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沟桥事变爆发不久,应蒋介石之邀出席了庐山牯岭国防会议的傅斯年回到南京,开始处理中央研究院特别是史语所的各项事务。
史语所自1928年于广州成立后,随着国民党北伐成功与国内局势纷纭变化而不断迁徙,先由“革命中心”广州迁到文化中心北平,进驻北海静心斋。再由北平迁上海曹家渡小万柳堂,最后迁至南京北极阁史语所大厦,与中央研究院总办事处在一个大院,算是落地生根,安顿下来。
1936年春,继杨杏佛之后担任中央研究院总干事的丁文江因煤气中毒不幸在长沙逝世,院长蔡元培示意傅斯年等人协助自己邀请朱家骅接任总干事。按中央研究院章程和权力划分,院长之下以总干事掌握实权,总揽全局。时朱家骅已离开中山大学,出任国民党中央政治会议委员,重任在身,勉强答应。是年冬,朱家骅又被国民政府任命为浙江省主席。后卢沟桥事变爆发,日军即有进攻上海、迫近南京之势,华北、华东陷入全面危急。面对危局,身兼多职的朱家骅显然已无法继续兼顾中研院事务了,只好请傅斯年出面代理。傅氏顾及各方面的情形,毅然挑起了这副担子。因而,从庐山回到南京的傅斯年,开始以事实上的总干事身份处理中央研究院各项事务,史语所只是他掌控大局中的一个组成部分罢了。
就在傅斯年上下奔波,忙得焦头烂额之时,“八一三”淞沪抗战爆发了。
1937年8月13日,驻上海日军与中国张治中部第九集团军因虹口机场的“大山勇夫”事件发生摩擦并交火,日军乘势向江湾、闸北中国驻军发起进攻,中国军队奋起抵抗,举世瞩目的淞沪抗战拉开了序幕。
8月14日,蒋介石任命冯玉祥为第三战区司令长官,负责上海对日作战。同时电令京沪警备司令兼前敌总指挥张治中对日军发动总攻击。自此,中国的大江南北,长城内外,全部笼罩在战火硝烟之中。
◎1937年8月10日,日军上海海军特别陆战队因“大山勇夫”事件紧急调集
8月15日,日本政府将两个师团派往中国,并成立作战大本营,战争机器全面开动,就此踏上了不是鱼死就是网破,不分胜负决不罢兵的不归路。
8月17日,国防参议会最高会议在南京召开,胡适、傅斯年、蒋梦麟、梅贻琦、张伯苓等学界要人出席了会议(有的派代表参加)。在这次会议上,傅斯年力主中央研究院各研究所以及平津重点大学,内迁长沙与南昌一带城市暂避。这个请求得到了多数与会者的响应与支持,很快形成政府决议。蒋介石受全民抗日激情影响,下定决心与日寇一战。鉴于中国军事力量最多可支持六个月的现状,又希望在外交上得到英美等国的同情和支持,决定派胡适出使美国,蒋百里出使德国,孙科出使苏联,争取国际社会同情与援助,压制日本的嚣张气焰。未久,胡适自香港乘飞机抵达旧金山,开始了他被誉为“过河卒子”的外交生涯。
9月11日,日军第九、第十三、第一〇一等三个精锐师团抵达上海,与先头部队兵合一处向中国军队发动全线攻击,中国守军拼死抵抗。蕴藻浜、苏州河之战,双方死亡惨重,成堆的死尸阻断了航道,血流成河,浜水皆赤。
9月18日以后,中国军队转入顽强的守卫战。
上海战事正酣之际,南京国民政府开始设法动用运输力量,把国家珍藏的宝器、工业设施、战略物资和科研设备,经长江、陇海铁路和各条公路悄悄运往内地,以保存实力,长期抗战。与此同时,根据国民政府的命令,中央研究院各研究所与平津两地大学也开始向长沙与西安一带迁徙。决策既定,傅斯年立即指示中央研究院各所捆扎物资仪器,打点行装,准备起程。
早在淞沪战事爆发前,中央研究院史语所考古组已根据战局演变,在富有远见和责任心的李济指挥下,开始对历次发掘的器物和各种器材打包装箱,准备内迁。据史语所《大事记》民国二十六年(1937年)七月条:“本所随本院西迁,先选装最珍贵中西文图书、杂志及善本书共六十箱,首批运往南昌农学院,其余一千三百三十三箱分批运长沙。但部分殷墟出土的人骨、兽骨及陶片等,限于运输工具,暂留原址。”八月条:“本院组织长沙工作站筹备委员会,本所迁入长沙圣经学院,所长傅斯年仍留南京,派梁思永为筹备会常务委员。”
此次行动,按照史语所研究人员石璋如的说法:“因为南京离上海很近,战事吃紧,所以先行装箱。”在具体作业中,首先选择重要的文物装箱,“像骨头就选人骨,其它部分就留下,这也是一种决定”。根据不同的情况,傅斯年与李济、梁思永商定,已捆装完毕的60箱最珍贵中西文图书及善本书等,由李济亲自负责押运到南昌农学院保存,其他1300多箱出土器物,陆续运到南京下关码头装船,分批运往长沙,由梁思永总负其责,组织雇用船只、运输和安置。
◎中央研究院史语所大楼(作者摄)
在史语所人员装船过程中,上海战事已到了最为酷烈和决定胜负的阶段,日本飞机开始飞往南京实施轰炸。在炮火硝烟中,一批又一批满载着国宝的轮船悄然离开下关码头,沿长江溯水西行。史语所大部分人员连同家眷一同随船起程,也有个别人员如那廉君、石璋如等乘火车从陆路绕道赶赴长沙,差不多到了10月中旬才开始安顿下来。由于梁思永一直在南京组织装船运输,当他随最后一只轮船抵达长沙,已是10月上旬。这时梁思成、林徽因一家已在长沙安顿下来,兄弟两家才得以在这块流亡之地见面。
◎1937年梁思永在逃难途中拍的全家照
这时李济正以中央博物院筹备处主任的身份,率领部下奉命押运100多箱国宝级文物沿长江溯流而上,艰难地向重庆行进。这批文物是此前从北平抢运出来在南京暂时收藏的。
1931年“九一八”事变爆发,日本军队占领了中国东北三省,进一步向华北地区进犯,威胁平津。鉴于清末英法联军占领北京火烧圆明园,导致大量价值连城的文物遭到焚毁和劫掠,考虑到北平故宫等机构保藏的文物在战火中有被焚毁或遭日军抢劫的可能,故宫博物院院长易培基等有识之士,电告南京中央政府,提出了尽快把文物南迁以避刀兵之灾的意见。一番周折后终于得到国民政府批准,北平几家存有文物的部门于1932年底派员精选文物,紧急装箱南迁。除故宫博物院集中的13427箱零64包外,另有古物陈列所、太庙、颐和园、国子监,以及奉天、热河两行宫等处文物6066箱,由国民政府委托故宫博物院派员一起将其南迁——这便是中国近代史上著名的第一次国宝南迁大行动。1948年底,这批宝物中的相当一部分精品随蒋介石政府迁往台湾,成为台北故宫博物院的镇院之宝。
资料显示,这批南迁的文物先运到上海暂存,同时利用南京朝天宫旧址,修建故宫博物院南京分院长期存放。因南京分院只能容纳原北平故宫运出的文物,一同运往上海的其他部门如太庙、颐和园等原有6066箱文物无处存放,经蔡元培倡议,于1933年4月在南京成立了国立中央博物院筹备处,暂时接管这批文物。中央博物院隶属教育部,办公地点设在鸡鸣寺路1号,在中山门半山园征地12.9公顷,拟建人文、工艺、自然等三大馆。蔡元培出任第一届理事会理事长,傅斯年为筹备主任,延请翁文灏、李济、周仁分别为自然馆、人文馆和工艺馆筹备主任。
不久,中央博物院建筑委员会特聘中国营造学社梁思成为专门委员,进行初期筹备建设规划。随着梁思成的加入,李济继与梁启超、梁思永共事之后,又一次与梁氏家族成员开始了密切合作。1935年,著名建筑师徐敬直设计的方案当选,后徐氏会同梁思成将方案稍加修改,建筑外部仿辽代宫殿式,内部结构则中西合璧,使整个建筑群具有独特风格和磅礴的气势。意想不到的是,1937年7月起,由于卢沟桥事变爆发及日寇大举入侵上海,南京告急,第一期工程刚刚完成四分之三(人文馆)即被迫停工,所有人员连同收藏的稀世珍宝,开始了历史上最为悲壮的大迁徙。
一切安排妥当后,李济又急如星火地赶往长沙与史语所同人会合。此时已是11月下旬,中央研究院迁来的史语所、社会学所等几个所已基本安顿下来。当得知梁思成一家从北平迁往长沙后,李济决定登门拜访,在梁思永带领下,二人来到梁思成一家的临时住处,这才有了离别后再度相会的机缘。
此时,主客双方都没有意识到,自这次重新聚合,梁思成一家与李济一家及其所在机关,一起度过了漫长的九年流亡生活。
长沙临时大学和中央研究院几个研究所,于圣经学院陆续安顿下来,沦陷区大批机关单位人员、知识分子、工人、商人、难民、乞丐、流氓、无产者等等各色人物,潮水一样纷纷向长沙涌来,整座城市已呈人满为患、混乱不堪之状。而每一股难民潮的涌入,都标志着前线战场中国军队不断溃退以及大片国土的连连丧失。
1937年9月20日,华北重镇保定失守!
10月中旬,日军突破晋军阎锡山部设在晋北的长城防线,进逼太原以北的忻州要塞。为挽回颓局,阎锡山下令驻忻口晋军严防死守。于是,双方展开血战,阵地多次反复易手,争夺持续20余日。日军消耗兵力达两万余人,晋军更是伤亡惨重,第九军军长郝梦龄、第五十四师师长刘家麒等将领阵亡。交战中,日军源源不断地增兵,并伴随猛烈炮火步步紧逼,晋军终于不支,败退太原。自此,整个晋北沦入敌手,风景名胜五台山等殿宇庙堂一并遭到炮火毁坏。南台外豆村佛光寺那位白须飘飘的老住持和哑巴弟子,整日吃斋念佛,盼着各路大德施主进香还愿。谁想到等来的不是烧香磕头的众生,而是端着滴血的刺刀“呜哩哇啦”叫喊的鬼子和劈头抡过来的响亮耳光。
10月29日,南京国防最高会议正式决定国民政府迁都重庆,并对外公告,向全世界展示了中国政府和军民长期抗战,决不屈服于倭寇的坚定信念。
11月5日,河南安阳沦陷。日军的铁蹄踏进了这座历史古城,随军而至的日本“学者”窜到小屯殷墟遗址,开始明火执仗地大肆盗掘、劫掠地下文物,小屯四周被掘得满目疮痍,一片狼藉,大批地下文物被日军劫走。
11月8日,阎锡山弃守太原,三晋大部落入敌手。
11月11日,淞沪战场上的中国军队已苦苦支撑达三个月之久。此次战役,中日双方共投入兵力约103万人,日本动用了28万海军陆战队与陆军精锐部队,挟4艘航空母舰、34艘大型军舰、400余架飞机与近400辆战车,与约75万中国军队进行了一场空前惨烈的大兵团会战。中日双方死伤俱重,日方阵亡达10万人,中方阵亡约30万。以规模与死伤人数论,此次战役是整个二次世界大战中最大型的会战之一,无论是后来闻名欧洲的诺曼底登陆,还是太平洋战场的硫黄岛大血战,都无法与之匹敌。由于装备与兵员素质等诸方面的差距悬殊,中国军队在苦战三个月后伤亡过重,力不能敌,被迫从苏州河南岸撤出。
◎淞沪战役中,国民党军八十七师一辆装甲车孤军进入日军阵地,给日军以重大威胁,后因缺乏后援,被日军摧毁
11月12日,远东最大的海港城市上海失陷,日军转而围攻国民政府首都南京,中华民族到了最危急的关头。
12月7日晨,蒋介石偕夫人宋美龄在前往中山陵拜谒后,匆匆飞离南京前往江西继续筹划战事。蒋介石在当天的日记云:“对倭政策,唯有抗战到底,余个人亦只有硬撑到底。”并准备在“全国被敌占领”的最坏情况下仍然坚持奋斗。
国难当头,民族危急,流亡到长沙的知识分子从内心深处生发出一种悲愤交织的情愫,这种情愫又迅速铸成哀兵必胜、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坚强信念,一种与国家民族同生死共患难的英雄主义气概,于这个群体中迅速蔓延、升腾、撞击开来。对这种令人热血沸腾、魂魄激荡的情愫和气概,梁思成、林徽因的女儿梁再冰几十年后都记忆犹新:“那时,父亲的许多老朋友们也来到了长沙,他们大多是清华和北大的教授,准备到昆明去筹办西南联大。我的二叔梁思永一家也来了。大家常到我们家来讨论战局和国内外形势,晚间就在一起同声高唱许多救亡歌曲。‘歌咏队’中男女老少都有,父亲总是‘乐队指挥’。我们总是从‘起来,不愿做奴隶的人们!’这首歌唱起,一直唱到‘向前走,别后退,生死已到最后关头!’那高昂的歌声和那位指挥的严格要求的精神,至今仍像一簇不会熄灭的火焰,燃烧在我心中。”
既然战火已燃遍大江南北,国军丧师失地,节节败退,长沙自然不是世外桃源。上海沦陷后,日军一面围攻南京,一面派飞机沿长江一线对西部城市展开远程轰炸,长沙即在被攻击范围之内。不久,梁思成一家即遭到了敌机炸弹的猛烈袭击,灾难来临。
那是在11月下旬,梁从诫回忆说,一天,忽然头顶有飞机的声音,大批日机首次突袭长沙。由于事先没有警报,梁思成以为是所谓苏联援助中国的飞机到了,而这些飞机很可能是为保护人民大众和流亡的知识分子特地在长沙上空守航,于是怀着一份感动跑到阳台,手搭凉棚对空观看。飞机从楼群上方掠过,机翼上有一个圆形的血色的鬼子徽记。刹那间,几个小黑点从飞机的肚子里喷射而出,“嗖嗖”地向火车站飞去,那显然是被轰炸目标,而这座初次经受战争洗礼的城市竟没有向市民发出任何警报。小黑点很快变成了头尖脚圆的像小孩子一样大的“亮晶晶的家伙”,梁思成这才意识到是什么,车站周围随之腾起了烟火。巨大的爆炸声与升空的残渣碎石,使他的身心猛地颤抖了一下,头“嗡——”地一震,急转身冲进屋里,一声“炸弹,快跑!”尚未喊完,一枚“亮晶晶的家伙”就飞到眼前落地爆炸。随着一团火球腾空而起,梁思成本能地抱起八岁的女儿梁再冰,屋中的妻子林徽因眼望窗外的火光惊愣片刻,顺势抱起了五岁的儿子梁从诫,搀扶着一直跟随自己居住的母亲向楼下奔去。就在这一瞬间,炸弹引爆后的巨大冲击波将门窗“轰”的一声震垮,木棍与玻璃碎片四处纷飞。一家人连拉加拽,跌跌撞撞地奔到楼梯拐角,又有几枚炸弹落到了院内。在“隆隆”的爆炸声中,院墙上的砖头、石块随着腾起的火焰向外迸飞,林徽因抱着儿子当场被震下阶梯滚落到院中,整个楼房开始轧轧乱响,门窗、隔扇、屋顶、天花板等木制装饰物瞬间坍塌,劈头盖脸地砸向梁思成和怀中的女儿……等梁氏一家冲出房门,来到火焰升腾、黑烟滚滚的大街时,日机再次实施俯冲,第三批炸弹呼啸而来,极度惊恐疲惫的梁思成、林徽因同时感到“一家人可能在劫难逃”了,遂相互搂在一起,把眼一闭,等着死神的召唤。出乎意料的是,落在眼前的那个“亮晶晶的家伙”在地上打了几个滚儿后不再吭声——原来是个哑弹。苍天有眼,命不该绝,梁氏一家侥幸死里逃生。
当晚,梁家几口无家可归,梁思成那“合唱队指挥”的职位自然也随之消散。面对如此凄惨景况,清华大学教授张奚若把自己租来的两间屋子让出一间给梁家居住,张家五口则挤在另一个小房间里苦熬。第二天,梁思成找来几人,把家中日用物品慢慢从泥土瓦砾中挖掘出来。据梁从诫说,当梁思成回到被炸塌的房前时,发现在一块残垣断壁上,有一个人形的清晰血印。据目击者称,此人被炸弹的冲击波平地抛起后,重重地掼在墙上,留下了这个鲜明的血色印记,墙上的人自然成为一块模糊的肉饼。
这次轰炸,使梁思成、林徽因夫妇意识到长沙如此动荡不安、拥挤不堪,每天面临着家破人亡的威胁,很难做成什么事情,遂萌生了离开长沙前往昆明的念头。按他们的设想,远在中国大西南的昆明,离战争硝烟或许还有一段距离,既可以暂时避难,又可以静下来做点学问,是个一举两得的理想处所,于是决心奔赴昆明。临行前,林徽因在给好友费慰梅的信中,对自己的心境做了如此披露:“我们已经决定离开此处到云南去。……我们的国家还没有组织到可使我们对战争能够有所效力的程度,以致至今我们还只是‘战争累赘’而已。既然如此,何不腾出地方,到更远的角落里去呢?有朝一日连那地方也会被轰炸的,但眼下也没有更好的地方可去了。……除了那些已经在这儿的人以外,每一个我们认识的人和他们的家人,各自星散,不知流落何方。”
12月8日,在一个阴风阵阵、星光惨淡的黎明,梁思成、林徽因一家五口搭乘一辆超载的大巴车向苍茫的西南边陲重镇——昆明奔去。
此时,战场的局势进一步恶化,前线传来的消息令每一个中国人都感到揪心。
12月5日,日军开始围攻南京,中国10万守军在司令官唐生智总指挥下拼死抵抗,伤亡惨重但未能阻止日军的凌厉攻势。延至10日,强悍的日军以精锐部队和配备优良的武器同时进攻雨花台、光华门、通济门、紫金山等战略要地,切断中国军队的后路,南京守军10万将士在血战后不支。危急时刻,蒋介石命令著名战将顾祝同向唐生智传达弃城突围,全军沿津浦路北撤的命令。由于日军早已切断了后路,只有参战的六十六军、八十三军少数部队突围成功,多数将士被困于城郊未能及时渡江而遭日军阻截枪杀。
12月13日,日军攻占了中国首都南京,这座散发着浓重的脂粉与墨香气味的六朝古都,顿时淹没在鲜血、呻吟与绝望的哀号之中。放下武器的国军官兵被集体屠杀,30万手无寸铁的无辜市民遭到杀戮,日本天皇的军队像出笼的野兽一样在大街小巷疯狂强暴泪尽滴血的妇女。连续40余日的屠城,横七竖八的尸体满目皆是,扬子江成为一条流动的血河,整个南京笼罩在阴霾恐怖之中。
消息传出,举世震动。大海那边的日本国民按捺不住心中的狂喜,纷纷叫喊着拥上东京街头,施放焰火,提灯游行,欢呼着“战争就要结束,中国已被无往不胜的大日本皇军全面征服”等等口号。整个日本四岛大街小巷灯火闪耀,人潮涌动,许多人拥抱在一起,喜极而泣。而此时,全世界每一个关注中国命运的人,都感受到了1937年隆冬那来自远东地区强烈的震撼与滴血的呼喊。
紧接着,杭州、济南等重量级省会城市于12月下旬相继陷落。
由于平汉铁路沿线保定、石家庄、新乡等军事重镇相继失守,长江沿岸上海、南京、芜湖等地区陷落,骄狂的日军开始集结精锐部队,沿长江一线大规模向西南方向推进,地处两条干线交会处的军事要镇武汉三镇,立即成为中日双方瞩目的焦点和即将进行生死一搏的主战场。
◎日军攻陷南京新华门
12月14日,蒋介石由江西抵达武昌,紧急布置军事防务。国民政府最高统帅部加紧了武汉大会战的策划和兵力集结。与此同时,日本内阁与大本营召开联席会议,提出对华四项新的和谈条件:中国放弃抗战;承认“满洲国”;设立非武装区;对日赔款。
12月29日,蒋介石顶着汪伪投降派与悲观主义分子的强大压力,与国民党元老、监察院院长于右任谈话,再次以强硬的姿态重申日本所提出的四项和谈条件是“等于灭亡与征服,我国自无考虑余地,并应坚决表明,与其屈服而亡,不如战败而亡”。这是1937年蒋介石在中国抗战最为艰难的时刻最后一次重要谈话。
大战在即,而长沙与武汉只有300公里之距,一旦武汉失守,长沙势难独撑。面对危局,无论是刚组建不久的临时大学,还是中央研究院在长沙的几个研究所,又一次面临迁徙流亡的历史性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