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廊上静得落针可闻,光线暗淡,这将蓝灰色的壁纸衬得更暗了。
长廊的木质地板上散发着潮湿的气息。
周璇放低声音质问,声音中似有不甘之意:“你既然不喜欢我,为什么不早说?‘不主动、不拒绝、不负责’很有意思吗?”
顾臻淡淡地道:“我现在不就是在拒绝?”
周璇咬唇。他比这阴冷的走廊更冷,让人觉得呼吸间尽是凉意,冷到心里,也让人捉摸不透。她带着怨意睨了他一眼,愤然回房。
顾臻的房间在反方向的尽头,他转身徐步而行,路过倒数第三个房间时,门倏地被打开,里面伸出一只细白的手,那手直接将他拉进了房。
房间里暖气充足,灯光调到了令人浮想联翩的暗度,麦茫茫将顾臻逼到门上,双手扶墙,圈住他。
这个场景让人觉得挺熟悉的,与之前不同的是,麦茫茫此刻的明眸似聚了光的海面。她刻意地撩了一下头发,不过因为过于局促,又或者是她的内心本就不想做这个动作,所以这没有让她显得妩媚,而是带有一种奇异的幼稚感。
顾臻有点不合时宜地想笑。他抬眼看向墙上的钟表,挑了挑眉,用正式的口吻问:“有事?深更半夜的,不太好。”
麦茫茫只能感叹他会装。他刚才还在桌下钩住她的腿,现在却扮起正人君子来了。
“和你商量一件事。”
“什么?”
麦茫茫微抬下巴,颇为骄横,似乎笃定了只要她想,顾臻便没有拒绝的理由:“做我男朋友。”
顾臻的眼中闪过惊讶之色,但这情绪很快被他收敛,因为麦茫茫只是下了一道命令,而不是在向他表白。
顾臻冷笑:“你这是在跟我商量?”
麦茫茫眨巴着眼睛,改不了尖嘴薄舌的说话方式:“我是看得起你。”
顾臻无意和她玩语言游戏,转身欲走。
见他真的压下了门把,麦茫茫急了,于是从后面扯住他的手臂:“你不是说那是你的初吻吗?我现在是在对你负责。”
“你不是说,那根本不重要?”顾臻用带着探究意味的眼神看着她,“你上周还在躲着我,说讨厌我,现在却说要我做你的男朋友,你不觉得自己很奇怪吗?”
麦茫茫解释道:“可以这么说,虽然我不喜欢你,但是你是学校里我唯一看得上的人。”
麦茫茫没有说谎,顾臻除了家境,外貌、智商和能力都是一等一地优秀。本质上,她有爱慕强者的心理,如果非要交男朋友,肯定要选自己能看得入眼的人,而顾臻就是这样一个适合的人选。
“这真是我的荣幸。”顾臻觉得好笑,“我很好奇,是什么原因让你不惜让讨厌的人做你的男朋友。”
为了说服顾臻,麦茫茫不得不交代前因后果:“你知道我有一个青梅竹马的朋友吗?”
“嗯。”顾臻应了一声,“你高中时不是提过?好像还带他参加过班级聚会。”
麦茫茫用三言两语解释道:“是他。简单来说,我家人想让我和他在一起,但我不想被安排。如果闹到最后一步,我会拿你出来做挡箭牌。”
顾臻似笑非笑:“所以,我是你反抗家人的‘工具人’?”
麦茫茫点头:“总之,我告诉你原因了,你答不答应?这对你来说没有一点损失,我们也只是名义上的情侣。”
顾臻拒绝道:“不。”
麦茫茫咬着牙问:“为什么?”
“你只说了你的原因,我好像没有什么原因要和你在一起。”顾臻轻闲地说,“你还是找其他人吧。”
顾臻虽表现出了转身要走的倾向,却仍然看着麦茫茫。
她给出了限定条件:“一年,只要一年。”
麦茫茫知道她和顾臻都是喜欢挑战的人,因此构建了挑战,希望吸引他:“不只是我们的恋爱关系,在一年之内,成绩上我会超过你,如果我没有做到,那么要求你随便提。”
闻言,顾臻敛眸,麦茫茫一时看不清他的神态。
“一年之内做不到,你就应该放弃了。”他凝视着麦茫茫,“不过,我相信一年时间对我们来说足够了,茫茫。”
这是顾臻第一次叫她“茫茫”,她压下诡异的头皮发麻的感觉,问道:“你这是答应了?那你要提什么要求?”
顾臻随意地说:“给我洗一年的衣服。”
这算什么?她想。
麦茫茫以为他会谋求更大的利益,起码是提些有实际意义的要求,结果是要她做这种鸡毛蒜皮的事,简直是过分。
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麦茫茫生硬地说:“可以。”
“真乖。”顾臻揉了一下她的脸,一字一顿地说,“我的女朋友。”
麦茫茫这两天睡眠质量极差,一直头昏脑涨,在某些时刻,她甚至觉得自己像一缕缥缈的岚烟,不具有任何形态、任何实感。
此刻,在这个她和自己所讨厌之人成为恋人的荒唐瞬间,顾臻温热的手掌贴在她的脸上,他成了她唯一能真实地感知到的存在。
麦茫茫安静地看着他,以致产生了一种错觉——她和顾臻,比相爱的人更为契合。
不知不觉,她和顾臻维持这样空有其名的情侣关系已经半年了。
座位周日就调整好了,但是顾臻忙得不见人影,一直到周一,麦茫茫才第一次在自习室见到她的新同桌。
顾臻走到座位旁,随意地将书包丢在凳子上,没有跟她打招呼的打算,开始自顾自地解扣子。他刚参加完会议,不想有那么多东西束缚他。
麦茫茫多看了他几眼,想辨认他手臂上被她咬出的痕迹有没有消退。
“早,同桌。”顾臻出于礼貌和她问好。
他顺着她的目光低头,看了一眼手臂:“越来越严重了。”
麦茫茫有点愧疚,幸好顾臻说完这话后就不再说话,坐下来开始趴在桌子上睡觉。
麦茫茫心无旁骛地看书,顾臻心无旁骛地睡觉。她翻了十几页书后,把顾臻拍醒:“你能不能别睡了?身为大学生,一点精神面貌也没有。”
其实麦茫茫何曾在乎过别人的精神面貌?她不过是在找碴罢了。
昨天晚上顾臻帮麦茫茫搜查数据搜查到很晚,此刻,他慵懒地抬头看了她一眼:“你以为我是机器人,不会累的?”
“又没人逼你。”麦茫茫过河拆桥,哼了一声,“反正你别睡了,自习室又不是睡觉的地方,看见你睡觉,我都看不下去书了。”
顾臻不和她计较,也不睡了,拿起桌面上的黑森林蛋糕,张口就咬。
麦茫茫皱眉,盯着他手里的蛋糕。刚才她看见桌面上有张粉色的字条,这蛋糕貌似是林熙晴亲手做的。她讽刺道:“贫者不食嗟来之食,你倒是不避讳。”
顾臻笑道:“食物总是没有错的。”
蛋糕甜腻的味道飘散在空气中,麦茫茫无意识地吞咽了一下口水。她今天起晚了,没吃早餐。
“你饿了?”顾臻将咬了一半的蛋糕递到她的嘴边。
这个动作太亲昵,麦茫茫避之不及,慌忙地把他的手推回去:“谁要吃你吃过的东西啊?”
顾臻勾唇笑道:“你应该不会以为这很奇怪吧?”
张钦想去洗手间,路过他们的座位,恰好听见只言片语,兴致勃勃地问:“吃什么?”
当时,麦茫茫正捧起冒着袅袅热气的茶杯,吹去水面上的茶叶,借喝茶填肚子,听到张钦冷不防地插了一句话后,手一抖,烫到了嘴唇。她说不出话,只用手扇着风。
顾臻眼风一扫,长腿一踢,在张钦的长裤上留下一个鞋印:“起开,和你有关系吗?收你的作业去。”
“这么凶干吗?”张钦很委屈,嘟囔着走开,“谁想到你们会在一起聊吃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