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参加自然向导培训时,指导我的第一位导师叫马克。他结婚后移民去了德国,我们一直保持着联系。有一次,我问起他的近况,他说:“德国什么都好,就是没有大象。”这不是我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话了。训练营的另一位导师——非洲象专家冯在准备移民去瑞士前,也曾站在克鲁格国家公园马库莱基(Makuleke)地区最高的山巅上,望着雄伟的峡谷,无限惆怅地说:“瑞士很好,但那里没有大象啊。”
在非洲任何一个保护区,非洲象都是如王者和智者般的存在。它们温和、聪明、危险、神秘。当你近距离看它们的时候,很难不被它们震撼。非洲象体型比亚洲象大,耳朵也明显比亚洲象大不少。薄薄的耳部皮肤占了它们全身体表面积的20%,成年象的耳朵表面积相当于一张单人床单。这是大象身上皮肤最薄的地方——和纸的厚度差不多,大而薄的耳朵既可以帮助它们在炎热的天气散热,也可以用来表情达意。我们看到的巨大象牙是上门齿,终生不断生长,主要用于对抗掠食者、和同类争斗,有时也用于折断树枝、移动重物或挖掘泥土。从象牙的磨损程度可以看出它的主人是左撇子还是右撇子。除了这副大牙之外,大象嘴里还有4颗重要的臼齿,这些臼齿在大象的一生中会换6次,最后一副磨损之后,大象便会因为无法咀嚼而营养不良、虚弱而死。不论哪个营地的向导都很熟悉自己保护区里的非洲象个体,他们可以通过象牙的磨损程度、耳朵上的破洞、甚至仅靠足迹来辨认它们。向导们说,非洲象也认识在营地长住的工作人员,甚至能区分越野车上的每一个学员。
保护区营地常有非洲“五大兽”出没。这“五大兽”指的是过去在非洲狩猎动物的西方人认知中,在徒步狩猎时可能遇到的五种最凶猛的动物,包括狮、豹、非洲(草原)象、(黑)犀和非洲水牛。但大象的举动与另外4种动物明显不同。它们不是迷茫地游逛、路过营地,也不是在好奇心的驱使下来窥探人类的生活,它们总是有很强的目的性,知道自己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似乎也很清楚自己与我们的关系。
南非生境
说到南非的生物群区(biome),很多人都以为主要是萨瓦纳稀树草原,但实际上并非如此。南非共有9种生境,其中大多数生境类型面积相差不大。我们原先工作的保护区属于卡鲁荒漠(Karoo),比稀树草原的降水量更少,属于介于萨瓦纳和沙漠之间的类型。虽然克鲁格国家公园大部分地区属于萨瓦纳稀树草原,但根据地形和地质的不同,也能分为好些生态区(ecozone),其中不仅有湿润的河谷、茂密的灌木林,还有由高大乔木组成的树林。
稀树草原上的河流是生命线
我在印度保护区里观赏动物时,很多印度向导都告诉我,大象非常危险——当然他们所说的是亚洲象。也许是因为生存环境恶劣、栖息地与人类生活区域重叠区域大的关系,亚洲象经常会破坏庄稼、攻击车辆与行人。而我们在非洲所遇见的非洲象,虽然个头比亚洲象大得多,却总是风度翩翩,尽可能地避免一切不必要的麻烦。向导们说,非洲象很有“人情味”,与它们交流,比和任何其他动物都要容易。在克鲁格国家公园北部的马库莱基营地,有一段时间频繁发生非洲象的头骨教具失窃事件,后来大家发现,这些头骨是被大象们用鼻子卷走带到野外去了——非洲象确实常常会移动同类的尸骨,当尸骨的主人是它们家族成员时,更会被它们额外关照,这种行为就和人类缅怀亲友差不多。
营地里的标本室
生态训练营营地的动物头骨标本
每个生态训练营营地基本都会有一个教具标本室。其中收藏了动物的头骨、蹄子、陆龟的壳、鸟的羽毛等。学生可以反复利用这些由老师统一收集的标本材料,减少大家各自采集对环境造成的影响。
和博物馆中精心制作的标本不同,捡来的标本总有些残缺。在野外,我们很少看到完整的动物遗骸。在食肉动物、食腐动物一茬一茬地啃、甚至“打包带走”之后,最后尸骨总是散落得东一块西一块,上面还常留有不同动物啃咬的痕迹。
这些捡来的标本可以用来辨析物种、讲解解剖结构、学习踪迹辨认。它是哪种动物?它是怎么死的?有哪些动物吃过的痕迹?它如何被分解?通过骨头上的痕迹,优秀的自然向导能构建出它从生到死的整个生态学脉络。每一个学员都可以自由地把玩和探索这些标本,查看细节,感受它们的重量。有了直观认识,很多知识就永远不会忘记。
为了减轻重量,象的头骨中间有蜂窝状孔隙
庞大的非洲象和小巧的燕卷尾
非洲象的母系家族
非洲象遇到游猎车时,表现得安闲温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