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般若波罗蜜多心经》,今世传译本,盖有七种。己未(1919年)夏,北京刻经处曾汇刊之,其目如下:
《摩诃般若波罗蜜大明咒经》大藏翔字函姚秦天竺三藏鸠摩罗什译
《般若波罗蜜多心经》大藏翔字函
唐三藏法师玄奘译
《般若波罗蜜多心经》敦煌石室本
唐三藏法师沙门法成译
《般若波罗蜜多心经》丽藏桓字函
唐罽宾国三藏般若共利言等译
《普遍智藏般若波罗蜜多心经》丽藏磻字函
唐摩竭提国三藏法师沙门法月重译
《般若波罗蜜多心经》日本藏经书院续藏本
唐三藏沙门智慧轮译
《佛说圣佛母般若波罗蜜多心经》大藏薄字函
宋西天译经三藏施护译
《世说新语·文学篇》“支道林造即色论”,刘孝标注云:“故曰色即为空,空复异色。”按,其语当出《心经》,盖又一古译本,今已不传。
至于唐不空译本、宋契丹慈贤译本,明代以来又佚,而此七种中,敦煌一本,未著藏处,意日本大正藏古佚部中亦必收录,容当检对之。丁酉(1957)春,于上海文物保管委员会见绍兴米帖第九卷,中有米芾隶书《智慧清净经》,未书译者,经文支离,倒诵咒亦殊不经,疑是宋人伪造,米老好奇书之耳。其文曰:
观自在菩萨行深智慧清净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是诸法空相。色不异空,空不异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舍利子,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是如来实相,是故空中无色受想四相六尘。无智亦无得,以无所得,故无挂碍恐怖,远离颠倒梦想,究竟(竟字缺末笔)涅槃。三世诸佛,悉皆如是。故说是大神无上咒,一切解脱。倒文诵之,毒螫不害,网罟无获。咒曰:揭谛揭谛,波罗揭谛,波罗僧揭谛,菩提萨婆诃。
此册米帖,俱篆隶书,尾题:“绍兴辛酉奉圣旨模勒上石。”
米老另有《倒念揭谛咒帖》,文云:“倒念揭谛咒,诃摩娑提菩,谛揭僧罗波,谛揭罗波,谛揭谛揭。早起至心念数十遍。”此帖明代时前联三帖,计:一、《余始兴公帖》;二、《李太师帖》;三、《秋深帖》;四、《倒念揭谛咒》。
汪砢玉《珊瑚网》著录如此,而真迹卷后,项元汴跋,已称三帖。汪、项同时,或即项氏所拆。清初刘光旸刻《翰香馆帖》收《倒念揭谛咒》,题曰“倒念揭谛咒”,咒文自“诃摩娑提菩”起至“谛揭谛揭”止。自笔法观之,前三帖体势相近,殆同时书。而《倒念咒》笔意与前三帖不同,纵非赝迹,亦非同时所书,当时离析,殆非无故。
倒念揭谛咒事,宋人尚有言之者。《遁斋闲览》 云:“渔人以猢狲毛置网四角,则多得鱼。云鱼见之如人见锦绣也。有人见垂钓布网,但志心默倒诵揭谛咒七遍,可使终日无获。”此即自经文中“网罟无获”之语演出者,可知此经在北宋时固甚流行也。
至于真言,贵在秘密,自来止译音,不译义。《安素轩石刻》刻唐人书《心经》三本,经文俱是玄奘译本。其一有注,卷首残阙,自“菩萨行深”起,遂失注者名氏。卷末咒语之后出注云:“此是梵音秘密之语,翻经三藏竟不译之,后代诸师,惟知仰信,讽诵胡本,顶受施行。近有罗将军远涉中天,咨询此义,谨承口诀,翻此梵音,准义思之,亦应无失。请诸后学,详而用之。”以下大书云:“究竟究竟,到彼究竟,到彼齐究竟,菩提之毕竟。”此下又有寸余小佛像一尊,似刻为戳记所印者,与敦煌所出《佛名经》上所印者相似。按,罗将军不知何人,所译亦未知信然否。写本笔势是晚唐风格,敦煌《佛名经》,五代写本多有戳印小佛像,此卷书写,当在晚唐五代之际,此义译咒语之出,抑或不远于此时也。《安素轩》所刻其他二本,俱无注,其一即通行本,至梵咒止,其一梵咒后平行书义译之咒四句,字迹、风格相同,盖亦同时写本或出同一写手。知此义译咒,亦尝流行一时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