方10余剂后,早搏停,心律齐,绞痛不发,精神大好。当初确诊“冠心”后,即拟提前退休,慌张如判刑。及经我诊疗,并安慰此系轻症,可以治愈,果然病已脱体,胃肠倾倒症亦痊。又以此方给同事及亲戚服,已同样愈2人。因原方寄与同病之汉口亲戚,故来感谢,并要求重抄原方备用云。
按:此案用《金匮》胸痹三方 [2] ,但无成见,盖有南方不喜薤白者,或有枳实与瓜蒌同用而致便泄者,或有舌红不适桂枝者,不拘泥也。又如冠心病抗凝血且恐不及,我常不用阿胶,有病人自服阿胶而痛发者可证。
此人术后胃肠倾倒未愈,吾用炙甘草以安胃养心,檀、降、木、茴四香以降逆止痛,而其中木、茴二香亦兼以和胃,故得以见效。四香合失笑散以止痛,效果自佳。我对“冠心”发病后心肌受损,常以五灵脂、血竭、龙骨等助其生肌,以资康复,则是借用外科的方法。
考虑中有象皮粉浸入蜜糖中,生肌之能必大,设想对心肌缺损及绞痛后的康复,或有奇效,但不敢妄试,如致心肌肥厚则如何?然象皮蜜对慢性胃炎,试之凉润舒适,胃镜见到洼陷者消失,浮肿者消退,是有显效的。曾制象乌蜜治萎缩性胃炎等病已有成效,但因象皮为进口药,不易推广。
郝某,男,48岁,部队干部。
初诊:1974年3月17日。
1968年起,经常有胸骨后缘针刺样疼痛,发作与体力活动有关,夜间有时痛醒。经上海三大医院专家确诊为“进展型冠心病梗死前期”。
今初出院,症状:心绞痛或数日一发,或日发二三次,可不服硝酸片而自行缓解。每发历时10分钟,有时则汗出;胸痞吁气,入夜尤甚,纳佳,便润。脉带数,沉按无力而浮按则大,50~70至而一代;舌质淡紫。
吸食烟酒均已戒除。自言此次坚决出院,因同室4人,互助甚融洽,而一日之间,2人俱亡,故2人惧而离院,求治于中医。
炒当归12g,紫丹参12g,大生地12g,炙甘草6g,广郁金9g,薤白头9g,瓜蒌皮12g,茺蔚子12g,大麦冬12g,炙远志6g,淮小麦30g,炙乳香6g(包煎),五灵脂15g(包煎)。7剂。
二诊:同年3月24日。
服第5剂起,胸痞开,隐痛未发,已无所痛苦,睡眠亦好。但脉代增多,春分大节在近,嘱须注意。
原方去远志、淮小麦、薤白头;加炒党参9g,炙枳壳6g,三七粉2g(临睡及晨起分吞)。l4剂。
三诊:同年4月7日。
头晕如醉状,胸不疼,以气候已多雨,正是发病季节,慎之。相应须稍减补药,以其纳食见减也。
太子参12g,炒当归12g,大生地12g(酒洗),大麦冬12g,炙甘草3g,紫丹参12g,广郁金12g,炙枳壳6g,焦山楂15g,珍珠母15g,煅龙骨15g,广木香6g,三七粉2g(晨夜分吞)。14剂。
四诊:同年4月21日。
前两周服药,症状大好。偶放晴,因去游园,归感疲乏,家人怨责,自亦后悔。但仅见心区往左肩掣痛一下即止,停硝酸片已2月矣。纳、眠均好。心电图无改变。
炒党参9g,炒当归12g,炒丹参12g,藏红花6g,大麦冬12g,炙甘草6g,淮小麦30g,广郁金9g,炙枳壳6g,五灵脂15g(包煎),炙乳香6g(包煎),茺蔚子12g,三七粉2g(分吞)。7剂。
病者云:近50天来,心绞痛基本未发,能步上5楼而不喘,想再服7剂后停药观察,且有回皖上班之准备。
五诊:同年5月5日。
绞痛、胸痞均不作,眠、纳俱佳。求一代茶方:
淮小麦30g,大麦冬12g,太子参15g,紫丹参12g,焦山楂15g,炙枳壳6g。
嘱三七粉须续服3个月,活动量宜逐步增加,不宜一下子即上全班,要有一试探过程,太急而剧发,则前功尽弃了。
再诊:1975年1月25日。
主诉:去年5月回皖即上全班(系部队领导职务),至7月份,代茶药也停了。上班前能散步1小时多。此半年余,仅在情绪恶劣时有小绞痛,得休息即痛止,不须服药片。仍处方与之:
炒党参9g,炒当归12g,大生地12g,大麦冬12g,淮小麦30g,紫丹参15g,茺蔚子12g,桃仁泥12g,广郁金9g,炙枳壳6g,五灵脂15g,炙乳香6g(二味包煎),三七粉2g(分吞)。20剂。
嘱:硝酸片必须刻不离身,以备急用。中药有修复心肌之意义,增加本身抵抗力,解胸闷、止绞痛等标本、缓急诸功能,在雨季前不宜停服,可间隔短时而再服。要求在雨季中常服治胸闷及小绞痛之方。
制川朴6g,制苍术6g,白蔻仁6g(后下),炙枳壳6g,白杏仁12g,炒陈皮6g,制香附9g,路路通9g,延胡索12g,生苡仁30g,云茯苓12g,淮小麦30g,大麦冬12g,三七粉2g(分吞)。14剂。
再诊:同年12月2日。
此来检查:心电图仍为陈旧性。
偶有心痛,非放射性,仅服冠心苏合丸可解。眠好,而多考虑问题则头晕,血压偏低。两手脉缓而有力,并无弦代之象。耳垂沟左(++),右(+)。
嘱不必专于素食,究竟上班思维用脑之人,不可不补充蛋白质,因病者自恃日进已近一斤粮,有热能足够之想。
炒党参9g,炒当归12g,大生地12g,炙甘草6g,淮小麦30g,大麦冬12g,紫丹参12g,广郁金9g,白蒺藜12g,煨天麻6g,生黄芪12g,生白术12g,血竭3g(分吞),五灵脂15g(包煎)。14剂。
按:此次病员来沪检查,有一事言之津津,甚有自慰之意,乃为同住病区之10余冠心病员,仅彼与陈某尚健在,余者已去世了。医院亦安慰之,云:已梗死部分是不能改变的,但能有此成绩,上了全班,就算好了。于此可见,医之与病,要宽慰,有感情,其于病人有益岂小哉。又,病员操之过急,未见正常心电图而上全班,停中药,又未服人参,改素食,加活动,对能量之补充与消耗有不平衡处。匆匆而去,沾沾于小喜,并补肾之药亦不及施用,不能谓巩固也。
夏某,女,49岁,工人。
初诊:1974年4月1日。
胸闷气急,左颈部拘紧感已二月余。近胸部绞痛上掣,持续可10余分钟,须捶胸及饮滚热开水五六杯始缓解;夜发则须起坐,甚则开窗坐于窗下;眠少,梦多惊惕不安。14岁始,经期不准而量多,六七天而净,此月甚少。脉濡无力,左手代2次/80分;苔薄质胖。
心电图示T波倒置,心肌缺血,运动试验(+)。抗“O”833单位。诊断为冠心病、风湿性活动性关节炎。
炒当归12g,大生地12g,炒党参9g,炙甘草6g,大麦冬12g,炒枣仁12g,广郁金9g,瓜蒌皮12g,炙枳壳9g,焦楂炭15g,紫丹参9g,灵磁石30g,煅龙骨30g(二药先煎),炙乳香6g(包煎),炙没药6g(包煎)。14剂。
复诊:同年4月21日。
夜眠好转,因胸痞痛而夜起六七次者,今不需起了;胸绞痛须捶者,今亦未发。脉细濡弱,无代象;稍有口苦,苔腻。
检:红血球340万,血压99/60mmHg。
原方去磁石、麦冬、甘草;加炒丹皮9g,焦山栀9g,桃仁泥12g。14剂。
另:三七片2瓶(备绞痛时用)。
三诊:同年6月21日。
曾因情绪不快致小发作,日前精力旺盛者又转疲乏消瘦;口苦口气,胸痞攻撑,得矢气乃舒(此夹肝气为患)。
原方去桃仁、生地、瓜蒌皮;加橘叶6g,橘皮6g,制香附9g,路路通9g,佛手柑6g。14剂。
四诊:同年11月26日。
云第三诊方一直服用,近检心电图诊为正常。诸症状已无,病员及家属皆甚欣快,自云纳增力加,有康复之象云。予方巩固之。
白人参3g(另煎服),炒当归12g,大生地12g,大麦冬12g,山萸肉6g,甘杞子12g,炒枣仁12g,淮小麦30g,炙远志6g,广郁金9g,地鳖虫12g,制香附9g。14剂。
另:三七片2瓶(备用)。
按:此例年届七七经绝之期,与妇女内分泌紊乱期易发冠心病之说正是符合。从经验论,冠心病绝不是完全实证,已详他案。
陈某,男,56岁,部队干部。
初诊:1974年8月25日。
本年6月确诊冠心病。曾用高压氧气舱一疗程(18天),因气上作咳,未完成。多发性二三联律,服安替斯定,日8片,偶脱时30分钟即发。
近症:胸闷甚,睡得6小时以上,然常被憋醒而须起坐,梦多惊恶。长吁气已有二三年史,习惯在海拔高的地区生活,故在平地而闷憋,为之紧张不安。脉细数,100次/分,早搏1~2次/分,有时至数模糊,强弱不一,右较强。舌尖红,苔腻薄。
有慢支、肺结核钙化、肺气肿、支气管扩张、低血压、心动过缓等病史。曾在海拔4300m地区工作多年,能适应。
炒党参12g,炙甘草6g,炒当归12g,大生地12g,大川芎6g,炒枣仁12g,紫丹参9g,广郁金9g,炒延胡9g,煅龙骨30g,灵磁石30g(二药先煎),三七粉3g(分2次吞)。7剂。
二诊:同年9月1日。
夜眠及午休可得七八小时,胸闷减,夜间不需起坐,安稳无恶梦,日间长吁亦减。脉舌如上。
原方去川芎、延胡;加朱茯苓、茯神各12g,广木香6g。7剂。
三诊:同年9月8日。
安替斯定日服由8片递减至2片。日行3华里,登楼64级×6次。嘱活动量须掌握逐步增加,勿躁进。胸痞止,纳食已不胀。
原方去木香;加生黄芪12g,大麦冬12g。7剂。
四诊:同年9月15日。
散步能日行3公里,已倍于上周;眠食均好;偶登楼急而有长吁,则服冠心苏合丸1粒。脉代止,苔根腻(因食增,有口疮,嘱多食水果)。
生黄芪12g,炒党参9g,南沙参12g,北沙参12g,天冬12g,麦冬12g,炙甘草6g,广郁金12g,大生地12g,小生地12g,炒枣仁12g,紫丹参12g,朱茯苓15g,焦山楂15g,三七粉3g(分2次吞服)。7剂。
五诊:同年9月22日。
诸象均好,体重增2kg;略感痰多,气候转变,须防感冒。夜间小便大减,4→2次。
原方去黄芪、党参、麦冬;加川贝母6g,炙桑皮12g,杏仁12g,桃仁12g。
平时夜嚼核桃肉6枚,嘱暂止。
六诊:同年9月29日
来客多,谈话多,口干咽痒,但比高压舱吸氧时为轻;血压有时偏高150/100mmHg,客去平静片时即降。
原方加桑叶9g,白蒺藜12g。7剂。
七诊:同年10月6日。
节日应酬多些,气候又骤降8℃,以习居西双版纳之人尚无任何发病。惟苔白腻,边有红碎,此食多、语多之故。
去党参;加生晒人参3g(另煎服),制首乌12g。7剂。
八诊:同年10月13日。
寒露节,早搏增多5~6次/分,渐又止;纳眠好,精神体力无变化。季节气候之反应,心脏感觉较少而气管较多。脉无结代,仍见细弱;苔净,边红碎已复。
南沙参12g,北沙参12g,天冬12g,麦冬12g,甘杞子12g,大生地12g,制首乌12g,炙甘草6g,炒枣仁12g,丹皮9g,丹参9g,炒当归12g,煅龙骨30g(先煎),牡蛎30g(先煎),砂仁6g(后下),三七粉3g(分吞)。
九诊:检血脂(-),血象正常。专家诊断:已无冠心病,T波直立。冠心病自确诊至摘帽仅4个月。
精神、眠纳均好,无胸腹痛胀;夜尿可一起,略有咳,咽喉不适,似觉为吸氧后所遗,要求照顾治肺。然上海较冷,愿去北京过冬,同意。
①原方常服以治“冠心”。
②天冬12g,麦冬12g,南沙参12g,北沙参12g,野百合12g,北细辛6g,五味子6g,炙苏子12g(包煎),白杏仁15g,川贝母9g,炙桑皮12g,炒枣仁12g,淮小麦30g,煅龙骨30g(先煎),鹿衔草15g(此方在咳嗽少痰、咽痒时服)。
③白人参3g,可增至5g,三七粉2g,灵芝草6g(煎汤代茶,以水浸一宵,明晨煎沸后一刻钟服之,效较好,此江西某部队医院服法)。
按:此冠心病本不严重,可能离森林潮湿而至上海,适为秋日较好季节,故仅治两月而T波即见改善;同时部队干部能一切遵从医嘱,亦有配合作用。此人后调去江西任职,其媳尝从我学医,一路随病员去广州检验,及至江西就职前检验,悉同于云南、上海、北京,为先时确诊为“冠心”,而后则摘去诊断(当时病员间相与传言,诊断“冠心”如判死刑,S-T段改善至T波直立为摘帽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