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下先生,木下先生!”
钱袋脑袋跑到藤吉郎的门前时,已是早饭过后,藤吉郎在屋里呆呆静坐。
(她真是个女强人!)
从昨天的那件事以后,阿春不再提两人分手时的事,并要求藤吉郎严格守约。而后宛若从未发生过任何事,阿春又恢复了以前的温柔。
阿春是一个为了达到目的不惜牺牲一切代价、义无反顾的女侦探。
阿春委身于藤吉郎恐怕也是出于这个目的,其爱情和娇媚也是故作姿态吧?
藤吉郎想到这里,心中似乎要发疯。
(一个女人能任意为所欲为吗?
她确实哭了。但她说制造通奸事件,是为了外逃。与她逃我追的那一时刻相比,一想到阿春要与人通奸,自己就十分痛苦,似乎感到全身的血液在倒流。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一个男子汉怎能对女人百依百顺呢?
继父竹阿弥时常半疯狂地大动肝火与我争执不休,或许他也想独占母亲……)
藤吉郎独自反思,昨天夜里藤吉郎恶狼般地放纵性欲,尽情地向阿春发泄情欲的毒汁。
今天早晨藤吉郎无论做什么都觉得倦怠,莫明地感到悔恨。然而阿春好像心情舒畅,充满幸福的喜悦,忙着做饭、洗衣服。
(难道女人是靠吸男人的鲜血而生存的妖魔吗?)
藤吉郎正在专心思考,钱袋脑袋来叫门。
“主人说要见你,请你和夫人一块到正房去。”
然后,钱袋脑袋站在门口又说:“无论怎样,我替你买东西的事都要保密,因为这不是主人的事。”
买东西揩油的事置之不提,却小心翼翼地叮嘱别人。
“这我知道。阿春!阿春!”
“哎!”
“主人召见,我们一起去吧。”
阿春急忙擦手进来。
“可以吗?藤吉郎先生,我想还是暂时住在这里。”
“知道啦。”
藤吉郎不高兴地点点头,然后一起向正房走去。
“我是藤吉郎,听说您有事找我。”
果真如钱袋脑袋所说的那样,这个宅院对武艺格外热心。今天早晨天还没亮,就从马棚前的空地传来练刺杀的木枪声。但现在已经结束,一个二十岁的武士站在擦洗得干干净净的门口铺板上。
“让你久等了,请进来。”
“对不起。”
藤吉郎回头扫视了一下阿春,觉得痛心。
阿春好像什么事也没发生似的,心情愉快、面带微笑地跟着进去。
年轻武士把他们带到朝南的居室,松下嘉平次面向朝阳照射的套廊,独自一人在摆好的棋盘上摆棋子。
“木下藤吉郎先生到。”
“到里面来。”
“有人吗?”
“早安!”
“怎么样?休息得好吗?”
“托您的福,旅途的疲劳已完全消除。”
“别胡说。”嘉平次依然闷头摆棋子,“从你的脸色上看,旅途疲劳没有恢复,而且显得更加疲倦。”
“这是因为惊恐。”
“藤吉郎!”
“是……是!”
“因为我自己不能外出旅行,所以总是坐在这里会见各种人。”
“略有所闻。因为您的见识广博。”
“别奉承我。虽然我这儿俸禄不高,但还是搜罗了不少人,因此大家都说我是小气鬼松下。”
“对不起。”
“你不是说要当一国一城之主吗?”
“是的……是在下一时口出狂言,玷污了您的耳朵。”
“哪里,没有的事。你一旦时来运转,别说一国一城之主,你那奇妙的相貌甚至能当几国的太守。”
“啊?!你会相面?”
“胸怀大志可以。我是说想掌管天下,立志成为一国一城之主是英雄好汉。有领地以后,分给我半个领地就行。”嘉平次仍然头不抬眼不睁,认真地说着。
“我一定把您的话铭记在心。”藤吉郎装模作样地回答。
“怎么样?是想瞒着我松下嘉平次到别处去呢,还是在这里住一段时间干些打扫马棚的活儿呢?不必马上答复,再考虑三天。留在这里等于没有薪俸,只供应米和酱,但是早上可以和大家一起练武艺学兵法。”嘉平次仍然一边啪啪地摆棋子一边说。藤吉郎有点胆战心惊。
(果然不错,正像阿春说的那样,是个了不起的人物。)
“请您多多关照。”
“好,还有三天时间,是否改变想法自己决定。下面,内掌柜(指阿春)……”
“是,来啦。”
“听说你是美浓斋藤义龙身边的侍女,迷上了这个藤吉郎。”
“是的,真不好意思。”
“不,没什么可害羞的。如果是真心实意的,你算是找到了日本第一的郎君。”
“啊……真心实意的话……所谓的真心?”
“所谓的真心,就是说不能撒谎骗人。”
瞬间,阿春惊慌得全身发抖。
“岂有说谎之理。”
“是吗?我很想相信你的话,不过,你的相貌可不是这么告诉我的。”
“啊,殿下真会开玩笑!您这么说藤吉郎先生会感到迷惘,造成错觉的。”
“是的,他的相貌已表现出恍惚迷惘的神色……怎么样?这是相面相出来的,如果不对请不必挂在心上。你如改变想法,凶相自然会消失的。”
“您这么说,是我面带凶相吗?”
“正因为凶相毕露,我才说的。你另有企图。”
“啊?!”
“为此你心神不定,色情相出现混乱,说不定会做出不贞、不义,甚至与人通奸的勾当。”
“你想以此为借口离开这里,向西去尚能保住性命,向东去有丧失性命的危险。因为这一切都表现在你脸上,所以我苦口婆心地劝告。还有三天时间,你好好思考一下。再次以夫妻相处,到那时,我再看你的面相是否有变化。好啦,今天你回去吧……”嘉平次一针见血,阿春哑口无言。
藤吉郎催促着阿春。
“我们回去认真考虑,三天后再来拜访您。阿春,走吧。”
“是……”
嘉平次依然没有抬头看他们一眼,两人从他眼前溜到廊下。由于过分紧张,满身大汗。两人面面相觑,但谁也没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