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春妮写的与其说检查,不如说是深情悼念大姨的文章。前面简单阐述了扒阎班长衣服的前因后果,请求她的原谅后,笔峰一转,说是因为亲爱的大姨去世才引起了不当行为,然后浓墨重彩地开始描述对大姨的追思。
全班同学“感她此言良久立,满座重闻皆掩泣”。若问座下谁最多,当然是站在窗外的刘向阳了。
老刘认为仅在课堂上读检查不足以表达葛春妮的“深刻反省”,又自作主张地将那份检查抄在了校园里的黑板报上,供全校师生“批评指正”。
全校师生读过后,无不为之动容,尤其最后那句——“第九种风吹起,我的心如落叶等春来,大姨,我们下辈子见,做母女……”竟还骗了不少眼泪。
准备迎接全校师生讨伐的葛春妮,却以哀婉的文字叩动了大家的心弦,无人再责怪她在联欢会上惊世骇俗的举止了。
阎红杏对此始终一副不置可否的样子,没摇头,也不点头。就算她葛春妮将检查写成洛阳纸贵的《三都赋》,又怎样?
看来阎大班长受伤的小心灵没被自己情真意切的“检查”安抚好……葛春妮有点不知所措,在老刘的指点下,她决定负美食请罪,以示诚意。
果然,只要方法得当,小女生之间的情谊恢复起来,比随手采朵小花小草儿还便捷迅捷。
葛春妮拉上庞新枝跑到小卖铺买来瓜子、话梅、薄荷糖,一股脑儿塞进阎红杏的书包,随后又花费了……老刘半周的生活费,请她到校门外的饭店吃饭,前三百年后五百年的掏了一晌的心窝子。
再然后,阎红杏就被她的糖衣炮弹攻破了,两个人的胳膊缠成了麻花,顺利恢复了邦交,又亲亲热热的一起上厕所了。
葛春妮以为她和阎春妮的过节就算翻篇了。但一些人早熟,十六岁就长了副六十岁的心眼。
……
葛春妮没想到,有一天她坐在教室里会被一把明晃晃的弹簧刀抵近威胁。她和刀之间隔着一层窗纱,窗纱离她不到一尺远。
刀峰的寒光在她的脸上制造出一小团白光,红润的脸蛋被恐惧赶跑了血色,现出了苍白的底色。那张有点婴儿肥的脸,拿手一掐将全是水,若刀子划上了……
窗外的小流氓高度克隆了港台片中的造型——羊毛卷,毛绒绒的小胡子,黑色皮夹克,目测是人造革的。
这场危机本来和葛春妮没关系,但关乎到庞新枝,她只好将自己武装成一只老虎,纸糊的那种,不顾一切地冲进了风暴之眼。
前几年的严打确实整治了一些社会风气,但总有漏网之鱼。青花一中不远处的西南街,是外来人口和民族杂居区,一些小流氓踩着大流氓的脚印在此润无细无声地成长起来。他们喜欢三两结队,翻越围墙进入校园,像显摆新潮的港衫和牛仔裤般把心中的恶晒出来。常见的形式为——手里握把明晃晃的弹簧刀,在学生们低垂的头和唯唯诺诺的神情中寻找刺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