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 当代中国不再只是欧洲汉学研究的对象,而且也有很多欧洲的政治学者、经济学者和社会学者介入研究。但从欧洲汉学史的角度看,研究中国首先要有汉语、汉字的基础,掌握汉语、汉字需要时间和耐心,才能逐步进入中国文化,做出有根据的论述。如果没有汉语、汉字的基础就去讨论中国文化,就会失去根基,而且也抓不住重点。欧洲汉学史的兴起与发展是以了解汉语、汉字和中国文化知识为起点的。从欧洲汉学研究的角度看,通过汉语、汉字和中国文化知识去研究中国,也只能超越自己的语言和已知文化的界限,还不等于真正深入到中国文化的内部,在这一点上,法国汉学家汪德迈先生为我们做出了榜样。在一般情况下,欧洲汉学家通过写作,向欧洲的听众和读者介绍中国,对欧洲公民进行跨文化交流的教育,也应该是当代欧洲汉学的一个重要任务。
关键词: 汪德迈 欧洲汉学 语言 文化 交流
汪德迈(Léon Vandermeersch)先生的中文名字中的“德”字,出自老子《道德经》的“德”,我就是从《道德经》开始,简要阐述我的题目《欧洲汉学——一种语言和文化交流的历史》。
《道德经》第二十四章:
企者不立,跨者不行,自见者不明,自是者不彰,自伐者无功,自矜者不长。其在道也,曰余食赘行。物或恶之,故有道者不处。
《道德经》这段文字中的前八个字“企者不立,跨者不行”,一个可能性的理解是:那些踮起脚尖,希望增长身高的人,就不能站稳脚跟。那些盲目加速的人,就不会走得更快。对于任何想要掌握中文,了解中国文化的人来说,这是多么真切的道理!
正如所有欧洲汉学家所知道的那样,学习汉语是一项艰巨的任务。理解、学习每个汉字都需要花费相当的时间。掌握汉语和汉字需要时间和耐心,然后才能逐步了解中国文化,对中国文化做出有根据的论述。的确,踮脚尖对于测量身高没有实际意义,研究中国文化而没有汉语、汉字的基础,也就没有根基,而且是抓不住重点的,这就是为什么研究汉语、汉字的知识会成为欧洲汉学的起源。
从欧洲汉学史的研究历程看,即使了解了汉语、汉字和中国文化知识,就要解释中国,也只能是跨过自身语言文化的边界而已,这就是我以上引用《道德经》第二十四章中所讲“自见者不明;自是者不彰”的道理。这也等于说,只用自己的眼睛看世界的人是看不清的,认为自己永远正确的人是肯定有错误的。欧洲汉学不只是从中国人的角度来看中国,也要从中国人的角度来看欧洲的文化,这是优秀汉学家的特点,也正是汪德迈教授在他的《中国教给我们什么》一书中谈到的基本问题 。
《道德经》第二十四章还提到“自伐者无功;自矜者不长”,这是说,吹牛者不会取得成绩,自负者不会成长。《道德经》还说,“其在道也,曰余食赘行。物或恶之,故有道者不处”。这就是在告诉我们,从伦理道德文化的角度来看,过量的食物和多余的行动,不仅没有好处,还可能是有害的。得道之人不会进入这种状态,这也是欧洲汉学要研究的中国思想文化的一种内涵。
对一般欧洲汉学家来说,通过写作,向欧洲的听众和读者介绍中国,解释中国,对欧洲公民进行的教育,这也应该是当代欧洲汉学的一个很重要的任务。
谈到汪德迈先生的学术成就,我会想到中国唐代诗人贺知章。他在公元695年成为进士,在武则天统治期间任职,随后又在唐中宗、唐睿宗和唐玄宗三个皇帝执政时期任职。贺知章85岁时,在为皇朝服务近50年后,被唐玄宗御赐退休,这时他写了大概是他一生中最著名的一首诗《回乡偶书》:
少小离家老大回,
乡音无改鬓毛衰。
儿童相见不相识,
笑问客从何处来。
汪德迈先生早已年逾85岁大关,他也没有为三个皇帝服务,但他在中国研究领域中经历了漫长的岁月。他积累了丰富的汉学研究经验,做出了重要的学术贡献。
现在中国在世界的地位越来越重要,近年关于中国各领域的研究专家也越来越多。中国不再只是汉学家研究的对象,现在也是欧洲政治学家、经济学家、社会学家的研究对象。而汪德迈先生在他的整个学术生涯中始终忠于他最初选择的方向,经过毕生的研究,去理解汉语、汉字和中国文化。
汪德迈教授为欧洲新一代汉学家留下了一面镜子。这面镜子映照了他们自己的面貌,也叙述了欧洲汉学史和汉学专业的重要性。这面镜子还让他们对语言、文字和文化研究的基本价值进行思考。
我相信,欧洲新一代欧洲汉学家可能不会再像中国唐代诗人贺知章的诗篇中所描写的儿童那样,探问“客从何处来”,但他们迟早会认识到,没有语言和文化的基础,研究中国文化很容易变成空谈。
贺知章被誉为唐代的“饮中八仙”之一,在此,也让我向欧洲汉学界的寿星,一位长期以来给我留下深刻印象的法国汉学家汪德迈教授郑重致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