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春妮家虽是当地的第一批“万元户”,但那年月人们还没从“痛割资本主义尾巴”中完全拔出来,并不怎么尊重葛家的钱,从而也不怎么尊重葛家的人,甚至还有点鄙夷和痛恨。
所以葛春妮在学校既为人瞩目,又完全被无视。
孤独是最不堪的贫穷,就在她的虚荣心有点失落时,阎红杏竟跑过来要求试穿,左扭右摆说真好看,没有再脱下来的意思。
葛春妮说班长喜欢的话就穿两天吧。
阎红杏家离学校不到一千米,是走读生。她很高兴地接受了葛春妮的好意。谁料她第二天来学校时,风衣的前襟上赫然多了一大块油污。
阎红杏满脸惭愧地道歉,说不小心给弄脏了。
葛春妮嘴上说没事,心里却一揪一揪地疼。这是近三年来唯一版权属于她的衣服,而非大姐葛冬妮和二姐葛夏妮的转让品。
葛春妮的手都搓掉了一小块皮,也没能把油污洗掉,上岗即下岗的米色风衣从此被束之高阁了,成了她的隐痛。
一周后,阎红杏分外骄傲地穿了件红色的针织纽扣连衣裙出现在学校。她知道自己长的俏,穿上这裙子后就更俏了。即使世上没有镜子,男生的眼神也会告诉她。
如果没有葛春妮,她的俏将更加大放异彩。
在一片羡慕的眼神中,阎红杏万分嫌弃地说自己不想要,母亲非要买给她。
班长虽小也是官儿啊,女生们怀揣嫉妒,嘴巴上却夸奖“美,美,美”。
这些高糖嘴中独缺了葛春妮。
葛春妮躲在宿舍床上看《静静的顿河》时,阎红杏跑来要她试穿新衣服。
书是借的,怕被阎班长告密没收,她佯装万分倾慕地穿上了,却又秒速脱了下来,说自己脸盘子太大,气质粗鄙,还是阎班长穿上最好看。
马屁拍到了阎红杏的心尖上,她开开心心地放了葛春妮一马。
见大家的目光顺利地从葛春妮身上转移到自己这里,阎红杏乐的嘴角都翘上了天,目光炯炯地拍着葛春妮的肩膀说,因某同学生病,她将葛春妮排到了元旦联欢会的节目单上,说事关他们88(2)班的荣誉,明天能否打败88(1)班,就看葛春妮的了。
88级是青花一中的高中一年级,阎红杏和葛春妮是88(2)班的。虽说一届有五个班,不知为什么,阎红杏只把枪口对准了88(1)班。
之前的朗诵、合唱等露脸项目都和葛春妮无关,这次竟要上元旦联欢会,声势浩大的被尊重感重重地砸来,晕晕乎乎中她答应了,却因为风衣被毁没有演出服陷入了新的苦恼。
晚自习的时候,阎红杏抓了葛春妮壮丁,要她陪伴上厕所。
青花一中的厕所离教室有一段距离,靠近西墙跟儿,晚上只有一盏昏黄的灯泡照明,有点吓人,女生们喜欢结队前往。
阎红杏是位便秘爱好者,一番铿锵努力的产出可以熏死一头牛。葛春妮打内心不愿意陪她,却又一次次妥协,因为阎班长总能花样翻新地推出让她无法拒绝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