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净说些莫名其妙的话。”
藤吉郎苦笑着回头看看阿春,阿春已解开绑腿,拿起房间里的锅,绷着脸四处张望。
“准备马上做饭吗,阿春?”
“是的,我已经下定决心了。”
“下定决心?”
“目前得和你在这里安家度日。”
“但,他只是说先留下来,是否允许长住还没说定吧。”
“说些什么呀……还是先洗脚,休息一会儿,然后冷静地考虑考虑。”
阿春说着,像真的下定决心,穿上那里的小木屐急忙到井边去打水。
(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了。)
刚才那个钱袋脑袋对松下嘉平次的评价,反映出乖僻悲惨的奉职人的本性。他讲的事绝非都是事实,但随便留过路行人住宿的目的,是为了观察其中是否有密探和奸细,这句话倒很令人担心。
有些事也许是捕风捉影,钱袋脑袋认为是为了领取赏金,肯定曾发生过类似事件。
(那么,究竟该怎么办好呢?)
阿春并不是发牢骚,休息一会儿,确实有必要仔细谋划。
这时,阿春打水回来,从表情上看,似乎已完全想过。
“这个房子好像一开始就是为投宿的行人设计建造的。”
“你怎么知道?”
“连这点儿事都不知道……”阿春含情脉脉地睨视着藤吉郎说道,“正房西南侧也有一栋长房,比这栋高级,可供两三个家臣临时居住。由此可见,作为当地的武士是相当有头脑的。”
“可以说你也跟钱袋脑袋一样,成了用米饭加酱雇用的名人。”
“沿大路这一带,戒备森严。我给你洗脚,快过来,把脚伸出来。”
“说对不起又不太合情理,好吧,请老婆给我洗脚吧。”
“哎。”
“阿春……”
“又叫开啦。”
“如果他决定以米饭加酱雇用我们夫妻的话,我们打算暂且维持现状吗?”
“立刻逃走会引起怀疑,恐怕骏河也去不了啦。”
“天下的事情就是这么怪。”
事实上藤吉郎心中充满酸甜的梦想,目前这种状态是凶是吉,一时难以断定。
(然而,人却意外地经不起这种诱惑……)
男人和女人。女人和男人。
是什么兴致把他们联结在一起,渐渐产生爱情的呢?
有了孩子,必然为生活奔波……
这样一来,太阳之子的理想和目标将消失在虚无缥缈的梦幻世界,化为泡影,从而一天到晚疲于奔命,庸庸碌碌,勉强度过甘苦的一生?
“洗完了,你累了吧?我马上做饭,你休息一会儿。”
“阿春……”
“你这个人怎么回事?”
“对不起,我急于想了解你的心情。”
“为什么?”
“问我为什么?你毫无困惑之色,显得轻松畅快,似乎一切都很自然,发生在意料之中。”
阿春转脸朝米箱走去。他摸不透阿春在想什么。
大概是因为他说了不该说的话吧,后来藤吉郎叫了半天,阿春也不吭声,去井边淘米回来默默地蹲在门庭的灶前。
“阿春,怎么,你生气了?”
“是在生气。”
“我哪儿惹你不高兴了?”
“一切都让我不高兴。”
“那么,你恨我吗?”
“傻瓜!”
“噢!你哭啦!”
“怎么会哭呢?爱哭的人可干不了这一行。”
“阿春!”
“难道我们一生以夫妻身份在这里奉职吗?”
藤吉郎的述怀过于坦率直露,不过,坦诚固然是他的优点,但不免暴露了他的怯懦心理。
虽然嘴上说得很坚强,但阿春不时偷偷地擦眼泪,手里拿着吹火筒。
“胆小鬼!”这时两眼通红的阿春,突然回头厉声顶撞藤吉郎,“为区区小事一筹莫展的人,不会有什么宏图大志的。”
“你有什么逃离此地奔赴骏河的金蝉脱壳之计吗?”
“难道我能不去骏河,在这里安家立业吗?藤吉郎先生。”
“我想问你有什么办法吗?”
“我一边奉职一边与人密通。”
“啊?!通奸……”
“这是唯一的出路。你怒火中烧,生杀妻之念,我因此而逃命,你破门追捕通奸外逃的妻子。只是分手时间略有拖延,但别无他法……你意下如何?”
藤吉郎此时惊讶地瞪大双眼,紧握双拳。手中一直拿着吹火筒的阿春突然悻悻而去,避开藤吉郎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