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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小声音引发大梦

游苔莎刚好站在荒原边界内,瞪大眼睛朝约布赖特太太宅第方向看。那里却感觉不到任何亮光、声音、活动。黄昏天冷,那地方又昏暗荒僻,游苔莎推测,客人一定还没来;她在那儿流连了十多分钟,就转身朝着家里走去。

她回头走了没有多远,就听见前面有说话声,说明有人在同一条小路上越走越近。很快就看见了他们的脑袋背靠着天空出现。他们走得很慢;虽然天色太暗,不大能鉴貌辨色,但是看步态就知道不是荒原上的工人。游苔莎稍稍往小路旁闪开,让他们通过。他们是两女一男;两个女人的声音,听出来是约布赖特太太和托马辛。

他们从她身旁擦身走过,经过时好像认出了她的朦胧形体。一个男人的声音说:“晚安!”传到她的耳朵里。

她轻轻回答了一声,与他们交臂而过,接着转过身来。她一时之间真不能相信机缘会送上门来,居然与前去探访的那所房子的灵魂劈面相逢,而没有此人她是绝不会考虑出巡的。

她使劲睁大眼睛,却看不见他们。不过,她十分专注,耳朵好像兼有听和看的功能。在这种时刻,人们简直相信感官能力是可以延伸的。聋博士基托 说过,由于长久努力,他的身体对于震动感觉非常灵敏,所以能和耳朵一样有感觉官能;他说这话时,大概也收到了类似的幻觉吧。

那三人的闲话,她字字句句全听得见。没谈什么秘密,神合貌离的亲戚久别重逢,只是一个劲地闲谈。但游苔莎听的却不是说话;几分钟以后,就连他们的话都记不起来了。她是在听谈话中仅占十分之一的那个时断时续的声音——那个对她说“晚安”的声音。有的时候,那个嗓音答应“是”,有的时候说“不是”;有的时候打听当地的一个老居民。有一次,只听得说,四周的山峦都有和蔼可亲的面目,让她的观念受到了冲击。

三人的说话声渐行渐远,轻下去,听不见了。赐福到此为止,其余均遭扣留。天地间没有什么事更激动人心的了。那天下午,她一直在心驰神往地琢磨着那位直接从美丽的巴黎归来的男人种种迷人之处——他一定沾满了巴黎的气息,并熟悉巴黎的魅力所在。而这个人跟她寒暄过了。

随着人影的离去,两个女人喋喋不休的声音也从她的记忆中抹去了,但那个男子的声音却久久萦回不去。约布赖特太太的儿子——那人正是克林——说话的声音本身,真有令人惊异的地方吗?没有,而它简直无所不包。对于道那声“晚安”的人,各种感情方面的事情,都有可能发生。游苔莎凭想象就补足了一切——除了一个谜她猜不透。那个发现这些破烂的山峦和蔼可亲的男人,他的趣味到底是怎么样的呢?

情绪激荡的女人遇到现在这样的场合,千头万绪都涌上了心头,并且在脸上表现出来;不过变化虽然实在,却非常细微。游苔莎的表情发生了有节奏的更替,先脸红,再想起想象的虚妄,又泄了气;接着又提起情绪,脸又发热了;跟着又冷了下去。这是一种周而复始的表情,源自一种周而复始的幻象。

游苔莎进了自己家门,兴奋不已。外公正在烤火,拨开炭灰,露出泥炭的红火,耀眼的火焰把壁炉角映得通红,呈现熔炉的色调。

“我们为什么和约布赖特家从不来往呢?”游苔莎走上前去问,把那双柔嫩的小手伸到火旁烤着,“真希望有过来往。他们一家人好像都不错的。”

“我要是知道才怪哪,”老舰长说,“那老头子虽然像树篱一样地粗鲁,我倒很喜欢他的,不过我肯定,就是你有机会到他们家去,你也不肯去的。”

“为什么不肯?”

“你有城里的趣味,会觉得他们实在太土。他们在厨房里闲坐,喝蜜酒和接骨木果酒,靠在地上铺沙子来保持清洁。这是合理的生活方式,但你怎么会喜欢呢?”

“我想约布赖特太太是一位淑女吧?她不是副牧师的女儿吗?”

“是啊,不过她不得不学她丈夫的活法呀;我想,事到如今她也过惯了。啊,我想起来了,有一次不小心把她得罪了,从那以后,就再没和她见面了。”

那天晚上,游苔莎脑海里翻腾不停,真是多事之夜,难以忘怀啊。她做了一个梦,上自尼布甲尼撒 ,下至司瓦夫翰补锅匠 ,很少有人做更奇异的梦。游苔莎这种处境的姑娘,以前当然不会做这么详尽编排而令人困惑、令人兴奋的梦。梦境像克里特的迷宫 一样曲折迷离,像北极光一样闪烁变幻,和六月花坛一样色彩缤纷,和加冕礼一般人物拥挤。也许在山鲁佐德 王后看起来,这个梦流于平庸,在一个刚从欧洲各国宫廷归来的小姐看起来,这个梦只能算有趣。但是在游苔莎的生活环境里,这个梦算是登峰造极了。

但是梦中的变换场景中,却渐渐派生出一幕,不那么富丽堂皇,一片辉煌灿烂的情景后面,荒原隐隐出现了。她正伴着清音雅乐与一个银盔银甲的男士翩翩起舞。前面的光怪陆离的变幻中,也是他伴着,而他头盔上的面罩没揭开过。错综的舞步令人快乐销魂。甜言蜜语从亮闪闪的银盔下面轻轻地送到她耳朵里,她觉得自己进了天堂乐园。忽然之间,两人转出了跳舞的人群,跳到了荒原的一个池塘里,又从池底下钻了出来,到了一个彩虹横跨、五彩缤纷的山坳。“想必在这地方。”身旁的声音说。她红着脸抬头一看,发现他正要揭去头盔和她接吻。此刻出现了撕裂的声音,那个身影散成了碎片,好像一副纸牌一般飞散。

她大声喊:“要是看见他的脸有多好!”

游苔莎醒来了。撕裂声来自楼下的百叶窗,女仆正把它打开放进日光来;这是毫无生气的季节,大自然不大赏光,但天色还是渐渐放亮了。“要是看见他的脸有多好!”游苔莎又说了一遍,“那人应该是约布赖特先生!”

游苔莎冷静下来,发现梦里许多阶段是昨天白日梦的自然延伸。但这并未使梦境减色多少,新燃起的热情倒有了绝佳的燃料。她到了无所谓和恋爱之间的临界点,所谓“爱慕”那个阶段,最强烈的激情过程中,都要出现一次,而在此刻,人的意志最薄弱。

这位感情炽烈的女人,此刻竟有点儿爱上了一个幻影。她的激情性质离奇,降低了她的理智存在,却提高了她的心灵存在。要是她的自制力再多一点,就能完全用理智把感情克制下去,并把它斩除。要是她的自尊心再少一点,就会牺牲任何少女的矜持,去到布露斯头,围着约布赖特宅地彷徨,直到看见他为止。但是游苔莎并没有做这两种事。考虑到她头脑已经发热,她的行动堪称模范;她只在埃格敦的山上,一天出来透两三次空气,东张西望。

头一次机会过去了,他并没往这边来。

她又一次在外面游荡,还是只有她在那里独自徘徊。

第三次碰着浓雾,她四周看了看,根本就没抱多少希望。哪怕他在离开二十码以内的地方走路,她也看不见。

第四次想要和他邂逅,忽然下起倾盆大雨,她只得转身回家。

第五次出击是在下午,天气晴朗,她在外面流连很久,一直走到布露斯头所在山谷的顶上。她看见了白色的篱栅,在半英里开外,但他没有露面。这次她回家,心里差不多沮丧了,同时对自己的软弱感到惭愧。她决定不再出去寻这位巴黎归客了。

但天意是专门故意挑逗人的。游苔莎刚下决心,机会就来了,而有意找机会的时候,却全然没有。 h7rsV1xmcOcXuKlWpC73W9EFlci5sQhRbG5qnyANw9w2uX3JukcueIuu/zVoyVm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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