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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幕

风景优美的地方

浮士德躺在繁花盛开的草地上,困倦不宁,昏昏欲睡。黄昏时分,娇小的精灵围成一圈,飘飘飞舞。

阿瑞尔(唱,埃奥尔斯琴伴奏)

落花如同春雨洒,

落花四处飘飘下,

青青的田野晴光好,

映得万物有光华。

精灵小小神通广,

得帮忙处紧帮忙,

怜悯这个不幸的人,

管他邪恶与高尚。

请绕在他头上团团飞舞,

显示出高尚精灵的风度,

拔去他自咎 的通红的利镞,

缓和他内心狂暴的冲突,

使他摆脱开阅历的惊怖。

一通宵四个休息阶段

殷勤地使充实莫要迟延。

请先用凉枕把头垫舒服,

用迷川 清露再给他沐浣;

他睡到天明会变得强壮,

拘挛的肢体会很快舒张;

精灵们完成这美好的任务,

再把他交与圣洁的明光。

合唱(独唱、二部或多部合唱、轮唱或全体合唱)

和风阵阵满平原,

四处平原青一片,

暮色飘来香似蜜,

暮色飘送雾如帘。

甜和之音轻瑟瑟,

摇送心灵入酣眠,

疲倦之人双眼外,

白昼大门已关严。

黑夜已从四处生,

星星明净缀星星,

大大小小如灯火,

远远近近相辉映。

池中熠熠星倒影,

天上煌煌夜透明;

明月清辉笼天宇,

舒畅酣眠有保证。

一夜时光已消逝,

苦乐欢哀成往事;

试展周身知复原,

新的晨光可依恃。

山峦丰满涧谷青,

草木茂盛浓阴静;

银青细浪悠悠起,

麦苗摇送好收成。

快使心愿都实现,

东方请看明霞艳!

睡眠如茧轻轻裹,

快将茧壳弃一边!

众人犹豫闲闲走,

你得敢闯莫迟留;

一朝知解便力行,

伟人事事能成就。

(巨响砰轰,报道太阳即将升起)

阿瑞尔

听呀,时序女神 的飙风,

已在精灵的耳里砰轰,

崭新的一天就要开始,

巨岩的大门开启隆隆,

日车的轮子辚辚滚动,

阳光震起怎样的鏦鏦!

号声在响,鼓声在震,

耀眼欲花,震耳欲聋,

玄秘的声音不可听闻

你们快躲进花萼丛中,

深深地隐藏一动不动,

快躲入岩下,躲进树底,

你们听了会两耳震聋。

浮士德

生命的脉搏呀生意欣欣

和畅地欢呼这黎明的鲜嫩;

大地呀,你也坚持了一夜,

在脚下呼吸振刷精神,

又开始用欢娱将我护定,

激发推动我坚定的决心,

向最高的境界永远追寻。

世界又已在晨曦中舒展,

千万种欢声在林中振奋,

雾带在谷中往返升沉。

澄明的天色已透入深岩,

亸卧的枝柯精神饱满,

把新枝长到馥郁的岩下;

涧底澄化得色彩斑斓,

花叶上露珠颤悠悠滴落,

我的四周变成了乐园。

看那高处哟,山峰的巨人,

已在宣示这庄严的时辰,

永恒的阳光被它们先得,

然后朝低处转向我们。

阿尔卑斯山泻绿的草场,

如今染上了爽气与朝阳,

界线分明地层层下降。

太阳升起了,可惜耀眼,

双目刺痛,我转身避让。

强烈的愿望也是这样

当写意去追求最高理想,

便发现成功的大门开张;

可是从那些永恒的深处

一喷腾烈火,我们又惊惶。

想把生命的火炬点燃,

而四周却是火海的烈焰,

是爱?是恨?哀乐相交织,

气势汹汹向我们纠缠,

使我们只好又俯视地面,

把自己藏进朝雾的自然

我回身使太阳留在背面,

翻腾的瀑布窜下悬岩,

我观赏起来倍增美感。

它层层跌落滚做千条,

水珠水沫向空中飞闪,

然后又流成千条溪涧。

穹起的彩虹是变换的长存

它忽而清晰,忽而涣散,

向周遭播散霏微的凉雨,

瀑布引出了怎样的壮观!

这正反映出人类的奋竞,

借鉴它使我们看得更清:

从五彩反光去把定人生

皇宫

金銮殿

朝臣们等待皇帝升朝

喇叭吹奏

各色内侍盛装而入

皇帝升座,占星术士立于右侧

皇帝

欢迎你们亲信的忠良,

从遐迩四裔来会聚一堂;

高明的术士在一旁侍立,

只是那弄臣在何处身藏?

贵人

他紧紧跟随陛下的御袍,

却在阶陛上摔个大跤,

那胖子已经被人抬走,

是死是醉可没人知道。

第二个贵人

事故之后真算得神速,

另一个已来顶替职务,

他一身穿戴实在豪华,

怪样儿简直叫人愣住;

禁卫在殿前把他阻挡,

交叉金戟不许他擅入——

可不来了,那大胆愚夫

梅非斯托(跪向御座前)

是什么遭嫌弃却总受垂顾?

是什么被渴求又总被驱逐?

是什么永远都受到保护?

是什么被痛斥又遭到控诉?

什么人陛下不可以召来?

是谁的姓名听得人欢快?

什么人走近御座的阶陛?

什么人自己把自己赶开

皇帝

这一回闲话不必多讲!

在这里制谜不是地方,

制谜是这些臣下的事情。——

你就解吧!我乐意听听。

老弄臣只怕是一去遥遥

你就接替他前来供奉。

梅非斯托走上御座,立于左侧

众人私语

来了个新怪——添了个新害——

他哪儿来的——怎么能进来——

先那个摔了——算作了交代——

那个像大桶——这个像干柴——

皇帝

我欢迎诸位亲信的忠良,

众卿都来自遐迩四方,

都带着福星前来会聚,

这福星使我们幸福安康。

那么说吧,在这些日子

我们正打算摆脱忧思,

来举行一个假面舞会,

先且来享受赏心乐事,

为何又议政自讨苦吃?

但诸卿认为不能再推,

才只好举行这次朝会。

宰相

至上的品德如一圈灵光,

仅只笼罩在吾皇头上,

唯陛下才能有效地发扬:

这就是正义——万民所宝,

所求所望,所不可缺少,

实赖吾皇来惠与黎兆。

可是呀,如今同恶相济,

全国到处都嚣张已极,

那么这智慧、善良、勤谨,

何补于民心、民情、民力?

请从这高楼上瞻望四境,

会觉得好像在做着噩梦,

丑类掌着权出乖露丑。

无法无天竟合法横行,

一个乱世已正在形成。

抢夺妇女,抢夺牛羊,

强人甚至抢进了教堂,

夺走烛台、十字架、圣杯,

还夸口多年来毫发无恙。

如今告状的向法庭拥挤,

法官却高卧在抖阔气,

而这时就像怒浪狂涛,

暴动的扰攘正有增无已。

有人仗着有同党支撑,

为非作歹还自我吹捧,

自卫的无辜者反成罪犯,

这种判决请陛下听听!

这一统江山定将分化,

合乎正道的全被扼杀,

唯一引我们归正的思想

像这样还怎么能够兴发?

一个人就是正直良善,

也终将转向贿托谗谄,

法官不能够进行惩罚,

到头来还去勾结罪犯。

不是把情况描绘得漆黑,

我真想用厚幕进行遮掩。

稍停

要作出决定不能延误,

若是大家都遭灾受苦,

只怕皇权也受到角逐。

兵部大臣

这暴乱时期人心激愤,

谁都挨打,谁都在打人,

士兵对军令置若罔闻。

市民钻进各自的碉堡,

骑士也都在啸聚山林,

想要保牢他们的实力,

誓死来抗拒我们官军。

雇佣兵变得易动肝火,

要求发饷都吵闹纷纷,

可是我们要如数发给,

他们又都会四散飞奔。

谁若是限禁他们的需索,

那就像一下捅着了蜂窝;

帝国本当由这些人 保卫,

反倒被他们蹂躏掠夺。

听暴虐横行不加阻禁,

江山殆半都已经耗尽,

虽然有诸侯驻在四方,

竟无人考虑事关职分。

财政大臣

各个盟邦谁还敢依靠!

已向朝廷许诺的征调,

竟像水管里不见水到。

陛下,这个广大的国家,

财富都进了谁的腰包?

行处都有新贵的府邸,

都想过日子不受羁縻,

只好眼睁睁看他们活动;

朝廷放弃了太多的权力,

对什么都已经无权治理。

对于所谓的那些政党,

时至今日也不堪指望;

任他们指责还是赞扬,

爱憎褒贬都不生影响。

不论吉伯林或归尔甫

都销声匿迹以求休养。

如今谁肯给旁人出力,

个个都只为自身着想。

财源的大门已经壅闭,

人人都抓捞、刨掘、攒积,

而国库却是一空如洗。

宫务大臣

连我也不得不受尽煎熬,

我们天天想缩减开销,

可是开销却天天增大,

每天都出现新的烦恼。

不烦心短缺只有膳夫,

獐子、兔子、野猪、麋鹿、

家鹅、鸭子、家鸡、火鸡,

定额上贡有稳定的岁入,

每天来量还比较充足。

到如今葡萄酒倒是缺少;

从前一桶桶堆满酒窖,

都是陈年的上等香醪,

贵人们喝个没完没了,

把最后一滴也全都喝掉。

市政府只得开窖售出,

人们就大碗小碗地咕嘟,

餐桌下酒浆流得满地,

全部费用要我来支付。

犹太人放款又不讲面子,

要求拿岁入作为抵质,

于是就年年都是预支。

喂的猪总是不见肥膗,

典当甚至典到了铺盖,

桌上的面包也靠赊来。

皇帝(略一沉思后,向梅非斯托)

弄臣就没个难处要摆?

梅非斯托

我全没有。陛下和百官,

我看全都是红光满面!

陛下的旨意不可抗违,

有现成的实力克敌制乱,

才智和笃行促进了仁心,

有了这些还自信不坚?

这样群星朗照的地方,

会落进灾殃,陷入昏暗?

私语

这是个贫嘴——会揣摩人意——

在信口开河——在自骗自欺——

我已经明白——话里的真意——

还会怎么样?——准有个诡计——

梅非斯托

世间哪一处能无所匮乏?

短这短那,而这里短钱花。

地板下虽说没法捡到,

聪明人却会朝底下深挖。

从墙根底下,山岩缝里,

定能找到金条和金币。

你们要问我谁能取来;

靠能人自然与精神的威力

宰相

不要对基督徒信口胡来。

自然是罪恶,精神是魔怪,

所以异教徒要处火刑,

因为这样说极有危害,

这两者结合会袒护“怀疑”——

它们所生的畸形怪胎。

我们不同!——皇上的古国,

就两大世系兴起蓬勃,

两大世系为教士和骑士,

庄严地拱卫吾皇的宝座。

他们抵御着雨暴风狂,

执掌政教就作为报偿。

精神紊乱的愚民心里

如今正在萌生着反抗。

那是异教徒,是魔法师!

他们在毁坏乡村和城市。

你如今想用放肆的戏言,

引他们来见正人君子;

全都是怀着堕落的心地,

弄臣与他们是一本同枝。

梅非斯托

看得出阁下博学无遗!

你没想到的,就认定无稽,

你没领会的,就绝无其事,

你没接触的,就远隔千里,

你没称过的,就说是很轻,

你没铸造的,就说是伪币。

皇帝

说这些空话救不了拮据,

作四旬斋说教是何所考虑

我已经听够了如此这般,

既缺钱,好吧,那就搞去。

梅非斯托

我满足需要,还搞得更多,

事情虽小,小事可难做。

钱是现成,可是要搞来,

该如何下手可得有绝活!

在战乱年代,你们想想,

人的潮水 淹没了家邦,

人们一个个惊惶万状,

心爱的东西就四处埋藏。

自从强盛的罗马时代

到昨天今天都是这样。

这一切静静地埋在地里,

地是皇上的,应归皇上

财政大臣

弄臣所说的倒也不差,

地财权的确属于皇家。

宰相

魔鬼安下的金丝绳套,

这事可有些不大地道。

宫务大臣

给宫廷弄到可心的礼品,

我很愿意来点儿邪门。

兵部大臣

弄臣倒聪明,让大家如愿,

士兵可不问钱的来源。

梅非斯托

别以为我大概是在欺蒙,

有占星术士在,可以打听,

他懂得黄道的星宫和时刻

你说吧,天象怎么个情形?

私语

两个骗子——相互串通——

妄人小丑——钻进皇宫——

哼哼唧唧——唱老调子——

术士说话——傻子提词——

占星术士(由梅非斯托提示)

太阳本是黄金十分纯净

水星使者为了报偿和恩幸;

金星夫人使你们大家入迷,

一早一晚向你们眉目传情;

贞洁的月姊性情喜怒无常;

火星不伤人却有威慑的力量;

木星却是保持最美的明光;

土星很大,因为远而看着不大,

虽是金属,我们却不大称赏,

价值不大,论重量却是难当。

当月姊和太阳一旦亲密无间

就是金银相会,世界就美满,

其他一切全都能如愿以偿:

花园、宫殿、酥胸、殷红的脸蛋……

博学的能人全都能搞来,

我们无法干的,他却能干。

皇帝

他说话虽然两个声音,

我还是很难完全相信。

私语

与我们何干——开玩笑扯淡——

全是说空话——像说炼金丹——

我都听腻了——一场错喜欢——

他来试试看——那个王八蛋——

梅非斯托

他们惊愕地围在四周,

对大量发掘都在摇头,

有的在瞎扯阿尔饶纳

有的又在谈什么黑狗

既然已感到脚跟痒痒

走路都不免脚步晃悠,

俏皮几句那算个什么,

抱怨妖法有什么来由?

面对永恒支配的自然,

人们感到它作用幽玄,

活动的痕迹从地层尽底

顺从人意地盘到地面。

假如你感到四肢抽搐,

在哪里站着心头发怵,

就下定决心赶快挖掘,

那正是地方,准有宝物!

私语

我两腿沉重——如同铅块——

我的大脚趾奇痒难耐——

我胳膊抽筋——那是痛风——

我整个脊梁都很不自在——

看这些迹象我们脚底

怕正是财宝极多的地带。

皇帝

那就赶快!你别想溜走,

看看你是不是满口胡诌,

快指出宝库让大家瞅瞅。

假如你说的并无虚谎,

我将放下宝剑和权杖

亲手来完成这项工作,

说了谎就送你去见阎王。

梅非斯托

见阎王那条路我能找见——

无主的东西在等人发现,

我也难四处说个周全。

农民翻地从犁沟里面

会拾到一个沾泥的金罐;

想炼硝去挖潮润的墙垣

会又惊又喜发现金子,

在皱缩的手里金光灿灿。

需要炸出怎样的洞穴,

识宝者还得往洞里硬钻,

钻进每一条缝罅隧道,

一直钻到下界的边沿!

古代遗留的宽绰地窖,

里面有金杯、金碗、金盘,

但见齐齐斩斩地排列,

还有红玉的高脚酒盏,

识宝者如想自己享用,

陈年的美酒就在旁边。

真的,请相信我是行家——

酒桶的木帮早已腐烂,

酒石又结成一个酒坛。

这种名贵的酒中精粹

正如同一切金玉珠玑,

都为黑夜与阴森所覆蔽。

行家不倦地在地下找寻,

在地面找寻那是儿戏,

幽暗的地方才隐着神秘。

皇帝

神秘少提!埋着的没用!

总要见天日才够上贵重。

到夜里牛都黑猫儿都灰

哪能分辨出谁是孬种?

要真有黄金满罐深埋,

就抡起锄头去挖了出来。

梅非斯托

请陛下亲自拿起铁锹,

这农活会使陛下崇高;

将会有一群金牛犊子,

自己从地下往出蹿跳。

那陛下就能毫不迟疑,

着迷地打扮爱妃和自己,

闪闪发光的各色宝石,

会振起威严,增添美丽。

皇帝

赶快!赶快!再不要迟疑!

占星术士(如前)

陛下,且按住心急火急,

先来些兴高采烈的游戏;

心情一乱就难达目的。

克制些先且愉悦上天,

地下的事情从天上做起

想好事先得有好的心肠,

想行乐先得要心情和畅,

盼酒喝先榨熟透的葡萄,

盼奇迹得先坚定信仰。

皇帝

那就来消遣尽情欢笑!

大快人心是圣灰节已到

这其间我们要竭尽可能

使狂欢节过得更加热闹。

吹奏喇叭,下

梅非斯托

怎样使辛劳带来美满,

傻子们从来想不周全;

即便是得到哲人之石

少了哲人也不再灵验。

宏伟的大厅

四面接厅堂,装饰一新,正举行化装舞会

报幕

诸君别以为在德意志全境,

跳舞只属于死人、小丑和妖精

今天请参加这欢快的节庆。

陛下去朝拜罗马的时节

为国家利益,为诸君欢悦,

曾经越过阿尔卑斯高峰,

赢得这繁荣昌盛的帝业。

陛下曾经把圣靴亲吻,

这才获得了御宇的权柄

陛下去取得皇冠的时候,

给我们也带回小帽一顶

使我们大家都面貌一新。

每一个世情练达的明人,

写意地戴上直遮到眼睛;

戴上它使人像傻到极点,

顶着它又使人无比聪明。

我已经看见他们在聚集,

或亲密成双,或扭身分离;

拥挤着结成一帮一伙,

挤进挤出地也不觉烦腻。

这世界是个头号的傻子,

作弄出千种万种的儿戏,

到头来跟从前一样傻气。

制花女郎们(唱,曼陀林伴奏)

佛罗伦萨的少女们,

今夜打扮好鲜明,

德意志宫中赶热闹,

要赢你们的喝彩声。

棕黄的鬈发头上盖,

鲜艳的花儿头上戴,

丝线毵毵丝带飘,

都有它们的作用在。

我们自认有功劳,

实实在在该称道,

人造花儿闪光辉,

一年四季花儿俏

染色纸花样式多,

做得匀称真不错,

单看你们会笑话的,

整看把你们看入魔。

我们制花女郎们,

显得又俏又温文,

女子天生就如此,

总和艺术特别亲。

报幕

你们的头上顶着花篮,

丰盛的花篮供人赏看,

五彩的花儿披散肩头,

谁看着满意就来挑选。

快呀,使回廊和这过道,

快快展示出一座花园!

卖花娘子和这些花朵

都值得大家挤去围观。

制花女郎们

到热闹地方快买花来,

别搞讨价还价的买卖!

花枝上面都缀着警句,

买到花的人自会明白

带果橄榄枝

对任何花朵我不妒羡,

对任何争吵全都避免,

因为这不合我的天性:

我是各个地区的精英

我是各处和平的象征

我是给人安全的保证;

只希望今天获得成功,

能够围上高贵的头顶。

麦穗花环(金黄色)

刻瑞斯 的礼物将你们打扮,

这礼物亲切又显得美婉,

有用的东西最受欢迎,

给你们做饰物必定美观。

奇巧花环

五彩的奇花像是锦葵,

苔藓里面绽出的奇蕊!

在自然界里何尝见到,

是流行风尚所作的发挥。

奇巧花束

给你们说出我的名称,

特俄佛拉斯特 也不行。

我并不期望人人喜爱,

只求有女士给予好评。

那样的人儿我最为欣赏,

假如她能够拿定主张,

能把我簪进她的头发,

能把我爱在她的心上。

玫瑰花蕾(赛美)

但愿斑斓的奇巧花枝,

开出眼下时新的款式,

自然界绽开的一切花朵,

从不曾这样新奇别致;

钟形的金花,绿色的花梗,

浓密的鬈发上卖弄风姿!

而我们却把自身遮隐,

谁最先发现最为幸运。

等一朝宣告临到夏天,

玫瑰花蕾就喷出火焰。

这样的眼福谁能舍弃?

于是玫瑰在众香国里,

将开始开的整个花期,

就牵住人们的眼神心意。

制花女郎们以其所携饰于绿色回廊下

男园丁们(唱,低音琴伴奏)

花儿静静在开放,

靓饰在你们头儿上,

果子虽然不抢眼,

值得大家尝一尝。

褐脸汉子送果来,

桃李樱桃快来买,

舌头才算好试官,

眼看难分好与歹。

熟透的水果滋味好,

快来吃个眉眼笑!

玫瑰逗人诗兴发,

苹果逗人张口咬。

你们富丽的花姑娘,

请允许我们双成双,

我们把各种鲜水果,

摆在你们的花一旁。

在这盛饰的过道中,

在这欢乐的回廊下,

一切同时能找得,

蓓蕾青枝果与花。

轮唱,吉他与低音琴伴奏。两合唱队

继续将货品陈列待售

母亲和女儿

母亲

闺女你才生下地,

我拿风帽妆饰你,

小小脸蛋好疼人,

小小腰身好秀气。

盼你快做新娘子,

盼你赶快为人妻,

嫁个富人富第一。

可叹如今多少年,

一无所获就过完,

各色各样的求婚者

匆匆走过你身边;

你跟这个舞翩翩,

胳膊又碰旁一个,

目送秋波把情传。

想方设法宴请人,

也是白白费精神,

这样那样玩游戏,

也是白白费苦辛;

今天傻子不受禁,

乖乖你快张手寻,

也许勾住个把人。

年轻美丽的女友们参加进来,亲密地聊天的声音越来越大

渔夫和捕鸟人拿着网、钓竿、黏竿和其他器具上,掺进漂亮的少女们中间。男女相互试图接近、抓住、甩脱、抱紧时,一面喜笑颜开地交谈着

伐木人(暴猛笨拙地上)

闪开!快靠边!

我们要地盘,

我们来砍树,

树倒响砰然,

我们来运树,

总有磕碰处,

你们该赞扬,

把事弄清楚:

不是大老粗

荒野下功夫,

你们高雅人,

纵然多智术,

怎么能自顾?

你们要记熟;

我们不流汗,

你们会冻苦。

小丑(呆笨而近于痴傻)

你们大笨蛋,

生来背就弯,

我们精灵鬼,

啥都不上肩;

头遮小便帽,

身穿破布衫,

穿戴多轻便!

我们真快活,

总是很清闲:

拖鞋脚上靸,

街头遛两转,

人里走三圈,

站着张嘴看,

见面高声喊;

听得叫连天,

就朝人里钻,

溜得像黄鳝。

成堆就起哄,

有伴往起蹿。

讨嫌你讨嫌,

称赞你称赞,

我们全都没意见。

食客(贪婪谄媚地)

抬树的真来劲,

还有老哥们,

你们烧炭的,

都是自己人。

开言头就点,

见人背就弯,

拐弯抹角扯谈;

一吹两口风

吹凉又吹暖,

随人心意转,

能有什么好处沾?

就是有火在,

火从天上来

烧得旺是个旺,

也得添劈柴,

也得添炭块,

才能烧个热,

热个满炉台。

于是烤,于是烹,

锅在滚,水在腾。

真正的老馋鬼,

真正的老馋精,

一闻知肉味,

一嗅辨鱼腥,

上得东家席,

吃个嘴不停。

醉汉(迷迷糊糊地)

今天可别把咱惹下,

咱可是有啥就说啥。

新鲜的空气快乐的歌,

是咱把它往这儿拉。

于是咱喝呀喝呀喝,

干杯干杯干了吧!

躲在那边的你快来

干杯!干杯!这样才像话。

老婆发火骂是个骂,

为这花衣裳噘嘴巴,

尽管咱自己一劲儿夸,

她却骂咱是支衣架。

我可是喝呀喝呀喝,

干杯干杯干了吧!

支衣架呀支衣架,

干杯!干杯!这样才像话。

别说咱醉得七扯八,

咱可是快活得没二话。

老板不赊老板娘赊,

女招待临了也帮一把。

咱总是喝呀喝呀喝,

大家干杯快干吧!

一人一杯接着来!

咱说这样才像话。

该怎么耍,上哪儿耍,

听其自然最好耍;

再站可是吃不消,

躺下就由咱躺下吧。

合唱

弟兄们喝酒莫停杯,

干杯干杯再干杯!

凳子上面要坐稳,

摔到桌底就算醉。

报幕介绍各种诗人;自然诗人、宫廷歌手、骑士歌手柔情派和热情派等 。各种来希

图推荐的诗人互相拥挤,不让别人朗诵有一个念几句后溜走

讽刺家

你们可知啥事情,

能令诗人我高兴?

愿我说的和唱的,

没有哪个愿意听。

黑夜诗人和坟墓诗人托人致歉,说他们正和一具刚复活的僵尸进行极有意义的谈话,说是由此可能产生一种新的诗体 。报幕只好

同意,同时请希腊神话出来;希腊神话戴现代假面,却并未失去它的特性和风度

美惠三女神

阿格拉依亚

共持优雅与人生,

请将优雅做馈赠。

赫格摩涅

请将优雅接过来,

实现愿望谁不爱。

欧佛洛绪涅

平静时日环境里,

最优雅是表谢意。

命运女神

阿特洛波斯

我这大姐被邀致,

今天也来纺麻丝,

无比纤柔生命线,

纺时我得要三思。

善于挑选上等麻,

使线柔软更光滑,

直净均匀又纤细,

我用巧手梳理它。

你们跳舞乐滋滋,

务请行为莫放肆,

想着强度终有限,

须防线有扯断时!

克洛托

须知最近这些天,

剪刀已经由我管,

我们大姐所作为,

已不令人心意满。

无用线头被拉长,

展向空中曝阳光,

优良产品投墓穴,

剪得希望成绝望

我也年轻掌权力,

已经多次出问题,

今天我要多克制,

剪刀藏进盒子里。

不妨自己受拘碍,

环视大厅怀友爱,

你们自在自由时,

尽可欢快更欢快。

拉刻西斯

精明就数我不错,

整线职司仍属我,

我的摇车永在摇,

从未着急乱摇过。

丝线出来轴上缠,

根根各自有路线,

不让一根有弯曲,

都随人意绕成团。

若是一朝忘职守,

世人令我好担忧!

算定时辰与年月,

织工就把线团收

报幕

你们认不出眼前的来人,

别看饱读过古典经文,

恶迹虽多,在你们眼里

还会把她们当作嘉宾。

请相信这就是愤怒女神,

年轻和气又美貌温存,

和她们交往就会知道,

这些小鸽子蛇样地伤人。

的确狠毒,就此时此际,

当全体傻瓜在大冒傻气,

她们也不求被尊为天使,

还自认就是城乡的瘟疫。

复仇三女神

阿勒克托

像温柔的女子又美貌年轻,

使大家由不得对我们信任,

可如果你们谁有个恋人,

我们会一劲挠他的耳根。

我们终于会当面去挑拨,

说她向别人也递送秋波,

驼背、瘸腿又笨头笨脑,

根本不值得娶她做老婆。

我们对未婚妻也进行威逼,

说她那男友前几个星期

对别的女人说她的坏话:

使他们就和解也留下猜疑。

墨该拉

这哪是笑话!等他们成了家,

我就接过来借各种嫌罅,

用瞎猜去搅浑最美的幸福,

人会像时光一样地变化。

遂愿的事情谁牢记心间,

谁会去傻想已遂的心愿,

人躲开享惯的最大幸福,

会撇下太阳抱着冰取暖。

我对这些人很善于对待,

把忠诚的阿斯摩狄召来

在适当的时机去撒播痛苦,

叫人世的姻缘遭到破坏。

提西福涅

我不咒骂负心人,

而是磨刀调毒鸩,

你爱别人终会有

毁灭贯穿你的心。

瞬间甜蜜将转化,

化成苦水与浪花,

不似街头谈买卖,

自作自受遭惩罚。

莫向女人唱宽谅!

我喊复仇向岩墙,

回声也是喊“复仇”!

谁若变心该命丧。

报幕

请大家主动向一旁后退,

这来的和你们不是同类。

你们看,像压来一座山岗,

两侧的锦障多么壮伟!

头上有长牙,鼻子像长蛇,

多古怪,我告诉你们原委。

颈上坐一个靓饰的娇娃,

用小棍将它准确地指挥;

背上站一个庄严烜赫,

笼罩着光辉,我目眩难窥。

有贵妇在一旁身背镣锁,

一个苦着脸,一个快活,

一个自在,一个想自在,

这是谁,听她们自己言说

疑惧

凄灯暗烛烟生炬,

纷然节庆阴魆魆,

我在这些幻影中,

铁镣锁我脱不去!

荒唐的笑脸快走开!

狞笑使我生疑怀。

大家都和我作对,

今夜朝我拥过来。

这个朋友变寇仇,

假面被我早看透;

那人想要谋杀我,

被识破就朝远处溜。

我想逃出人世间,

任何处所都甘愿;

远方死又威胁我,

疑惑惊惶把我缠。

希望

亲爱的姊妹,欢迎!欢迎!

打从昨天起你们就已经

沉进了这个化装舞会,

对你们大家我了解分明,

到明天你们将再现真形。

假如我们在炬火的光下,

并不是特别感到消停,

那我们就在晴朗的日子,

完全顺着自己的心情,

独自或者是偕同朋友,

向芳郊绿野自在地闲行,

止息行游随自己高兴,

无所匮乏,永远追求,

享受无忧无虑的人生。

我们到哪里都放心放胆,

出门到处都受到欢迎,

毫无疑问,随便到哪里

都能得到最好的待承。

智慧

疑惧、希望两大敌,

人类公敌被拘系,

使和人世隔离开,

你们得救快回避。

庞然巨兽我指挥,

请看塔楼压脊背,

它在崎岖路上走,

步步行来无所畏。

而在塔楼高顶上,

女神轻舒双翅膀,

展翅希求有所得,

在朝左右前后望。

周身灿烂笼灵光,

四向生辉照四方,

女神自名为胜利,

世间活动她执掌。

佐伊洛—特尔西特斯

哼哼!我来得正是时辰,

我要把你们臭骂一顿,

不过我看作眼中钉的

还是高头的胜利女神。

她在扇动白色的双翅,

也许自以为她是鹰隼,

自以为转到哪个方向,

就保有哪里的土地人民。

哪里成就了光辉事迹,

立刻就使我满腔怒气,

把歪说成直,直说成歪,

把低说成高,高说成低,

总得要这样我才舒畅,

但愿天地间都照此办理。

报幕

你这癞皮狗叫你尝尝,

这手法高明的疾恶棍棒,

赶紧弯起腰蜷紧脊梁!——

好个双头的肉墩身段,

一下蜷成恶心的肉团!——

奇怪呀!肉团成了鸡蛋,

又膨胀起来裂成两半。

这下又有双胞胎生出,

一条蝮蛇和一只蝙蝠

蝙蝠阴森地飞上房檐,

蝮蛇蜿蜒地钻进尘土。

它们急着去外面结合,

我才不乐意跑去掺和。

私语

快呀!后面的已经在跳——

得了,我想还不如走好——

你不感觉那两个怪物

好像在我们四周缠绕?——

头上有什么嗖的一声——

有什么东西在脚下磕碰——

我们哪个也没有伤着——

可大家都是胆战心惊——

兴致已经是一丝不剩——

那两个畜生有意折腾。

报幕

在这舞会上自从本人

担负起报幕这个责任,

我就认真地把住大门,

不让任何害人的意外

在这欢乐处欺害你们,

我没有动摇,不曾退后。

怕只怕妖精轻似气流,

它们会钻进各个窗口,

我不知对于魔道妖术,

怎样为你们进行解救。

那个肉墩很费人猜度,

嘿嘿!那边又拥来一伙。

那些形象的寓意如何

这我有责任加以点破。

不过有些难解的东西,

我也不知道如何解说,

请诸位帮忙有以教我!

那越众而来的可曾看见?——

是四套马车华丽美观,

正分开一切所向无前;

然而却不见把人冲散

也不见造成拥挤不堪

远处闪耀着彩色的光华,

五彩的火星照得眼花,

好像是点着魔灯一样,

响鼻喷得像狂风爆发。

闪开,真叫我害怕!

驭车童子

止!

龙马,收敛你们的双翅,

领会这缰绳一贯的指示,

要转动自如,看我的指挥,

我若是鼓劲,你们再奔驰——

在宫廷这里不可造次!

看热闹的人们正在增加,

一圈接一圈四处都是。

报幕,来吧,按你的方式,

趁我们尚未打这儿离开,

表一表我们的履历姓氏;

因为我们是寓意人物,

按理对我们你会熟识。

报幕

不知对你该怎么叫法,

我只能对你作些描画。

驭车童子

试试看吧!

报幕

谁也没二话:

首先就是你年少高华。

你才是个半大的孩子,

女人会当你已完全长大,

我看你将是个风流浪子,

准是个天生的窃玉行家。

驭车童子

倒值得一听!往下说吧,

请你风趣地把谜底解答。

报幕

乌亮的眼睛,夜似的鬈发,

映衬着宝带容光焕发!

袍服又是怎样地华美,

从肩到脚一顺地披下,

有花边绽紫,饰物流霞!

人们会笑你像个丫头,

反正也莫问祸福休咎,

姑娘们这就会认为值得

把入门知识给你传授。

驭车童子

这位呢?坐着马车的正席,

他气度高华,神采奕奕。

报幕

他就像国王,豪富宽仁,

受他恩宠的真是幸运!

他必定感到万事俱足,

专看哪里有什么危困,

施与若比较钱财和福祉,

能给他更为纯净的欢欣。

驭车童子

你不能就在这里打住,

该做十分精细的描述。

报幕

威严的气度不可描状。

他面如满月,气色康强,

两颊光鲜而嘴唇丰满,

头巾饰物衬一脸红光,

多褶的袍服宽松舒畅。

温文尔雅该如何描述?

我把他比作一位君王。

驭车童子

这就是财神普路托斯,

他光临此地盛装华饰,

皇上正对他渴想之至。

报幕

也说说你的来历身份!

驭车童子

我就是诗,肯一掷千金,

是将自己的资财耗尽

以自我完成的那种诗人。

但我却又是富豪无量

连普路托斯也自许不让,

我点缀他的舞席歌筵,

他有匮乏时,我给他补上

报幕

这你可吹得实在太玄,

你显出本领让我们看看。

驭车童子

请看我只消用指一弹,

整个马车就金光灿烂。

那儿已蹦出珍珠一串,

不断向四面打榧子

请捡黄金的项链、珥珠,

还有无瑕的金冕、金梳,

嵌镶无价宝石的戒指,

我也不时把火花弹出

且看将点燃什么去处。

报幕

好一群强人乱抢乱揪!

施主都快要被人卷走。

他弹出珍宝如弹梦幻,

宽阔的大厅里人人下手。

这可见识了新异的花招:

人们狠劲地刚一抢到,

宝物竟又从手里飞走,

真真是落得一场徒劳。

一串串珍珠自行散了,

满手是甲虫爬行蹦跳,

可怜的傻子撒手扔开,

甲虫绕着头嗡嗡乱叫。

有人以为抓到了金叶,

结果却是浪荡的蝴蝶。

这小鬼吹得满口大方,

却给徒闪金光的这些

驭车童子

我看你虽然能揭明虚假,

但透过外观对本质洞察

却不是报幕的宫廷职事;

那须要见识更加明达。

但我不和你做任何争论;

主上,我却要向你提问。

转向普路托斯

你四套马车电掣风驰,

不是已经交我来驾驶?

我驾驭不是随你的心思?

去哪里不是随你指示?

我不是勇猛地翅膀张开

善于为你去赢得优胜?

每常为你奋斗的事情,

不是每次都不辱君命?

那桂冠戴上你的头顶,

不是我尽心尽力编成?

普路托斯

假如有必要来为你证明,

我愿说你是我心灵的心灵

你行动总是按我的心意;

你比我自己更富裕丰盈。

对桂冠远比王冠重视,

我以此报答你的职司。

我向大家说一句实话,

我对你满意,可爱的孩子。

驭车童子(向大家)

我手头最为丰厚的礼品,

看吧,都已给周遭分赠。

我所弹射出来的火星,

燃烧在这个那个的头顶,

从这人头上朝那人蹦跳,

刚一停住又立即溜跑,

不过偶尔地也会燃烧,

蓦然有一阵火花飞耀;

有的则众人还没有看清

便已燃尽了,黯然熄掉

妇女们嘀咕

四套马车上那厮

准是个江湖骗子;

后面还蹲个小丑,

快成饿瘪的干尸,

那种人真没见过,

拧他也不会吭哧。

瘦子

恶心的娘们,一边滚吧!

我知道对我绝没有好话。——

我曾是女人,照料着厨房,

名字就叫作阿瓦日提雅

我们家那时日子还过得,

光是往里捞而一毛不拔!

我一心想着把箱柜填满,

竟被说成是恶劣的习惯。

然而在最近这些年间,

女人已不惯精打细算,

一个个都是东挪西借,

欲望远超过手里的银钱,

叫丈夫简直忍了又忍,

看四面八方都有该欠。

她们纺纱挣几个钱来,

都养了情夫,买了穿戴,

没完没了地吃吃喝喝,

混上一批讨嫌的无赖。

这使我对钱更起了贪心,

才变为男性,名叫悭吝

为首的妇女

龙对龙尽管表示关心,

终究也只是撒谎骗人!

他还跑来把男人怂恿,

男人本来就讨厌万分

众妇女

给这瘦干猴一巴掌!

干棒子还想逞刚强?

我们怕他那丑模样!

龙马不过是纸扎的,

咱们去揍他一起上!

报幕

站着别动,看吃我一棒!——

不过哪用着我去帮忙:

看看那些暴怒的飞龙,

已摆开架势准备行动,

飞龙激怒地摇摇摆摆,

正把双重的翅膀张开,

火焰喷出鳞裹的喉咙。

人们逃走了,满场空空。

(普路托斯下车)

报幕

他走下车来,俨似君王!

一摆手飞龙就不再乱闯,

人们连悭吝一同搬下

车上那装着黄金的宝箱,

把箱子放在他的脚下:

看情形又会有新鲜花样。

普路托斯(向驭车童子)

现在解去你繁重的职务,

快去自由地寻你的去处!

这里不好!杂乱野蛮,

丑陋的怪物把我们围住。

远方你一望明澈秀丽,

有美善来愉悦你的心意,

你属于自己,要信任自己,

向寂寥中开创你的天地

驭车童子

我把我看作你尊贵的代理,

把你当至亲那样来爱你。

有了你世人都变得充盈,

有了我则感到广有裨益

矛盾的生活中人常动摇,

该向你还是该向我皈依?

跟着你自然能安闲静坐,

随着我却总得有些事做。

我活动不在背地里进行,

只要一呼吸就袒露心魄

再见了!你赏赐给我欢快,

你一声轻唤我立地归来。

如上场时一样下

普路托斯

是时候了,拿宝物出来!

用报幕的权杖把锁打开。

打开了!看呀!黄铜的锅里

有金液在生发,喷涌不息,

先涌出金链、金冠、金戒,

快涌得使它们熔在一起。

人们争相喊叫

看满箱涌得真来劲!

满箱涌到齐口深。——

金器自己在熔化,

好多的金币在翻滚。——

金币铸成就往外跳,

多么激动我的心!——

金币在滚到地上来,

看得我浑身起馋劲!——

送来了要拿就尽快

只一弯腰就发财。——

我们干脆像闪电,

连宝箱也给夺过来。

报幕

干什么?傻瓜!还有我不?

这只是舞会逗笑的节目。

今夜可不要怀着贪心;

真当是人家送你们钱物?

你们就算是赌博赢钱,

赢这么许多也多得过限。

把一个开心的假象,肉头!

立地就当作粗俗的实有。

你们不知道什么叫真实?

这是在揪住迷幻的衣袖。

舞会的主角,化装的财神,

把这班家伙从会场赶走!

普路托斯

这里用得着你的权杖,

请你暂时先给我借上——

我一下插进沸腾的金液,

瞧,假面人,你们可提防!

看闪光爆炸,火花喷涌!

这权杖已经烧得通红,

谁要是敢往跟前乱拱,

马上会烧焦决不留情。——

现在我绕着圈子走动。

乱叫乱挤的人

要命要命好糟糕!——

逃得了的赶紧逃!——

后面的赶紧朝后退!——

火喷脸上热难熬。——

烧红的手杖压过来——

我们大家命难保。——

蒙面的人潮往后退!——

发愣的人们赶紧退!——

恨不能插翅往上飞!——

普路托斯

四向的人们朝后乱踹,

我知道不会有人烧坏。

群众已经退走,

已经都被轰开。

为了保证把秩序维持,

我来划个无形的圈子

报幕

你已做出了美好的成绩,

我要感谢你高明的法力!

普路托斯

高贵的朋友,还须忍耐,

还有些骚乱就要到来。

悭吝

只要大家乐意来观看,

可以随心地围住这圆圈。

要有个吃的,有个瞅的,

女人从来都抢在前面。

我也还没有完全老朽!

俊秀的女人永远都俊秀;

既然我今天不用掏钱,

咱们就大胆来进行引诱。

这地方挤得不亦乐乎,

不是说什么都听得清楚,

但愿有个能奏效的高招,

我想用手势来分明表述。

不光用扬手踢腿的表情,

还要尽力耍点儿神经,

我要拿黄金捏着像黏土,

因为金子捏什么都行。

报幕

这干巴傻子想干什么?

饿得干干的也会个幽默?

金子全被他捏做面团,

在他手里竟那么软活;

不论他揉着还是搋着,

样子终究是那么猥琐。

他朝女士们转身相向,

女士们想走,一片嚷嚷,

表情都显得十分嫌恶

看得出这家伙在耍流氓。

我很担心他只顾肉麻,

以致会搞得有伤风化。

对此我不能保持沉默,

来给我权杖把他打发。

普路托斯

外来的威胁他不曾料到

暂且让他来点儿胡闹,

他再没地方可以胡来,

法令再严挡不住需要。

喧闹与歌唱

闯来一队粗大汉,

来自林谷和高山,

大步而来不可犯,

前来祝贺大神潘

他们知晓人不晓,

来钻这个空魔圈。

普路托斯

我认识大神潘还有你们,

你们都一同健步来临。

无人知晓的我却知晓

开放小魔圈我有责任。

愿他们都有福星照命,

可能就出现奇异的事情;

他们这样做太欠思量,

也不知闯进了什么地境。

粗野的歌声

我们打扮好鲜亮!

走得又野又粗狂,

高高跳跃快步闯,

出场娴熟又莽撞。

法翁们

法翁结队到来,

跳舞跳得欢快,

戴着橡叶花冠,

鬈发满头覆盖。

鬈发两旁支起,

耳朵尖尖细细,

大脸盘配上塌鼻,

并不使女人介意。

法翁来陪着跳舞,

美人也并不嫌弃。

萨堤罗斯

萨堤罗斯在他们身后,

羊蹄子蹦着两腿细瘦,

他喜欢腿脚细瘦结实,

像羚羊似的立在山头,

向四方眺望其乐悠悠。

自由的空气使精神振奋,

嘲笑男女老少的世人

住在深谷的烟里雾里,

自以为过得也挺舒心,

山头的世界归他独有,

不受干扰又那么清纯。

格诺姆

小小的一群颠上舞场,

我们不喜欢作对成双;

带着明灯,披着苔藓,

穿来穿去地跑得匆忙,

各自都只顾闷头苦干,

像发光蚂蚁集聚成团

都来来去去,忙忙碌碌,

穿梭一样地也不休闲。

我们是和善侏儒的近亲,

是治岩医生大有名闻;

从高山鼓鼓的血管里面,

我们放血——把清泉导引。

我们将金属堆聚层层,

欣慰的问候:“平安上井 !”

打从心底里怀着善意:

我们与好人本是良朋。

我们从地下弄出黄金,

世人却因此偷盗奸淫;

狠傲的人们不缺铁用,

却想着大肆杀害他人

谁对这三戒假如轻视

对其他戒律也不会遵循。

这一切不是我们的过错,

请学我们一样地隐忍。

巨人们

我们被称作粗狂的汉子,

在哈尔茨山中人所周知,

成群结队一来就一大伙,

天性爱裸着,极有声势。

右手掂一条松木棒子,

枝叶的围裙无比结实,

鼓鼓囊囊地系在腰间,

教皇也没有这样的卫士。

水精 合唱(绕着大神潘)

他也莅临!

大神潘大神,

把宇宙一切

都纳入深心。

快乐的精灵把他围定,

跳着魔舞绕着他飞腾,

大神潘严肃而又和蔼,

总希望人们尽都高兴。

头上笼着蔚蓝的穹苍,

他保持清醒永远如常,

河水为他淙淙地流淌,

微风轻拂着使他安详。

中午时当他睡意蒙眬,

树叶在枝头不肯摇动,

宜人的草木浓香郁郁,

洋溢在凝默恬静的风中;

水精们就地也都睡下,

不敢再玩得兴致冲冲。

而当他突然变得疯狂

这时他又会发出声响

如同霹雳,如同海啸,

人们又都会一片惊惶。

战场上雄军也将崩溃,

混乱中勇士都颤颤巍巍。

该受尊崇的就要尊崇,

引导我们的大神潘万岁!

格诺姆代表(来到大神潘前)

富饶的宝藏生光彩,

矿脉透出岩缝外,

通灵魔杖作指引,

就把迷宫探出来。

我们如像穴居人,

岩洞里建房黑森森,

您在大天白日里,

分赠财宝见仁心。

惊人一道黄金川

我们探得在眼前,

万分难得到手的

唾手可得不费难。

完成此事您能够,

就请大神来措手,

宝物若到您手中,

普天之下都富有。

普路托斯(向报幕)

我们自己得认真稳住,

要出什么事放心地让出,

你本来充满坚强的勇气。

眼前就会有惊人的事故,

今世后世将极力否认,

请你忠实地做好记录。

报幕(抓住普路托斯握着的权杖)

侏儒正把大神潘导引,

向喷火的地方徐徐走近。

火焰从铜锅深处喷激,

然后又重新缩回锅底,

张开的大口黑咕隆咚,

又在喷溅金液和热气。

大神潘愉快开心地伫立,

正在欣赏那神奇的事物:

朝四向喷出泡沫的珠玑。

他怎能相信这样的奇迹?

深深地弯腰他向里观看。——

竟然把胡子掉进锅里!——

是谁竟那样下巴光趟?

他捂着避开旁人的目光。——

这下引来了大大的灾祸,

着火的胡须往上一扬,

烧着了胸膛、头部、花冠,

一场欢乐变成了痛惨。——

人们跑过去想把火熄灭,

竟没有一个能避开火焰,

不论怎样噼啪地扑打,

刚着的火苗又在喷溅;

化装的人众全都被烧着,

被卷进这场烈火中间。

而我还听见私语在蔓延,

交头接耳地众口交传!

啊,这非常不幸的夜晚,

给我们带来怎样的灾难!

这没人愿意听到的疏忽,

等明天就会广为传布,

我就会到处听到惊呼,

说“皇上”遭了怎样的痛苦。

皇上和扈从遭了回禄,

啊,但愿没这种事故!

怂恿他的人真罪该万死,

所缠的枝叶含有树脂,

竟那么喧闹狂歌乱吼,

直弄得大家同遭祸事。

唉,年轻人,你们真是,

图快乐不会适当地节制?

啊,皇上,您竟也不曾

以您的全能劝以理智?

火已经烧进布景的森林,

尖尖的火舌在往起腾伸,

已伸上顶棚交叉的木板,

一场大火灾正在降临。

火灾的规模如此巨大,

不知道谁能救助我们。

到明天这座富丽的皇宫

一夜间就将化成灰烬。

普路托斯

恐怖已经充分地播扬,

现在该想出解救的良方!——

敲击,借你魔杖的威力,

敲击得地面震出声响!

你这宽阔开敞的空中,

快用清凉的香气填充,

孕着雨点的浓密云块

快飘拂过来四向围拢,

覆盖这些火烧的人众!

云团要窸窸窣窣地卷起,

起伏流动,轻轻地压低,

向四面八方为灭火奋击;

你们和润潮湿的云气,

快使这一场游戏的幻火,

转化成闪电的明光熠熠!——

妖精威逼着要伤害我们,

这就该由魔法来出力。

乐游苑

朝阳

皇帝、朝臣。浮士德与梅非斯托二人按品级穿戴,规规矩矩而不怪异,跪着

浮士德

那幻火的游戏陛下可宽谅?

皇帝(示意二人起立)

这样的逗乐正合所望。——

忽然间只见四面火光,

我感到就如普路同 一样。

就像夜和煤构成的岩坑,

小火花燃烧在各个岩缝,

忽然间烈火千万倍升腾,

汇成了一个火光的穹顶。

火舌直舔到穹隆的顶端,

它一直在显现又同时消散

从旋起火柱的四远空间,

我看见人民长列地奔来,

拥聚成一个巨大的圆圈,

像平常那样前来觐见。

朝臣中也见有几人加入,

我就像万千蝾螈的君主

梅非斯托

是这个样子,陛下是至尊,

连四大也都完全承认。

如今已试出火的忠顺;

就跳进海涛的汹涌无极,

陛下一踏上珠铺的海底,

汹涌中就穹起宫室瑰奇。

但见碧波在上下翻动,

涌现成为最美的紫宫,

陛下被环拥在宫殿里面,

走动时宫殿也步步追从。

墙垣也享受生命的欢欣,

看鱼群来去箭似的飞奔,

海怪拥向这鲜柔的光影,

它们蹿过来却不敢擅进。

有金鳞呈彩的巨龙嬉游,

您会笑鲨鱼在张开巨口。

您见过朝臣在左右欢娱,

看这种热闹却前所未有。

陛下也不至隔绝美人,

好奇的涅瑞伊得斯会来亲近

华屋长新,年长的老练,

年轻的如鱼羞涩善淫;

忒提斯闻知会来和陛下

珀琉斯第二拥抱亲吻。——

然后在奥林匹斯宝座上……

皇帝

那缥缈之境就给你赍赏,

我登那宝座还大有时光

梅非斯托

至尊陛下已掌有土地。

皇帝

什么好运气送你来这里?

是从“一千零一夜”径来此地?

你若有山鲁佐德的才情

我保证对你无比地宠幸。

当我每常感到这尘寰

极度无聊时,你就来侍奉。

宫务大臣(匆匆上)

陛下,想不到我这一生,

能将这天大的喜讯奏禀,

我真是感到无比欢欣,

特来面奏使陛下高兴:

所有的账目已全部还清,

债主的爪子已变得安静,

我已脱离了痛苦的地狱,

在天堂也没有这么消停。

兵部大臣(匆匆跟上)

偿付欠饷能分期了事,

全部军队已重新整饬,

雇佣兵已经士气昂扬,

妓女和酒家全都欢实。

皇帝

你们是何等心宽气壮!

绷着的脸已变得开朗!

你们跑来有多么匆忙!

财政大臣(赶到)

陛下问这办事的两人。

浮士德

宜令宰相将此事奏闻。

宰相(缓步过来)

臣晚年真是三生有幸。

这重要文告请阅请听,

一切灾祸已化为昌盛。

宣读

“凡有需求者各宜知悉:

此钞票面值一千金币。

钞票具有坚实的担保,

帝国的地财不可胜计。

目前已计划立地采掘,

以所掘财宝兑换纸币。”

皇帝

这是不赦的欺诈罪行!

是谁于此处伪署御名?

如此的罪行能不严惩?

财政大臣

是昨晚陛下亲笔签定,

扮演大神潘,请陛下记省:

宰相和我们前来奏请:

“请签名批准人民的幸福,

使人民愉快地欢度节庆。”

陛下签名后,我们就连宵

使千百书手迅速地仿造,

备有十、三十、五十、百元,

我们颁发了一系列钞票,

让好处立地万民同享。

利民之深陛下难想到。

看原先奄奄待毙的京城

已熙熙攘攘!热热闹闹!

御讳虽久已使天下欢谐,

人看了也不曾这样亲切。

这字母在别处不值一提,

在这标记中则使人雀跃

皇帝

国人会当作有效的金币?

能当薪饷给士兵和官吏?

我虽然奇怪也只得同意。

宫务大臣

控制这飞钞已难如心愿,

它四散飞行疾如闪电。

承兑银行已打开门板,

每张票子只需打折扣,

都可以兑换金元银元。

钞票已流通到饮食诸行,

半天下都在想着宴飨,

另一半则想炫耀新装。

布店在量,裁缝在忙。

酒店里喊着“吾皇万岁”,

在烹调烧烤,碗碟叮当。

梅非斯托

谁悄悄去到平台上跑跑,

会看到美人儿打扮妖娆,

半面遮掩着孔雀毛扇子,

朝我们笑着想这种票票;

这可比什么耍嘴卖乖,

更能快当地大买恩爱。

不必麻烦用钱包口袋,

票子揣进怀携带轻巧,

夹在情书里岂不妙哉!

神父虔诚地用圣书夹带,

当兵的赶快把腰包减轻,

好刺溜一下就开小差。

如果把大事业贬得低了,

请皇帝陛下可别嗔怪。

浮士德

无量的财宝闲放着发呆,

都在皇图的地底等待。

对这些财富,思想再开阔

也受着可怜巴巴的拘碍。

幻想再怎么缥缈地飞扬,

竭尽全力也总难够上。

英才却认为值得去深察,

对无量的财富信心无量。

梅非斯托

这么张纸片代替金宝,

自己有多富很便于知道,

无须论成色 无须兑换,

能寻花买醉自在逍遥。

要金银自有钱商兑换,

兑不出就挖掘赔上时间。

掘得项链金杯去卖了,

立即把纸币分期偿还。

让耻笑我们的怀疑者羞臊,

人们用惯了就只要钞票。

从今后陛下整个帝国,

就广有钞票、黄金、珍宝。

皇帝

帝国感谢这造福的崇高,

这功勋当给以相等的酬劳。

地下的一切给你们托付,

宝物管理人你们当最好。

你们看得出四远的秘藏,

掘宝时就按你们的指导。

二位掘宝大臣 要携起手来,

对这个显职要胜任愉快,

地下和地面要统一造福,

地下和地面要统一安排。

财政大臣

我们间不会有任何争吵,

我愿把魔法师引为同道。

和浮士德同下

皇帝

我如今要赏赐内廷上下,

都各自说说想怎么用法。

近侍(领受)

我要活得痛快,自在逍遥。

另一近侍(同样)

立即买戒指项链去送相好。

内廷执事(领取)

从今后加倍喝美酒佳酿。

另一内廷执事(同样)

口袋里骰子在叫我痒痒。

方旗骑士 (郑重其事地)

我要把城堡和土地赎取。

另一方旗骑士(同样)

我把钱和老底一同积蓄。

皇帝

盼你们欣然奋起,另起炉灶,

了解你们的可真是一猜就着,

看得出你们就捧着金花银花,

是什么材料永远是什么材料。

弄臣(走过来)

陛下赏钱,也给咱赏赏。

皇帝

你活了?你到手就会喝光。

弄臣

这魔术票子,咱可是不懂。

皇帝

我完全相信,你没个正用。

弄臣

意外财喜,不知如何消受。

皇帝

既然到了手,就只管拿走。

弄臣

五千克朗又掉到手上!

梅非斯托

又活过来了,两脚酒囊?

弄臣

摔跤常事,数这回合算。

梅非斯托

把你高兴得满头大汗!

弄臣

你瞅一眼看,这真能顶钱?

梅非斯托

润喉咙填肚子满能使唤。

弄臣

买田买屋买牲口都要?

梅非斯托

不在话下,一掏就买到。

弄臣

带森林能渔猎的庄园?

梅非斯托

当然!

看你成大老爷我才喜欢!

弄臣

今晚到庄园去摇个好梦!

梅非斯托(独白)

谁还怀疑这傻子的聪明!

阴暗的走廊

浮士德 梅非斯托

梅非斯托

干吗往这暗道里推我?

你在里面还不够快活?

跟各色朝官挨挨挤挤,

打诨骗人机会不挺多?

浮士德

你的那些话别跟我叨叨,

我早听够了陈年老调;

这会儿跟我东扯西拉,

无非想叫我不说话好。

我可有事情正感到烦难,

宫务大臣和执事在催赶,

皇上想见帕里斯 、海伦

这两个男性女性的典范;

皇上立时就想要见着,

要看得形象一目了然。

马上办去,别叫我食言!

梅非斯托

随便就答应真没道理。

浮士德

伙计,你可是没想仔细,

魔法把我们已引到哪里;

我们既已经使他变富,

这就得叫他心旷神怡。

梅非斯托

你妄想立时就由你支派;

这里有悬崖把我们阻碍,

这是进完全陌生的领域,

莽撞临了会惹下事来。

你以为召海伦那么简单,

就像召这纸币的魔怪?——

弄魔女妖妇,怪力乱神,

大脖子侏儒,我立时孝顺;

小妖精美得再无可挑剔,

总不能拿她们就当海伦

浮士德

这不是老调子又在重弹!

求着你总是话不沾边。

你算是一切刁难的老祖,

一有事先得讲个价钱。

你嘟囔两句事就成了,

转眼把他们就带到跟前。

梅非斯托

异教民族和我没交道,

他们待的是自己的阴曹。

倒也有一招。

浮士德

说吧,别绕!

梅非斯托

高深的玄妙我不愿揭明。——

女神的住处威严寂静,

超越空间也超越时间;

要讲述她们简直费劲。

是玄牝

浮士德(愕然)

玄牝!

梅非斯托

听了心惊?

浮士德

玄牝!玄牝!——好怪的名称!

梅非斯托

也就是。女神非人世所知,

也不愿让我们提到名字。

去她们住处要钻得极深,

要找她们你自己负责任。

浮士德

路怎么走?

梅非斯托

没路!无处可通,

不是有处可通,无可通融,

不是有可通融。你准备行动?——

无锁可开,无门闩可启。

寂寥从四面向你围攻。

你可懂得死寂和空洞?

浮士德

我看少来些闲言碎语;

酸劲儿就像丹房的魔女

在那很久以前的过去。

我没接触过那个领域?

没学过空话?没教过空虚?——

我把所见的合理地宣讲,

内心的矛盾加倍震响;

我甚至面临可恶的彷徨

不得不逃向孤寂与荒凉。

为了不孤零零一生白过,

终于使自己投靠了恶魔。

梅非斯托

要是你已经泅过了大洋,

就看到那边一片茫茫,

看得见涌出叠叠波浪,

不过你还得担心死亡。

你将见到的是一片翠碧,

海豚在平静的海面漂移,

见到流云、日月、星星,

再就是无物,空茫无际;

你将听不到自己的足音,

找不到实地可以休息。

浮士德

你说话像头号秘教导师,

在唬骗忠实的新收弟子;

但翻个个儿 。你遣我去空茫,

会使我增添法术和力量,

你是在拿我当一只小猫,

去火中取栗为你效劳

干下去吧!我们来彻底寻求,

你说无物,我盼能发现万有。

梅非斯托

在分手之前我得夸你,

看得出你对恶魔熟悉;

钥匙在这里!

浮士德

这点小玩意!

梅非斯托

一拿着就不会瞧它不起。

浮士德

在手里膨大,明光熠熠!

梅非斯托

你这看出来拿的啥物品?

钥匙会探出准确的地境,

跟它去,它领你去见玄牝。

浮士德(战栗)

玄牝!我总像挨了一棍!

这是什么词,我就不能听?

梅非斯托

你就狭隘得害怕新词?

只愿听早已听熟的旧事?

今后再听见别再心烦,

多怪的语词也早该习惯。

浮士德

我不在僵化中寻找康宁,

惊颤是人性最美的部分;

这世界再使人感情迟钝,

一惊颤对怪事会感受极深。

梅非斯托

下吧!我说上也是一样

离开这已经存在的万象,

飞向那形分体解的地方

去欣赏早不存在的一切;

有乱影来牵缠云似的飘扬,

你挥动钥匙把它们推挡。

浮士德(兴奋地)

好!握紧它我有了新的力量,

心胆开张,我要去大干一场。

梅非斯托

见一个烧红的宝鼎就要明白

你已经到了极深极深的所在。

借它的明光你将会看到玄牝

或坐或立或行都各如所快。

这是成形着的,这是变形着的,

这是永恒精神的永恒常态。

四周浮动着一切赋生的雏形,

她们看不见你,只看见虚影。

可得沉住气,由于危险万分,

你就径直走向那个宝鼎

拿钥匙一碰!

浮士德拿着钥匙,做出断然指令的姿势

梅非斯托(注视他)

这样正对!

宝鼎会像忠仆一样过来跟随;

放心上去,福星会将你推引,

在玄牝觉察前把宝鼎取回。

等你一旦将宝鼎带到此间,

就把英雄和美人唤出昏暗。

敢采取这种行动你算空前;

事情做好,你就作出了贡献。

然后按照魔法再进行处理,

香烟迷漫中就会有诸神变现。

浮士德

现在如何做起?

梅非斯托

挺身入地;

一跺脚就下,跺脚又升起。

浮士德跺脚入地

梅非斯托

但愿这钥匙对他用处不小,

他能不能回来我很想知道。

灯火辉煌的大厅

皇帝和公卿朝臣们走来走去

内廷执事(向梅非斯托)

你们许下了幽灵显像:

动手吧!陛下已等得心慌。

宫务大臣

圣上刚刚都还在垂问,

别再磨蹭着羞辱圣心。

梅非斯托

我的伙伴已为此离开;

他已经知道该怎样安排,

在闭门静静地苦心料理,

这得作出重大的努力;

要想扬起“美”这种瑰宝,

需要有智者法术的绝技。

宫务大臣

用什么绝技那无所谓,

皇上就想着万事俱备。

金发女郎(向梅非斯托)

问句话,先生!我鲜净的面庞,

到可恶的夏天竟变得两样!

会长出千百个紫红的斑痕,

把白净的皮肤恼人地遮挡。

请给个单方!

梅非斯托

遗憾!明艳的多娇,

到五月会抹得像你的花猫。

把青蛙卵、蛤蟆舌反复熬稠,

在望月的明光下仔细蒸馏,

月到下弦时你洗净脸搽好,

到春天就会消除斑垢。

棕发女郎

人们都挤过来讨好地攀谈。

我脚上的冻疮请给个灵丹,

这妨碍我走路,妨碍我跳舞,

甚至我行礼都很不灵便。

梅非斯托

请让我用脚踩你一下。

棕发女郎

哟,情人才这么踢踏。

梅非斯托

姑娘,我踩的意义更为重大。

治病要用同物相攻的办法

用脚治脚,全身都这样对付。

来吧!注意了!请不要报复。

棕发女郎(叫起来)

哎哟!火辣辣的,真踩得扎实,

像马蹄子。

梅非斯托

你已经得到医治。

这下你跳舞可随着兴致,

豪宴时和情人去踩着耍子。

贵妇人(挤过来)

请让让!我真是好不伤心,

心尖都伤得钻透了愤懑。

他竟撇下我跟别人闲扯,

昨天还眷恋着我的眼神。

梅非斯托

这事难办,不过听我讲,

你得轻轻地贴近他身旁,

拿这根木炭划他一下,

不论是上衣、袖口、肩膀;

他的心将悔得如像针穿。

你必须把炭立时吞咽,

不得借酒借水来吞服;

他今晚就会来倚门哀叹。

贵妇人

该不会有毒?

梅非斯托(恼怒地)

该有点礼数!

寻这炭你得跑多少远路;

它来自判处火刑的柴堆,

为生火我们曾费尽辛苦。

近侍

我在谈情,人瞧不上我。

梅非斯托(旁白)

我真不知道该先听谁说。

向近侍

过于年轻的你别想好事,

上点年纪的会对你重视。

另一些人挤过来

真是烦死了!又来了许多!

我终得露本相来求解脱;

是最坏一招,是万般无奈!——

玄牝!请把浮士德放过!

环顾

大厅里灯火已变昏黄,

全体朝官都忽然动荡。

他们按品级依次在走,

走过长廊和远处的画廊。

已在古老的骑士厅会集,

宽广的大厅快挤个满堂。

高大的四壁悬着壁毯,

壁龛墙角有甲胄装潢。

我想如今已不用符咒,

那些阴魂会自动出场。

骑士厅

灯光暗淡

皇帝和朝臣已入场

报幕

我的旧业是预报剧情,

心怯这神秘的召唤幽灵

复杂的变化都不按常理,

按常理说明是枉费心机,

安乐椅靠椅早布置停当,

皇上在正中面对着墙壁。

大时代的战争绘满壁毯,

皇上可以舒适地观看。

廷臣现在已坐满全厅,

大厅深处被板凳挤满;

情侣已找好可心的地方,

幽灵出场时好趁黑偎伴。

好了,都已称心地坐好,

大家在等着;愿幽灵显现。

喇叭声

占星术士

这演出马上就要开场,

请墙壁依圣命拓展胸膛!

施展魔法已别无阻碍,

让壁毯消隐,像被火烧光;

墙壁裂开在向后伸展,

深处的舞台正在浮现

神秘的明光照亮我们,

我去登上那舞台的前端。

梅非斯托(在提词洞口出现)

我待在这儿请多多关照,

请看恶魔提词的技巧。

向占星术士

你知道群星运行的节奏,

对我的暗语会理解深透。

占星术士

借神奇的力量在此展出

一座坚实的古寺庙建筑。

像古代擎天的阿特拉斯

这儿矗立着一排排高柱;

它们能经受岩石的重压,

有两根就够把大厦支住。

建筑师

这就算古雅!我无从赞颂,

应当管这叫死板和笨重。

把粗糙当豪华,笨拙当雄伟,

我却爱细柱劲挺有余味,

圆锥形穹顶使神气高扬,

这样的建筑最使人畅旺

占星术士

请敬受星躔赐福的时辰

理性已经被魔咒缚紧;

辉煌而毫无畏忌的幻想

却自由自在从远处来临。

请大家快看渴望的场景,

唯其难能,才应当确信。

浮士德从前台另一侧升起

占星术士

方士戴桂冠,祭司打扮,

他果敢从事的就要实现。

宝鼎随他从空穴升起,

我像已闻到鼎内的香烟。

他准备祝祷大功告成,

就将出现快慰的场面。

浮士德(神气俨然地)

敢奉圣名,坐镇无垠的玄牝,

你们居于永寂而喜爱合群。

你们头上绕着生命的雏形,

它们跃动飘忽而并无生命。

凡是发光现彩一度存在的,

就都存在着,因为企望永恒。

万能的玄牝,你们分配一切,

分配于昼的天幕,夜的穹顶。

一些获得了可贵的生存,

一些为大胆的方士所追寻

他们充满信心而博施广济,

使人人都看到所望的奇迹。

占星术士

烧红的钥匙刚一触碰宝鼎,

一道烟雾立即就布满大厅,

烟雾像云一样地飘忽潜渗,

扩大、蜷拢、交织、分离、合并。

请看这一召唤幽灵的杰作!

云烟飘动,飘动而颤起乐声。

细乐声中有一种神秘玄虚,

云烟飘曳,一切都化为旋律。

柱群和承架一一都在奏鸣,

我看歌声是发自整个殿宇。

烟雾下沉,从那轻绡之中,

走出一个美少年步调从容。

职责已尽,我不用再说名字,

俊美的帕里斯谁能不认识!

帕里斯出现

贵妇人

哟,青春焕发,有多么光耀!

第二个贵妇人

就像个汁多鲜脆的蜜桃!

第三个贵妇人

那线条细腻甜滋滋嘟着的嘴唇!

第四个贵妇人

你怕是想从那酒杯中嘬饮?

第五个贵妇人

他虽然不够文雅,实在英俊。

第六个贵妇人

最好再稍稍透上一点儿机灵。

骑士

我像还闻到牧人的气息

他丝毫没有王子的威仪。

另一骑士

唔!这青年半裸着固然清秀,

我们倒该见见他身披甲胄。

贵妇人

他坐下了,懒懒地透着舒坦。

骑士

偎在他怀里你会好不心甜?

另一贵妇人

他用手支头多俊的模样!

内廷执事

太粗气了!我看不能原谅。

贵妇人

先生们就知道百般挑剔。

同一内廷执事

在皇上面前竟毫无顾忌!

贵妇人

他在表演,以为就他自己。

同一内廷执事

在皇宫表演也应当识礼

贵妇人

这美男子正要舒缓地睡眠。

同一内廷执事

就会打鼾,这完全顺乎自然

年轻的贵妇人(兴奋地)

香烟里夹着什么香味?

使我打从心底里陶醉!

稍年长的贵妇人

真的!吸一口沁人心脾,

是他的香气!

最年长的贵妇人

是成长的花期

为这年轻人调制了仙蜜,

清香散入四周的空气。

海伦出现

梅非斯托

正是他!我对她懒得理会,

虽然美却不合我的趣味。

占星术士

这一回我再没什么添补,

老实人就承认,我真心服。

美人来了,愿我有妙舌生花!

她的美从来就大有人夸。

她遇见谁,谁就会疯疯傻傻,

她属于谁,谁就会幸福无涯。

浮士德

是我亲眼所见?这美的源泉

就这样源源不断向深心流灌?

一路艰危带来了最高的收获。

世界原先是怎样地浅薄荒蛮!

从我当祭司以来这段时光,

这世界才坚实悠久,值得想望!

我若和你分离而苟且因循,

生命就会失去呼吸的力量!——

我曾迷醉那个优美的身形,

映在魔镜中使我怡情悦性,

其实不过是这美人的幻影 !——

我向你呈献搏动的全力,

呈献我包含一切的热情,

这倾慕、眷爱、狂热、崇敬。

梅非斯托(从提词洞往外)

你可不要失职,镇静!镇静!

稍年长的贵妇人

长身玉立,身段好而头太小。

较年轻的贵妇人

有多么臃肿,看她的双脚!

外交官

我曾经见过这样的公主王妃,

我看她浑身上下无处不美。

廷臣

她走近睡着的,灵巧又轻柔。

贵妇人

被青年纯美的形象比得多丑!

诗人

她的美使帕里斯更有光华。

贵妇人

恩底弥翁和卢那,好一幅图画

诗人

说得对!女神想身子压低

伸头去啜饮他的气息;

接吻!——好实在!——叫人妒忌!

宫女训导

当众接吻,简直是疯癫!

浮士德

太过于宠那少年!

梅非斯托

冷静!少说!

幽灵爱怎么做都让它去做。

廷臣

她蹑脚闪开了;他已经醒来。

贵妇人

她掉回头了!我早就这么猜。

廷臣

他吃惊了!这对他真是奇迹。

贵妇人

她对眼前的事倒并不惊喜。

廷臣

她娴雅地向少年转过腰身。

贵妇人

我早料到她会要进行逗引;

男人在这种时候总是迟钝,

总以为自己是头一个恋人。

骑士

我就看重海伦!高华雅淡!

贵妇人

这小贱人!我说这是下贱!

近侍

我真愿处在他那种地位!

廷臣

谁能不被这样的情网包围?

贵妇人

这小东西已被多少人碰过,

身上的镀金快全部脱落。

另一贵妇人

十岁起她就成了贱货

骑士

人都想随时把最美的选取,

我倒愿交往这凋残的美女。

学者

我看得明白,要坦率承认,

我怀疑她未必就是海伦。

眼见的会把人引入荒唐,

写在书里的我才确信。

书里说,她确曾使特洛伊

所有的老人都特别倾心。

据我看正合眼前的情景,

因为我老了照爱这女人。

占星术士

不再是少年,已成勇敢的英豪,

不容反抗地将她紧抱。

用铁臂把她高高地举起,

真是要把她拐逃?

浮士德

大胆泼皮!

你敢!听见吗?放下!岂有此理!

梅非斯托

别忘了这是你放映鬼戏!

占星术士

补充一句,根据整个情节,

我管这场戏叫海伦的被劫。

浮士德

什么被劫!对此我无能为力?

这把钥匙不就在我的手里?

它领我越过恐怖和骇浪惊涛,

穿过寂寥到达这坚实的陆地。

这里是现实,我的脚牢牢站稳,

在这里人智可以斗倒阴魂。

已经建成了伟大的双重王国

天外海外,她怎么到这场所?

我救了她,她就得双倍属我。

玄牝,玄牝,允许我干吧!

谁看上她了,断不能把她错过。

占星术士

浮士德!你呀!你这是干啥!——

他抓向海伦,形象已昏花,

他拿钥匙把少年扫了一把,

扫着了!——我们完了!哎呀!哎呀!

爆炸。浮士德倒在地上,阴魂散为烟雾

梅非斯托(把浮士德背在肩上)

算你活该!被傻子拖累,

到头来恶魔也跟着倒霉。

黑暗。一片混乱 TY+FWV1WF5JZSorRfgXMGRD6jmwaO95cloqJjVGbAVbOISHSY/fyQdDEHzWNLFd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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