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长走进房间,就在这一刻,走出走廊来迎接他的浓姬,看到了和出去时完全不同的一位贵公子出现在眼前,吃了一惊。
然而,比浓姬更惊讶的是岩室夫人。
当她知道那就是信长的时候,“哇!殿下!信长殿下!你好漂亮啊……”
她像普通少女那样叫着。当她觉察到自己的失礼时,立即改变了一下自己的态度。
“恭喜你平安归来!”
“岩室夫人,你现在已经没事了吧?”
“是啊,我现在和我的儿子在一起。”
“那是我信长很重要的小弟啊,希望你能够好好养育他。”
“是的。”
“阿浓!”
信长这时看到自己的妻子,觉得她的眼神很熟悉,叫着她。
“岳父也非常高兴,他对我这个女婿很满意,甚至愿意把他的美浓都给我呢!”
浓姬并没有回答他,也没有招呼他。
她只是一直看着信长,不知为什么,她总觉得他好像换了一个人似的。
昨天还在自己的膝盖上挖着他的鼻孔、耳朵,做他自己喜欢做的事情。那个吉法师究竟是不是自己的丈夫呢?还是现在站在自己眼前的这位衣着华丽的贵公子上总介信长是自己的丈夫呢?
无论如何,他总算平安回来了!这么想着,却有着一种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的寂寞之感。
就这样看着信长的浓姬,眼睛里出现薄薄的一层泪水,渐渐地成为一颗颗泪珠滑落了下来。
“啊!看到你平安回来,我就……”
岩室夫人也吓了一跳,看到她这样招呼着自己的丈夫,于是慢慢退了出去。而信长身旁的侍卫们也都退了出去。
“阿浓,你为什么哭呢?”
“你的父亲很高兴我并没有他想象中那么笨。刚开始,他或许有想杀我的念头,但中途却有如拨云见日般起了变化。他不但不杀我,甚至有种想隐退的意思,他说愿意在我的门前为我系马。你的父亲实在不可思议。然而,在正德寺令他最感遗憾的,就是正德寺竟然是我信长一个人的舞台啊!”
“殿下!”
浓姬突然发出内心的呼喊。
“什么事,难道你不喜欢我这身打扮吗?”
“殿下!你到我这边来!”
“做什么?”
“我要你再用你的手去挖你的鼻子,我要你看着天花板,咬着自己的指甲。不对、不对,我还是要你躺在我的膝上,让我做你的枕头,在我的膝盖上安稳地睡觉。”
“阿浓,你所爱的丈夫已经回来了,而且很骄傲的回来了。”
“‘把身上的灰尘弄掉站起来。给我饭!’我希望你这样大声地叫。殿下!我不希望你因此而骄傲,你只是打倒了美浓的一条蝮而已,那有什么了不起!阿浓的殿下才不只是这样而已!他是一个大英雄,愈磨愈亮,像大地、天空,像云一样,是一个积极进取的人。你还我阿浓的丈夫,把我的丈夫还回来。殿下,在阿浓的膝盖上,还我阿浓的丈夫……”
这种话也只有她敢说。
原来美浓一代枭雄最钟爱这个女儿,不是没有其原因的啊!她心中虽然很高兴丈夫平安归来,但只是打倒一条蝮而已,虽然这场仗打得很漂亮,却不希望丈夫就此骄傲,因此用这个方法鞭策自己可爱的丈夫。
“哈哈哈!”信长又笑道,“正德寺是我信长一个人的舞台,然而我回到这里却似乎不行了。阿浓,把我的扇子拿来。”
最后这句话又回到他原来的那种语气。
阿浓就是希望听到这种声音,听到这声音,她立刻就拿着他的扇子过来了。
信长也站起来,打开扇子,放在自己的肩上。
人间五十年,
乃如梦与幻。
有生斯有死,
壮士何所憾!
信长原本就很喜欢舞蹈,在吉法师时代他曾学过幸若 (日本传统戏剧“能”的一种) 中的谣曲敦盛中的一节。
在他的举手投足之间,散发着不凡的气魄,这美感令浓姬叹息了。
其间,信长也回答了浓姬对他的激励。
舞完,信长严肃地坐在浓姬面前。
“阿浓!”
“是。”
“你要知道,生死只是一线之隔。蝮现在已无法再站起来了,起来的是我信长,我希望你能好好地看着我。”
“起来的是信长……”
“是啊,上总介信长战胜了蝮。我不是为此而改变我的服装,因为这是我等待了许久,也是我该起来的时候了。这是我的直觉,我知道自己必须起来。而我现在已经起来了,就必须继续活动下去。然而,我的活动必须有一定的秩序,你等着瞧吧!我一定叫阿浓永远不会对我感到厌恶,永远认为我是最可爱的丈夫。”
“殿下!这些话如果能让平手爷爷听到多好。”
“是的,我知道阿浓和爷爷的心意。”
“是啊,听到你说这些话,我就安心了,我实在很高兴你能够平安归来。”
“哈哈哈!阿浓,你这是第三次爱我了。好,我们来个约定。”
“殿下!什么啊……”
“在你这一生中,我一定要让你爱我三百三十三次。”
信长这么说着。他们此刻看起来,真是一对非常美满的夫妻。
“不对。”浓姬摇了摇头。
“一千三百,不对,三世五世。”
不知何时,四周已暗了下来。在走廊的一端,书院门口处有个小侍卫,已提着兰灯慢慢地走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