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天黑前我们便离开了“里世界”,出了“居民楼”。总归还是不想晚上待在这里。
“快点,从‘圆洞’回去之后吃饭、洗澡……”我们聊着没营养的话题,走到“牛棚”入口时,蓦地停下了脚步。
很臭。
刚才“牛棚”里还没有半点气味,现在却弥漫着粪便和血腥味。其中还混杂着野兽的腥臭……
扑鼻而来的,正是那种“牛棚该有的臭味”。
我们交换了一个眼神,各自拔出马卡洛夫小心走近“牛棚”入口,向内望去。
西斜的阳光照进了“牛棚”里。在光与影的交界处,有什么东西在蠕动。
“……是牛?”鸟子轻声说。
我也这么觉得,似乎是只小牛犊。它横卧在地上,正挣扎着试图站起身来。小牛浑身湿漉漉的,像刚生出来,身上长着黑色的绒毛。
用右眼看去,样子也没有变化。我们保持着枪口对准它的姿势慢慢靠近。
或许是察觉到我们绕到了正面,牛犊抬起头来。
“呃……”
“啊!”
我们不由得失声惊叫。这只牛长着一张男人的脸,双眼失焦涣散。它的脸朝我们抬起,歪歪扭扭地摇晃着,却没有发出任何叫声。
“空鱼,这是什么?”
我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好不容易从嘴边挤出几个单词。
“……件……”
长着人脸的牛—“件”,早在网络传说出现前的江户时代就已经有了关于它的传说。这种古怪的动物出生仅数日便会死去,但在此期间会口吐人言,预知未来。
我之所以慌乱,不仅是因为眼前出现了怪物。还因为总觉得“件”的脸看上去有些熟悉。这张空洞的、像死人一样呆滞的脸到底是……
“件”张开嘴,传来微弱的声音。
“红色的人要来了。”
听上去像是这样的。
“红色的人要来了。红色的人要回来了,空鱼。”
“这家伙在说……啊!”
鸟子发出了凄厉的尖叫。明明我们一直紧紧地盯着,然而“件”的样子变了,变成了一个身穿黑色和服的女人,端坐在水泥地上。袖口露出的手骨节凸出、满是皱纹,那是一双老婆婆的手。肩膀往上是一个日本和牛的头,长着短角,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在哪里见过。
“你是个不祥的女人,空鱼。”
“件”—不,现在是牛女在说话,长长的涎液垂落,沾湿了和服的膝盖位置。她的声音我也在哪里听过。
“不祥的女人,灾厄的种子,你,和你母亲很像……”
我尖叫起来,扣下了马卡洛夫的扳机。
枪声在“牛棚”里回荡。等回过神来,我已经将子弹如数击发,套筒退了回去。
“空鱼!你没事吧?”鸟子按着我的手喊道。
我说不出话。牛女所在的地方已经空无一物,地面上只有一大片飞溅的液体,像稀释过的血液。
我当然见过。
那是我的父亲和祖母。
男人的脸,是我死去父亲的脸。牛头说话的声音,是我已故祖母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