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走年十七而临床,今马齿七十有八,新中国成立前诊病不少而记录缺如,盖往时中医习惯,惟务其速,不暇留底。新中国成立后参加医院、研究院工作,则病历悉留单位。此乃我近20年义务门诊的记录为多,毕生诊病何止10万,今选得百余例,自律尚严,取舍从谨,当此视听尚佳、脑力未退之时,亟为整理成书,为争韶光,难免仓卒,贤者谅之。
病员工作单位、工种职位等,凡对病情关系不大者概从省略;有些由于叙述病因,不可避免地涉及某地区发病条件,治疗当否及家庭生活情况,此为翔实计,似乎医与病间之了解,较见亲切,或亦必需?
苏东坡诗:“清景一失浑难追。”原始病历是主要的,追忆其缅缕的口诉,复杂的病证变化,属已往症但亦可为参考,环境、生活的特点,过去治疗的过程(许多有经过多省名医院而诊断不一者),虽非向壁虚构,然回思追录,不能无遗笔也。
在拙著《雪斋读医小记》中,尝自记早年诊病,每以左手诊脉,右手执笔,同时耳口闻问,这样,时间是争取了,疏忽在所难免。以后在北京中医研究院,当时入选者全国名医29人,各有一套诊断法,特别是一位同僚,他的诊脉法是左取其右,右取其左,必以食指定寸位,所以医与病人常须互易坐位,这是一种。我又收集了一些脉书而研究之,悟出“上下左右推寻”“左右手同取”等法,这才自觉过去诊法的缺点。所以我目前的诊法是“四诊”以切脉为先,记病历在后,同时思索其“三步疗法”,这样,“切诊”方面至少可以不犯汉·张仲景所斥的“按脉动息,不及五十”“持寸不及尺”“相对斯须,便处方药”的那些坏习惯。
“理法方药”的构思,我主观上安排了“进、守、退”三步法,也即“急则治标,平则调理,缓则治本”三种治则,“治标”是对症期,“调理”是缓解期,“治本”是补法,是巩固和康复期。初为外埠病员复杂痼疾而设想的,逐渐施用于轻重、急慢各病证,也觉合适,得失如何,未敢自信,老来事冗,也不深入研究了,愿听同道们指正。
此书㥏颜面世,一是自己临床的报告,二是奉教于旧雨新知,以谂我忘驽老之已至,犹继晷而焚膏,穷年兀兀,惟日孜孜;春蚕吐丝,野蜂酿蜜;老翁簪花,浑忘其丑;苟小裨于医学,将何畏夫殷劳;惭樗栎之微材,求斧斤于大匠云尔。
1984年10月1日何时希序于浦东大楼后8年书成,复记于皆春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