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古渡城里,浓姬和岩室夫人两人对坐闲谈,看起来似乎非常平静。
一度曾经隐藏在古箭仓的二楼,被人以为行踪不明的岩室夫人,现在已住在古渡的别曲轮,养育着信秀的小儿子。表面看来,她过着非常平静的生活。
她的年龄比浓姬还小,但自此以后就必须一个人孤独地生活。还不到二十岁,看起来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
“女人真是没有智慧,而且罪孽深重。”岩室夫人这么说着,“就像我,一开始总以为您的殿下是个非常粗暴的人,而末森城的信行公子才是举止优雅、伟大的人。”
“哈哈哈,”浓姬用手掩口,轻轻笑着,“你这么想也是理所当然的,并不是你没有智慧。”
“你想想,到了最紧要的关头,还是你的殿下帮助了我,让我们母子能够在一起生活,这都是由于他的计划,才能够达成的。而末森城的公子,却一心想把我和我的孩子分开,想把我交给清洲的彦五郎做妾。”
“啊,真有这种事吗?”浓姬假装第一次听到这种事似的,露出惊讶的表情。
她这时候只是一心一意地想着到富田正德寺去的信长,此刻是否安然无恙。除此之外,她无法再想其他的事。
“是啊,就是这样啊!当我被这里的殿下救来之时,清洲的彦五郎终于杀掉了斯波武卫。嗯,不对,那个时候我还不知道这件事情,等到守山城的孙三郎信光的夫人来看我的时候,她才告诉我武卫先生被杀的事。”
守山城的织田孙三郎信光,就是信秀的弟弟、信长的叔父。他的夫人与岩室夫人是同乡,都在热田的社家,她是田岛肥前的女儿。
她也是岩室夫人小时候的玩伴,所以有时会来拜访岩室夫人。“女人真是罪孽深重——”岩室夫人常说这句话。
“武卫先生那个时候什么都不知道,而且他正在睡午觉。”
“哦,在睡午觉时啊……”
“就在他睡午觉的时候,彦五郎突然带着大队人马冲进去,踢掉他的枕头,一直叫他交出来!交出来!到底把人藏在哪里?就这么到处乱叫、乱砍着。”
“照你这么说,他是认为武卫先生把你藏起来了?”
“是啊!然而武卫先生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他也吓了一跳,跳起来逃到天井里去了。他就是在那里被杀的。在他死之前彦五郎仍一再叫他交出来,他怎么交出来呢?因为他根本不知道这件事情啊。所以,你说我是不是罪孽深重呢?”
“岩室夫人,如果你说你这样是罪孽深重,那么我认为真正罪孽深重的是我的丈夫啊!会造成如此后果,也是我丈夫的错。”
“不,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
岩室夫人非常狼狈地摇了摇手。
“不仅我这么说,我也常听那位守山城的夫人说女人真是罪孽深重。而且她还告诉我一件她感到非常困扰的事,是她必须忏悔的。”
“你说忏悔的事是怎么一回事啊?”
浓姬一直努力让自己耐心地听岩室夫人说话,因为她太年轻又独守空闺,看起来可怜,也就不忍拒绝她。因此表面上听着,配合着她,内心却一直想着信长的安危。
“夫人,如果我告诉你这件事,你千万不能告诉任何人,因为这实在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守山城的夫人和别人私通呢!”
“什么,你是说那个刈叶夫人?”
“是啊,是啊。就是守山城的殿下,他有胸病,因此连主公的葬礼都没有参加,就在他生病时,他的夫人不小心就被身边的侍卫坂井孙八……等到她自己发觉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她说着说着还哭得很厉害呢!”
“啊……”
这些话倒是吓了浓姬一跳,她叹了口气,看了看岩室夫人。
岩室夫人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话呢?浓姬也能够明白,或许因为岩室夫人太年轻就守寡,有时不免被自己的遐想所困扰。
然而,这和岩室夫人现在是寡妇不同,有丈夫而与人私通,实在是件不名誉的事情。而且守山城的叔父孙三郎信光的长相和脾气,在这一家族之中,可说是比较像信长,也以暴躁闻名。
(假如这件事传到叔父的耳里,那么家中必定又会引起大骚动了。)
当她这么想,还想再问仔细一点儿的时候,突然从外面传来人马的声音。首先跑进来的是信长最引以为傲的少年队鲸波。
“开门啊!”
“殿下回来了!”
一时之间,刚才还一直在讲话的岩室夫人,突然两颊微红。
“啊,这么看来,他已平安回来了。”
她就像个小女孩一般,呈现出不安和高兴的样子。
浓姬开始时抚着胸口,渐渐已能控制自己的情绪。心里想着:
(这个岩室夫人应该不会对殿下有什么遐想吧?)
或许她也是担心着信长的安危,所以在没有信长平安归来的消息之前,没有要回去的意思。
“夫人,在殿下回到这里之前,我可不可以在这里再待一会儿,我绝对不会打扰你们太久,只要看到殿下平安的样子就好了。”
虽然她表现得非常稚气,然而浓姬也只能笑笑。
“好吧!你就待在这里吧!”
“不,不,我绝不会打扰你们的,我只要看一下他的脸,然后立刻离开。”
岩室夫人这么说的时候,连耳朵都羞红了。她不断地摇着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