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吉妈,我有话跟你说。”竹阿弥面有难色地把日吉的母亲叫到里屋。
日吉的姐姐阿满睡得像死人一样。
“日吉还没回来吧?”
“是的,这孩子是不是也被绑架了?”阿仲担心地说。
“所以我一直没告诉你。”竹阿弥紧锁双眉把脸转向一旁。
“一直没告诉我?你是在哪儿见到日吉的?!”
竹阿弥没有正面回答。
“我反复考虑过,真拿他没办法,日吉回来后你好好问问他,今天一天都干了些什么?这话还是由你来说比较好,看他是老实承认还是说谎诡辩。”
丈夫说话从没这么含蓄过,日吉的母亲凝视着灯影,心里觉得有些纳闷。
流民已撤离村庄。
今天早上十点,跟随织田信秀进攻美浓的萱津勘次长晴的部下,都满载战利品策马归来。不知他们胜败如何,流民们像蝗虫一样离开此地向东进发。
回来的这帮家伙虽然对其不在期间遭受抢劫感到十分恼怒,但由于他们都是一路货色,所以也不会愚拙地去追击。
在这兵荒马乱的乱世之中,深受其害、忍气吞声的只有善良百姓。
“怎么回事?你是说日吉在外面玩野了?”
“我一想到日吉的行为就感到心神不安……如果他早些回来我就不告诉你了,我今天早上救他姐姐时,亲眼目睹了日吉的所作所为。”
“啊?!今晨……在稻地河滩……”
“是的……”
竹阿弥的表情更加阴沉,双臂放在胸前。
“阿满在流民尚未撤离之前外出拾柴,我非常担心,所以随后追去。流民是不会绑架男孩的。对他们来说,男孩只不过是多一个争吃饭的。女孩他们是绝不会放过的。因为女孩既可以贩卖,也可以一直带到东面的武藏野、那须野原一带去,安定下来后女孩可以立刻派上用场。”
“实在太可怕啦。如果你不跟去,阿满现在还不知怎样了呢!”
“就是在我找到阿满的时候,你猜日吉在那里干什么呢?”
“啊?!这么说,日吉就在昏倒的姐姐身边啦?!”
“他躲起来了。正在和绑架欺辱阿满的那个怪里怪气的大汉盘腿坐在堤坝上赌博呢!”
“啊?!他已经开始赌博了?!”
“这附近凡是赌博的没有一个好东西。起初是小赌,然后就明目张胆地偷,胆子越来越大,拉帮结伙,去当草寇、强盗。”
“你别……”阿仲全身颤抖,打断丈夫的话,“别说这些事了。”
“我本来也不想说,所以直到现在才告诉你。如果深夜不归,肯定是躲在那儿了。我悄悄地躲在萝卜地旁的芭茅桩子后面,他没发现。日吉在大吵大嚷地赌光明寺的米箱和加藤家的咸鳟鱼。”
“啊!拿别人的东西当赌注?!”
“我当时吓得没勇气再听下去,把耳朵完全堵上了。过了一会儿,好像输赢已定,两人一起向河的上游走去。他毫无惧色,像是那个无赖的同伙。乘他们不在之机,我跑过去把阿满背了回来。说实在的,我真不知该怎样去教育他。”
日吉的母亲瞪着两只大眼睛,全身仍在打战。因过于气愤的缘故,连想说的话也说不出来。
“因此,我想如果他早些回来就不告诉你了,准备再严厉地批评他一次。但他到现在仍不见踪影。”
“听说他已故的父亲弥右卫门是个规矩人,可怎么生出这样的儿子呢?”
“我到古渡去的目的,是一心想让他在武士家奉职,但他去赌博,就丧失了奉职的资格。即使对方要他,我也没脸见吉法师先生。”说着,竹阿弥悄悄地避开妻子的视线,擦了一下鼻涕和眼泪。
阿仲依然像冰柱般呆立不动。
耿直的竹阿弥把自己所想的事仅对通情达理的阿仲说出一半,并没有谴责日吉的意思,可阿仲却感到十分痛心。
无论怎么穷,总是木下家的人。日吉是木下家的继承人,而且并不是竹阿弥的亲生子。
“他爸爸您……”
“怎么?你……”
“您就再原谅他一次吧。这回我这个当妈妈的一定好好惩治惩治他。”
“阿仲!”
“哎。”
“你不要曲解我的话。我并没让你惩治他。”
“这孩子实在太不像话了。”
“子不教父之过。你不必指桑骂槐,一个女人要惩治……真烦死人了。”
“啊!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不想让您一个人操心受累。”
“因为日吉不是我的亲生子,所以不需要我管。知道啦,我懂了。我可以撒手不管,你一个人去驯服这匹劣马吧!”
与其说因为不是亲生子,倒不如说正直谨慎的竹阿弥把无处发泄的愤怒、烦恼一股脑儿地发在了妻子身上。
日吉的母亲怀着痛苦的心情,看着怀里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