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春妮很恼火,将课本摆到课桌的三分之二处,她占二,周小周占一,人为地砌了道楚河汉界。
周小周竟很享受这道书墙。有它挡着,上课睡觉不容易被老师发现,少了粉笔头的袭击,睡得香甜。
让周小周无法忍受的是葛春妮视他为无物。为挤进她心中紧关的门,她认真写作业的时候,他自言自语似的絮叨——自己父亲是某党委书记,母亲是医院某科室主任……
“他们是玉皇大帝还是王母娘娘,和我有什么关系?”函数题本就让葛春妮头大,他的碎碎念让她的脑袋想爆炸,按捺不住拍案而起。
一颗颗埋在书本里的脑袋,刹那间全员脱岗抬起,看外星生物般盯着她。
葛春妮恨不得有个地缝钻进去。她跑到老贺办公室告状,坚决要求把周小周调走。
周小周的母亲第二天来到了学校,给葛春妮带了酒心巧克力、水果、蛋糕等一堆好吃的,说了很多道歉的话。
“春妮啊,阿姨第一次见你就很喜欢你,你是全一中最好看的姑娘,别和我家呆头呆脑的小周一般见识。”
葛春妮不是个眼皮子薄的姑娘,从不随意收人东西,却无法抗拒周母的笑脸和好听的声音,除巧克力外,她鬼使神差地收下了其他礼物,然后全拿到医院孝敬大姨了。
自从四岁那年以后,她对任何形式的糖都避如蛇蝎。
从此,葛春妮再没提调座位的事,也没有撤除和周小周之间的城墙。二人虽为同桌,却路人甲和土匪乙地相处着。
后来周小周的父亲看他实在不是读书的料,便安排他去当兵了。穿上没有肩章的军服后,周小周得意兼失意地来到学校,在闭着眼睛背单词的葛春妮耳边大吼:后天我就要走了,去送我!
葛春妮吓得差点蹦起来,抬手就要揍他。
他畏惧她却又想接近她,吓得双手捂头闭着眼睛继续叫:后天去车站送我!
葛春妮举起的手竟然落不下去了。
于是他抱着头再喊:听到没有,必须去车站送我!
那样子就像个抱着粪团的屎壳郎。
老刘蓦然出现,一脸狞笑地夹住周小周的肩膀说:“我替葛春妮去送你。”
全班几十对耳朵都强劲地支楞着,葛春妮生怕他们在班里来场华山论剑,只好无奈地点点头,才销了他的音。
老刘去没去车站她不知道,但她没有去。她为什么要去?他又不是她的谁。后来收到他的信,她往书包里一塞了事,然后就完全忘记了。
看阎红杏今天的架势,似乎想用那个屎壳郎将自己拌翻……葛春妮乱七八糟想着时,一个粉笔头砸中了脑袋。
“葛春妮,镂(囟)族元馊(素)的简称是什么?”
“镂,镂,镂……对不起老师,您的方言有点重,我没听清楚,您说镂什么?”
“囟肉!”老蔡的西北腔突然切换成字正腔圆的青花土话。
“我从不吃囟肉,太肥……”葛春妮脱口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