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吧,我大姨在天上看着呢——”葛春妮悲伤成泥的心突然鲤鱼打挺又横了起来,仰起脸不躲不闪。
一无所有的时候,就不会再失去了吧?
“看看你大姨把你惯成什么样子了!”林竹玉说着,还是心虚地向身后的大门瞥了一眼。
天色暗了下来,小雪仍然不紧不慢地下着。娘俩像撕去伪装的敌对分子,在影影绰绰的光线中赤裸而仇恨地瞪着对方,谁也不肯退让半分。
就算葛春妮是头凶狠的小狼,在狼王面前也得臣服。林竹玉觉得自己的威权受到了挑衅。
“说,你和周小周到底是怎么回事——”她的声音都撕裂了。
“没有怎么回事,没有怎么回事,没有怎么回事……”
葛春妮用重复来强调清白,可这在林竹玉眼里就成了“顶撞”和“忤逆”,那个本还犹豫的巴掌,带着呼啸的北风,毫不犹豫地落了下来。
她闭上了眼睛。
“啪”的一声响后,葛春妮没感到脸疼,睁眼望去,见老刘捂着脸站在那里。
老刘的出现,像点燃的炮仗扔进了汽油桶,轰的一下子将林竹玉的愤怒点炸了,巴掌没头没脸地朝葛春妮砸去。
老刘一面拿瘦肩和后背抵挡巴掌雨,一面推葛春妮:“葛春妮你傻呀,快跑啊——”
老刘以为葛家出了事,跑到那里才知道是葛春妮的大姨病危了,便调头又跑到这里。
“老刘你闪开,别管!”葛春妮又将老刘推开了。
若是以前,葛春妮肯定不会铆在那里挨打,可这次她不能逃,怎么也要送大姨一程,别说身上下的是巴掌雨,就算是刀子雨,她也不会躲的。
葛家没有搬家前,和老刘家隔了一条路住着。老刘的母亲王英和葛春妮的父亲葛国贞都在街道办的蚊香厂上班,林竹玉和王英原本见面还能客气地点点头,可从葛春妮四岁以后,就视同水火了。
葛春妮四岁那年,林竹玉的好姐妹柳阿姨带着一包硬梆梆的水果糖登门拜访后,将葛春妮带回了家。
两天后的深夜,葛春妮被剧烈的咳嗽声惊醒了。当时她就睡在柳阿姨身边,亲眼目睹她一口口鲜血往床边的瓦盆里吐……这个惊惧的场景了成了葛春妮以后的梦魇。
还好她家距柳阿姨家仅有一千米。
那也是一个冬天。小小的葛春妮趿拉着棉鞋,一边哭喊着“妈我害怕”,一边磕磕碰碰地往家里跑。
天冷的无情无义,几只恶犬蹿出来冲她狂吠。她吓得倒退几步摔进了街边的水沟里。恰逢一个小男孩梦游到此,被狗吠声惊醒后,他惊惧的尖叫声竟然把恶狗吓跑了,误打误撞救下了葛春妮。
从此,她就落下了怕狗的毛病。
那个小男孩就是老刘。老刘也没搞清楚自己是怎么爬出热被窝来到这里的,但还是像个小男子汉般护送葛春妮到了家门口。
葛家是个四合院。两个小人儿使劲地拍打大门,可一家人都睡得很沉,无人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