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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郊狼般狡猾:脑

在人类进化过程中,脑已经成为一个主宰器官。其消耗的能量占据人体能量总消耗量的很大比例。作为交换,脑使人类能够开发一套巨大的工具包,如石斧、水瓢乃至空间站等。事实上,由于人类已经开发出取代自己的腿、胳膊、消化器官,甚至声带的工具,一些残障人士,主要依靠自己的脑实现了辉煌的人生。[杰出的物理学家霍金(Stephen Hawking)便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胎儿脑的发育受性激素的影响很大。虽然成年男性与女性的脑能够完成几乎一模一样的任务,但执行任务的方式却截然不同。甚至连男性与女性的灰质与白质的基本结构也不相同。由于脑的组成错综复杂,所以与脑有关的疾病也是多种多样的,而这些疾病对男女造成的痛苦差异也很大。

这个令人费解的器官甚至正在发明能进行自检的工具。学者们现在正在寻找各种方法以了解脑内部的秘密,发现其行为特征。

通常的资料不会以单独的一个章节专门论述动物的脑。如果山羊或狐猴的脑不同寻常,那么最多也只是在描述这些动物的身体特征时顺便提及,即使是这种情况也极少发生。

伟大而难看的大脑

人体内的大多数器官都让人觉得不可思议。我从未看过自己的肝脏或胰腺,不过,脑的奥秘却深深地吸引了我。我时常好奇地想要知道,自己的头骨内究竟装着什么,这也是我迷上互联网智商测试的原因。从网络测试的结果来看,我还真是个天才。但我没有想到的是,这些网站的主要目的是提高访问率。如果网站告诉访问者,他们的智商平平,网站的点击率就无法提高了。我怀疑互联网上的智商测试结果普遍虚高,所以通过第一手的观察来测一测自己的脑子:它的图形识别能力很出色,但在多元计算上却非常糟糕:(3×9)×(2×17)+(79-97)等于……什么?

在脑达到极限或遇到故障时,我经常意识到自己的脑的问题。经过6—8小时的努力思考后,它常会停滞在那里一动不动。由于脑供血的修复作用而出现了偏头痛,思路缓慢,有一个想法出现,却不知道该用在哪里。如果没有刺激血清素的药物,它便会违反公正性,反复提醒令我感到剧痛的部位。因此,在这个由毛皮覆盖、位于眼睛后面的圆顶中,肯定躲藏着一个情绪化并能够自我分析的人。

这个人/脑占用很多空间,温度也很高。这块脂肪和蛋白质充满着各种想法,使它处于一种阴燃的状态下。食物提供的能量中,有20%被脑消耗掉。而一些有袋类动物简单的脑却非常不活跃,消耗的热量不足摄入能量的1%。我的这团线路的温度及紧张度使得世界上所有其他动物的脑相形见绌。果真如此吗?这主要归功于我巨大的头骨,但它不是自然界中最大的。鲸、大象和海豚的大脑更大一些。从身体比例上看,人脑也不是最大的:蜂鸟和红背松鼠猴明显胜过人类。尽管如此,毫无疑问,相比于其他动物的脑,人脑具有压倒性的优势。

显然,大小并不代表一切。比如,虽然我的脑比我的配偶的小,但两者的表现却没什么差异。实际上,除了大小之外,我们俩的脑还有许多其他不同点,甚至每个人的脑都存在差异。人脑虽然复杂,但其内部的组织构成反而出乎意料地简单。不过,脑的大小的确引人注目。人类的进化史要求我们对不同进化阶段之间的差异加以注意。我们这个物种对于脑的大小与智力之间的关系已经探索许久。

几百万年来,人脑的演化史就像一只被一口口气接连吹大的气球。我们的早期祖先,比如小露西(阿法南方古猿),脑的大小和现代黑猩猩的相仿——有大橘子那么大。那是在300万—600万年前。到了大约150万年前,直立人的脑已和现代人差不多大了。如此大的脑也推动了直立人的进步,使他能够创造一系列复杂的工具。现代科学家试图模仿印度尼西亚直立人,他们不得不造出用来盛水与食物的“石器时代特百惠” ,还需要建造能够抵挡海浪的帆船,来适应从一个岛屿前往另一个岛屿的生活方式。直立人的脑也一定发明了这一类工具。也许直立人后来发生了急剧的基因突变,出现了尼安德特人。一直到3.5万年前,活跃于欧洲至西亚的“表亲”尼安德特人,其脑是人科动物中最大的。当然,个体的差异很大——今天仍是如此,就拿成年人的脑容量来说,俾格米人只有1000立方厘米,而人类中最大的可以达到这一容量的两倍。整体而言,尼安德特人的脑要比智人的大几个百分点。同时,尼安德特人的体型也较高大,与增大的脑成比例。不管怎么说,尼安德特人和他们的大脑袋终究灭绝了,而我们的进化路线得以延续。

(在欧洲,这两个物种共存过一段时间。我们先祖父母由于和尼安德特人非常类似,就像是马和驴子,所以他们之间可能会杂交繁殖,这是一种很有意思的可能性。这样的杂交会将尼安德特人的一部分基因注入智人的DNA中,特别是欧洲智人的DNA中。我喜欢这种猜测,因为这样的话,我便有了一部分尼安德特人的血统,让我感到自己带点异族情调。)

智人能够生存下来,再次证明对于脑而言,并不是由大小来决定一切的。其他动物的例子也可以证明这一点。新喀里多尼亚乌鸦的脑只有一颗小核桃大小,但却能够自发地弄断和拧弯树叶、树枝、羽毛,甚至是铁丝和纸板,以制造探测工具。英国科学家通过研究一只非常出名的名为“贝蒂”的乌鸦,得出了这样一个结论,这只鸟的智慧能够与黑猩猩相提并论,虽然后者的脑足足大了几十倍。我家附近有很多狗,其中既有重达100磅(约45千克)的伯恩山犬,也有只有6磅(约2.8千克)重的小哈巴狗,通过接触我发现:大脑袋可不一定聪明。

但是,人类是否也是这样呢?近两个世纪来,科学家一直就人脑的大小与智慧的关系争论不休,但却未能在两者之间建立明显的联系。同时,这一问题不仅激起了学者的兴趣,也会导致人们的愤怒。脑袋小的人是不是没有脑袋大的人聪明呢?脑袋不够大的人难道一定就是普通人?这些都是公众无法接受的问题。只有研究人类学的学者才会对这样的问题焦虑不安,而研究乌鸦和黑猩猩的科学家则无须为此而烦恼。调查脑袋最大的鸟是不是也最聪明,这样的问题不会冒犯他人。然而,对于智人而言,因为背负着割据与相互征服的历史,这种问题成为一个令人望而却步的议题。

当欧洲民族开始质疑自己对待其他民族的方式是否道德的时候,我们并没有倒退太多。蒂德曼(Friedrich Tiedemann)收集了一堆空头骨,并向里面注满小米。这位德国解剖学家使用小米来测量脑体积的方法令人印象深刻。他之所以要这样做,是因为对赞成奴隶制的借口感到厌倦,并在1836年发表了科学的数据——真实的测量与比较结果——表明欧洲人、埃塞俄比亚人以及诸多其他种族的脑容量处在同一范围内。脑容量并不存在种族差异,因此不存在任何天生智力差异。

然而,蒂德曼的小米测量法并没有完全解决这个问题,充其量只是证明所有种族都具有类似的脑尺寸。人们仍想知道,在各个种族中,脑最小的人是否也是最没有思想的人。在那之后科学逐渐进步,从测量小米体积到测量帽子大小,再到先进的核磁共振成像法,却仍然解决不了问题。即使采用最严格的科学方法,科学家仍未发现智商与脑的大小之间存在直接联系,没能解决这个复杂的问题。2005年,一位美国心理学家发表了综合之前20多项研究的分析结果,成为全世界的新闻媒体竞相报道的主题。通过对相关数据的整合、搭配和调整,得出了令他满意的结论:脑越小,智商越低。尽管如此,这个难题仍没有被解决。

首先,他报告的差异极小,在样本数量少的时候,根本显示不出这样的差异。而且,测量脑容量并不容易,即使是运用核磁共振成像这样的高科技手段,仍然存在很多问题。如果说测量脑很难,那么试试测量智商吧!在一个没有文字的文化(如亚马孙的雅诺马米文化)中试一下吧!更不用说将智商与脑中特定脑叶或特定部分相联系的研究了。最后,很多关于脑尺寸与智商的研究可能在无意中将童年时期的有害影响包括了进去。饥饿与疾病不仅会阻碍身体发育,同样也会影响智力发育。因此,可能有些人虽然脑不大,但只要童年生活很健康,并不存在智商缺陷问题。而如果由于疾病的原因身体发育迟缓,则智力也可能会受到拖累而低于常人。与许多人一样,我不认为脑小就会导致智力低下。

不过我不得不问一个更加粗鲁的问题:那些脑真正小的人(如俾格米人),若拿来和我相比较,会是怎样的结果?这里有必要先明确一下:“俾格米”是一个统称,指的是平均身高不到59英寸(约1.5米)的一些种族,有些人并不喜欢这样的称呼。俾格米人在非洲、东南亚和新几内亚都有分布。我的身材比例与他们的相同,只是由于比较高大,所以脑也比较大。

2005年初,关于已灭绝的印度尼西亚“小矮人”(即弗洛里斯人)的一项声明公开了这一困惑人们已久的问题。打开最新一期的《科学》( Science )杂志,我发现弗洛里斯人的头骨表明,与其祖先及/或邻居直立人相比,他们的脑构造并不差。当时,体型庞大的直立人的脑容量为980立方厘米,而弗洛里斯人的脑容量为380立方厘米。佛罗里达州脑研究专家福尔克(Dean Falk)使用CT扫描术对弗洛里斯人的脑进行模拟后发现了超大的额叶(负责规划和解决问题)、颞叶(最有可能负责记忆)和月状沟(感官分析)。福尔克提出,虽然这个脑已经萎缩,但它拥有现代人类才具有的精密的内部线路。福尔克由此认为,弗洛里斯人的制造工具的能力与脑容量大得多的直立人不相上下。

关于俾格米人的脑,看起来我应该请教福尔克。实际上也确实如此。她的回答直截了当:“没有证据能够证明俾格米人不如其他人聪明。”(要形成有说服力的证据,你需要开发一套与俾格米人的丛林生活方式相适应的智商测试题。)同时她也更正了关于身体比例方面的问题:俾格米人可能是由身材高大的人种进化而来,其脑与我的脑并不相称,根据体型,他们的脑实际上更大。无论他们的脑的比例是大还是小,都没有什么区别。只要脑叶与脑沟没问题,在大脑的创造力方面,大小并不是一个重要的因素。

如此说来,人类为什么要在最上面长这么大的脑?为什么它要高出额头,而且要消耗这么多的能量?

这些问题用“如何”来问就简单得多。进化的基础是DNA复制过程中不时发生的错误。那些对动物有利的基因突变更有可能一代代传递下去。这就是我的脑变大的原因:那些脑变大的祖先更具有竞争优势。

但是,为什么脑变大了就表现得更出色?每一次增大是不是也伴随着能力的增强?或者说,每一次增大仅提升了某一项能力(如交流、觅食或投掷武器)?因为这是一个必须得到回答的问题,而且人类是有创造力的,所以出现了一个大体上说得通的理论。记住,这种大是相对的——鲸和大象的脑袋都比人的大。因此,谈论脑的大小,还得看体型的大小。一般而言,哺乳动物的脑与其体型成一定的比例:高大的身体需要比较大的脑来管理肌肉、器官和神经。而我的脑超出了正常的比例。出现这种情况的还包括其他类人猿、蜂鸟、海豹和小象鼻鱼,它们的脑占身体的3%(人类则占2%)。那么,我膨胀的脑来自何处?下面是一些理论。

马基雅弗利理论:我希望邻居今天帮忙遛狗,所以在和他的谈话中,我会提到今天比较忙。因为忘了带身份证,在超市里买酒时我要避开那个要求出示身份证的店员。又来了一封电子邮件,是一个强势的同事发来的,她总是要我帮忙做这做那,却从不帮我做什么——说她的好话能得到什么好处吗?事实上,鬼鬼祟祟的生活方式,让一些物种产生更大的脑。如果靠欺骗别人获得食物,与别人的爱人交欢,则需要更多的脑细胞,来记住谁是谁,在哪里,谁不值得相信。最近对各种灵长类动物的实验表明,最喜欢欺骗的种类,其脑相对于身体的比例也是最大的。能为这一理论提供更确凿支持的是社交技能假设,以社会性物种所保持的合作关系,而不是竞争关系为基础。例如:我必须记住下次请艾米(Amy)吃午饭,因为上次吃饭是她付的钱,如果我不加以回报,她就不会对我好了。不管怎样,似乎那些生活在群体中的物种为维护复杂的社会关系,必须有一个更大的脑。

觅食假说:我去过很多地方,无论走到哪里,即使对当地的语言一窍不通,我都能想方设法获得食物。在商店和餐馆内,我动用自己的感官调查情况或通过打哑语交流,甚至将自己想要的食物画出来。同时,通过对其他动物的观察也发现,生活在恶劣环境中的动物,脑也较大,以便创新生存行为。在食物匮乏的北极圈生活的鸟类,不仅形成了更大的脑,而且表现出更多的创新行为。对鸟类的研究还表明,那些由人类引入新环境中的鸟类,脑大的(如鹦鹉)适应新环境并生存下来的能力明显高于脑小的(如野鸡)。因此,至少对于鸟类而言,大脑袋有助于适应陌生的环境。在第四章,我们将探讨人类喜欢迁移的习性,这一特征对于史前人类而言非常宝贵——它推动了变异。

认知映射理论:克拉克星鸦是一种大小中等、来自美国落基山脉的鸟。这种鸟能够将一个冬天所需的种子储存在6000多个地方,以备不时之需。它的这种本领从何而来?原来在它的杏仁般大小的小脑袋中,装着一本“地图”。而我的认知地图结合了一座装满物品的房子,一个装满更多东西的镇子,一个装满重要事物的星球,甚至是一个又大又空旷的宇宙,比星鸦脑中的地图丰富得多,但储存这些信息确实需要很大的空间。很有可能,在我的那些远古祖先中,持有比较精确的心象地图(mental maps)的人,生命力比被淘汰的同类更旺盛。有些人认为男性的空间技能较出色——一般来讲,不可否认要优于女性——或许能解释男性的脑较大的原因。

最后(当然,不是最后的理论,因为相关的理论很多),是我个人的独家理论: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我最欣赏的是自己的右肩。年轻的时候,包在骨头外面的这部分圆滑的半球形的筋腱和肌肉结构让我获得了投掷类运动(铅球、标枪与铁饼)的冠军。然而,仅有肌肉与骨头还不能做出精确的推铅球的动作。所以可能的理论是:现代人类和黑猩猩的祖先偶尔用石头敲碎食物。当智人与其他猿类分开后,有时也用石头来击打偶尔进犯的敌人。这种做法很有成效,可以防止敌人伤到石头投掷者。脑大的,投掷动作的协调能力更强,投掷得更准确,活得也更长,有机会生育后代。经过无数个世代的进化,投掷石块者学会用两条腿保持平衡,投掷石块的力量得到进一步加强。在进化过程中,他们还学会用石头去砸猎物,噢,益脑食物!脑进一步变大,石头变得更加尖锐,猎杀的目标更加宽广,今天在镜子中向我“微笑”的犬齿萎缩成一件纪念品。(在类人猿的另一个分支中,现代黑猩猩也能够支起两条腿,以巨大的力量投掷,但准确性却很低。长长的犬齿仍是它们的首选武器。)为了让这种理论跟上潮流,姑且就叫“投掷猿”理论吧:具备精确投掷能力的脑和身体,形成了一种直立的动物。它们能够获得丰富的益脑食物。

还有……你也可以加入自己的理论。今天,硕大的人脑发挥着众多作用,你可以在它的进化与它的几乎所有功能之间找到联系。

脑的性别差异

如果我的脑称得上神秘莫测,那么我配偶的更是如此。我只能通过它引起的外在行为以及科学发现的奇怪秘密进行分析。倒不是说行为本身不奇怪。我的配偶的一大毛病是同时考虑很多事情——可实际上却并不像他以为自己能做到的那样。他经常一下子做很多事——一边清洁壁炉,一边却在考虑一个专业问题——不一会又准备做其他事。“今天怎么样,儿子?”儿子的脑和父亲的相似,但却经常指责父亲不认真听。有一半时间,父亲能够一字不差地重复儿子的话,表示自己受了委屈;另一半时间,刚想辩解,张开嘴巴后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当然不是只有“男性”才有这样的行为。人类的行为模式中,只有很少一部分与脑的性别差异有关。问题怪就怪在这里。男女的脑布局如此不同,为什么产生的行为却又如此相似?

我头骨中的脑与我的配偶的相比,存在着相当的差异。其实,在研究这个问题的过程中,我越来越相信,人类有两种脑,根据性别的不同,其构造和工作方式都不同。

首先,最明显的是男性的脑一般比女性的大。就平均水平而言,女性的身材约比男性的小15%,脑也相应地较小。关于这一现象,大量的数据明确表明:虽然女性的脑较小,但智商测试表明男女的智力水平相当。如果有差别的话,就是男性的脑对于容积大小更加敏感。再回到关于脑的大小的争论:虽然一般认为脑的大小与智力没有关系,但有些研究结果表明,与女性相比,男性的智商更容易受到脑容量的影响。有点奇怪吧?另外,我们谈论的是微不足道的智商差异,尽管如此,任何测得的差异都显示出男性和女性的脑的设计原则存在一定的差异。

有些差异直接清楚地表现在脑的组织结构上。美国心理学家海尔(Richard Haier)是一位从事人类大脑研究的科学家。在他眼中,脑来自两种不同的动物:女性和男性。利用核磁共振成像扫描,他测量了男性和女性脑中灰质和白质的偏差。灰质是包裹在脑外层的负责产生思想的皮层,而白质则穿梭于脑不同的表层区域。海尔发现,在支持“一般智能”的脑区域,女性白质的质量是男性的9倍。也就是说,女性脑中负责数据传递的物质是男性的9倍。而与一般智能相关的灰质,男性的这种数据收集物质比女性的多6倍。这真是巨大的差异。这也导致我的脑和我配偶的极为不同。我们的脑结构如此不同,但为何都能够完成做书架与写感谢信这样的工作?

海尔还比较了智商与脑中各个部分大小的关系,以及与整个脑的大小的关系。海尔自己的脑得出的结论是,大部分人的智商可能依赖于脑中一系列负责记忆、注意力以及语言的区域。即使头和奥托曼人的一样大,如果这些关键区域较小,那么智力也高不到哪里去。相反,即便头和门把手一样小,但如果大部分都用于处理这三方面的任务,那么这样的头脑仍可让你胜任脑外科医生的工作。此外,海尔还发现,男性和女性脑中这些关键部分储存位置的差别:作为女性,我将“聪明物质”(灰质和白质)主要存放在额叶中,这里是负责情感、语言、推理、判断及运动的部分。男性则相反,智慧物质散布于整个脑。我的配偶的大部分灰质存放在额叶及附近的顶叶中,这里是负责阅读和做数学题的地方。而他的“智能”白质则分布于完全不同的“国度”(颞叶),这里是负责声音感知和记忆处理的地方。我们拥有如此不同的脑,却能彼此进行交流(更不用说就小书房的油漆颜色达成一致这样的小问题了),这真令我惊叹不已。

乌鸦“贝蒂”的案例表明,通向聪明的道路不止一条。它的脑不仅小,而且像葡萄一样光滑,而黑猩猩的脑褶皱很深,有棒球那么大——但这两种脑的认知能力却相当。而对于人类而言,在同一个物种中出现构造如此不同的两种脑,太令人惊讶了。

当然,两性的脑之间存在一定程度的差异应该是正常的。其他动物的脑也有性别差异。例如,许多哺乳动物的脑都包含一个“性二型核”,这是隐藏在脑中的一团细胞,雄性的远大于雌性的。(功能尚不知晓。)许多哺乳动物的脑还有一个与性别有关的决定生育行为的细胞团,其中包括人脑。人脑的性别差异蔓延到其他与性别任务无关的区域(负责语言、推理和行动的区域),这才真正令人费解。而且,在一些高度复杂的区域(如产生奇特想法的区域),也存在性别差异。为什么会出现这种现象?难道思想也要区分性别吗?

要回答这些问题,或许就得一直追溯到精子和卵子第一次结合的时刻。2007年,一项关于老鼠的脑的研究发现,雄鼠与雌鼠负责调节大脑行为的基因中,有14%是不同的。如果这一结论也适用于人类(很多情况下都是适用的),我与我配偶的脑基因应该近乎相同,只是其表达方式——脑组织的构造方式——不同。而推动这些基因的杠杆则可能是两性不同的性激素。

在孕育我的时候,父母的DNA以完全独特的方式混合在一起。作为新建立的基因组的主人,我决定着自己产生的睾丸素和雌激素的量,之后,便开始生产这些激素。在这些性激素的沐浴下,我的脑形成了一个完全特有的风格。

所有人的脑都是这样形成的。胚胎确定了一个独特的睾丸素与雌激素的比例,从极端男性化(即睾丸素比例最大),到极端女性化(即雌激素比例最大),以及中间的各种比例。每个人决定的比例影响着脑,进而影响着个性。你可能想知道,科学家如何知道在私密的子宫中产生的睾丸素或雌激素的量。科学家也花了许多年来研究如何测量这个量,而无须将一根长长的针插入孕妇的腹中。最终,英国科学家曼宁(John Manning)从成人的身体外部发现了一条线索,从而了解到子宫内部发生的情况。他在人的右手上发现了一个性激素标尺:右手的无名指,由于基因的偶然作用,其长度与睾丸素的量成正比。我的配偶由于胚胎期受到睾丸素的影响更大,所以无名指的长度超过食指。而我由于受雌激素的影响较大,所以无名指的长度与食指的长度相同。睾丸素的量会在无名指上反映出来。睾丸素量越大,无名指越长。睾丸素量越小,无名指越短。不仅无名指的长度受到激素的影响,脑同样也受到影响:因此,我的右手上有一个显示激素水平的指示器,而脑的性别倾向取决于激素水平的高低。研究人员可以利用这根手指来确定胚胎激素与成人的脑风格的关系。(实际上,科学家早在一个世纪前便注意到了男女手指比例的差异,只是不知道这种差异背后的原因。)

接下来的问题是,睾丸素对我配偶的脑有什么影响?关于这个问题的回答五花八门,滑稽可笑。通过搜索一系列科学文献,我归纳了睾丸素水平较高、无名指较长的男性可能具有的一些特点。不过别紧张,这些特点是统计分析的结果,所以无名指长并不一定代表睾丸素水平高。还有一些其他因素也会影响人的手指长度。然而,统计表明,激素确实有影响。(还有一条忠告:在你测量手指头并兴奋不已之前,请注意,真正的科学家采用的方法是将右手掌影印下来,然后测量指尖到最接近手掌折痕的距离,以此来确定一根手指的长度。这样得出的结果可能与你慌慌张张地从手背方向确定自己手指长度的结果有很大的差别。)好了,迄今为止,人们发现男性的无名指长与以下情况有联系:

◆ 更具有侵略性。

◆ 更花心。

◆ 精子数量多,且质量较高。

◆ 即使不是左撇子,仍能够熟练使用左手。

◆ 体内睾丸素水平高。

◆ 在足球方面表现突出。(进行此项研究的科学家分析了欧洲足球运动员的手指。该结果应同样适用于板球、橄榄球和乒乓球。)

◆ 患孤独症或阿斯伯格综合征、抑郁症、偏头痛、口吃和精神分裂症的风险较高。

◆ 擅长数学,但阅读能力很差。[与前哈佛大学校长萨默斯(Lawrence Summers)臭名昭著的论点相反,他认为睾丸素对于科研能力没有影响。数学能力也与能否在科学方面取得成功没有关系。]

◆ 比一般人更有可能成为同性恋者。

睾丸素超量确实与同性恋存在一定关系。在讨论这个问题时,我还要再重申一下,这些关联只是在统计学意义上的。男性的无名指长,并不一定会成为同性恋者或猎艳高手,更不用说同时具有这两种特点。这只是意味着,如果找来1000名无名指偏长的男性,与1000名无名指正常的男性进行比较,结果会表明,无名指偏长的男性中出现同性恋、侵略性强或有足球天赋的比例较高。

此外,无名指偏短的男性——脑的睾丸素水平较低——也有自己的特点。

◆ 催乳素升高。

◆ 精子到达目的地后会死亡,甚至干脆没有。我的天!(这仅仅是统计结果,还记得吗?只是概率较大,不是生物定律。)

而女性的特点是:

◆ 如果无名指长,也可能更具侵略性,同性恋的概率高。

◆ 如果无名指长,左手应该较灵巧,只是有可能会出现精神健康问题。

◆ 如果无名指短(睾丸素水平低),患乳腺癌的风险较高。

◆ 无名指短还预示左撇子的可能性高,从记忆中提取词汇的速度更快。

◆ 调节排卵与哺乳的激素水平可能更高。

不管有多么神奇,之所以要在这里列出这样的清单,是因为这些外在特点能够让我们一窥人脑内部的秘密。我脖子上深受激素影响的器官同卵巢和乳腺一样,也是一个性器官。虽然从外表看起来,我和配偶的脑相似,但填充的内容物却存在着巨大的性别差异。

片面而杂乱的脑

在结束关于脑的话题前,还有一个值得探讨的身体特点使我们了解到脑的内部结构。回到我的双手,右手负责的工作包括打字、移动鼠标、接听电话、拿笔写字,每天的工作量至少比左手多50倍。我的左脑处于“主导地位”,而我的右手听其差遣。然而,约有10%的胚胎会发育形成一种右脑占主导的情形。这些人长大后,右脑的主导地位通过左撇子现象表现出来。因此,左撇子现象与长无名指一样,为科学家提供了一个测量脑内部情形的指标。如果把1000名左撇子与1000名习惯使用右手的人放在一起,对其心智优势、弱点以及异常之处进行比较,就能够发现脑的更多秘密。其中的关系五花八门,有时还有点混乱:

◆ 55%的左撇子为男性,45%为女性。

◆ 女性左撇子在绝经前患乳腺癌的危险要较女性右撇子高出一倍。

◆ 相比于异性恋者,同性恋男性更有可能是左撇子。

◆ 相比于异性恋者,同性恋女性更容易是左撇子。

◆ 左撇子中患孤独症(80%是男性)及精神分裂症的可能性更高。

◆ 左撇子更容易出现免疫问题,包括儿童哮喘。

◆ 左撇子出现诵读困难和口吃的风险更高。

◆ 男性左撇子更有可能是数学天才,女性没有这种倾向。

◆ 先天性耳聋儿童中,出现左撇子的可能性是听力正常儿童的两倍。

◆ 左撇子的后代较少。

这一系列数据传达了这样的消息:右脑支配对于男性和女性的影响不同。这似乎也打乱了脑的一些区域,影响语言和数学能力。

还有一个问题或许是:既然左撇子在健康与生育方面面临如此大的挑战,在漫长的岁月里,他们是如何设法保持自己的存在的?根据研究洞穴壁画的一名学者的判断,左撇子早已存在。在没有罐装油漆及涂鸦的时代,人们将手掌压在岩壁上,然后使用一根空心的禾秆向上面喷涂料,以表达自己的艺术设想。在欧洲的旧石器时代(1万—3万年前),这种以手作画的方式非常流行。法国进化生态学家福里(Charlotte Faurie)和她的顾问雷蒙德(Michel Raymond)找到了507个这样的手印,用来对左撇子比例进行分析。推理的方法是,如果手印为左手,则表明作画者使用右手进行禾秆对准这样的精细工作。接下来,研究后全新世的79名学生制作的现代版的手印。结果表明,这些现代智人左撇子和右撇子的比例与旧石器时代洞穴画家完全相同。结论是:至少在3万年的时间内,这个比例未发生改变。因此,左撇子必定也有一些优势。

这一优势可能体现在击打方面。如果我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右撇子,并习惯于与右撇子搏斗,让我突然面对一个左撇子,我就会落败。打击将来自一个意想不到的方向。左撇子会打得我两眼发黑,偷走我的配偶并快乐地生儿育女,将成功的基因传到下一代。有少量数据支持这一假说:在棒球、板球、网球、拳击和击剑运动中,很多人都是左撇子。从左侧而来的突然袭击令人意想不到,在某种意义上,是致命的。

当然,还有其他的理论。

左撇子的脑常出现个性化的布局方式,关于这方面的理论,我也很赞同。在大多数人的脑中,各项功能部位——语言、视力、记忆——在左脑或右脑中的位置是固定的。但对于左撇子而言,这些脑功能区仿佛被抛起来并任其散乱地摔在地上,其布局毫无规律可言。这种全新的布置方式(理论上如此),除了存在着前面列出的一系列危险之外,还可产生充满野性的艺术、新奇的哲学观以及闪光的天才想法。事实上,至少对于音乐天才而言,左撇子中更有可能出现这样的人物。因此,左撇子能够持续存在,可能是两种原因的综合结果,即能够在战斗和生活中同时取得成功。

“偏手”倾向并不是人类独有的。人脑的偏侧性很强,左侧负责语言的产生,右侧负责图形识别,等等。然而,其他很多动物,也有这种分布不均的现象。大多数老鼠在进行搜寻活动时,常常向右转弯。许多种类的蝌蚪在相遇时,都是“用左眼看”(由于两只眼睛被球形的头隔开,所以只能选用一只眼睛看向前方)。海象中右撇子的比例似乎和人类相同。新喀里多尼亚乌鸦在使用树枝“钓”蠕虫时,明显习惯使用特定的爪子,只是它们之中左撇子与右撇子的比例似乎相同。大猩猩同样如此。黑猩猩的情况比较特殊,一些科学家认为它们倾向于使用右手,另一些科学家则认为这种情况只出现在圈养黑猩猩中,生活在野外的黑猩猩没有这种倾向。双方的争论产生的一个明显的结果是,人们通过观察发现:在钓白蚁的黑猩猩中,专门使用一只“手”的钓到的白蚁最多。

而其中可能隐藏着人类偏手倾向的起源。让脑专注于一只手,比同时关注两只手的效率更高——不管是在喂养、育儿,还是在搏斗中。这也可以避免在紧要关头,为使用哪只手而犹豫不决,结果延误了时机。毕竟,当敌人正向你冲来时,看着面前的石头,没有人愿意把时间浪费在考虑用哪只手扔石头。科学家还不清楚为什么有10%的人会是左撇子,更不清楚我们为什么会出现左右手差别。我们像许多其他动物一样,生来如此。

有时我真希望能把手伸到脑的内部去摸一摸——可能的话再与它握握手。虽然脑负责整个身体的运作,决定着每个人的个性,但我们对于这个器官的了解仍非常有限。人类对于自身的脑投入了多少思考,颇有些讽刺意味。有时,我忍不住想要从镜子中看看自己的后脑勺。无论如何,我们不能无视这样的事实:先不说它想观察自己的冲动,这个复杂的、无与伦比的脑,一定是人类远远超出所有其他动物的一个因素。

即使是在今天,人脑仍在不断地进化。毕竟这种进化所需要的只是一个有益的DNA拼写错误——能够改变基因意义的复制错误。芝加哥遗传学家拉恩(Bruce Lahn)认为,决定灵长类动物的脑的大小的基因至少在3000万年内,一直在极其迅速地变化着。这一结论来自人类与大鼠及小鼠的比较,后两者的脑基因变异较为平缓。在人类历史一些非常突出的时间节点上,他列举了两个基因内部的突变。其中一次突变出现在大约3.7万年前的 小脑症 基因上,当时正是“文明现代人”的清晨——从那时开始,人类开始制作乐器,创作艺术,并为死人举行入葬仪式。有明显的证据表明,现今所有人的脑中,70%复制了这一有利的意外突变,在欧洲及东亚最为普遍。当然,由于人类具有喜欢迁移的特点,所以在其他地区也有分布。第二种基因是ASPM基因,这种基因在5800年前经历了一次有益的突变,当时农业与书面语言正开始出现。这些基因究竟做了什么尚不得而知。拉恩之所以认为这两种基因与脑的大小有关,是因为如果在胚胎发育期间它们的复制被意外关闭的话,脑便无法成熟。拉恩还认为这两种容易发生突变的基因只是一系列突变事件的开始。他估计现代人类的脑的形成,需要几百次乃至几千次类似的成功突变,100万年之后,人脑一定会与我头发下的这个器官有很大的不同。

就在这个时刻,地球上的某个地方,一个正在发育的胚胎,其头部或许已发生了能够加快脑工作速度的突变。我得指望他找到关于人脑的一切确定的结论——大小、性征以及不同的个性。在本章结束之时,我能够得出的结论是:人类或其他动物的脑以灵巧取胜。有些生物,如新喀里多尼亚乌鸦以及弗洛里斯人,虽然脑较小,却能够完成很多工作。女性的脑由于特殊的“安排”,弥补了容积比男性的脑小的不足,能够发挥与男性的脑同样的功能。与此同时,世界上最大的脑,如大象和鲸的脑,似乎并没有能够实现人脑如此高深的自我意识与创造力。这是一个令人迷惑的器官。如果仅仅负责指挥我们的身体度过每一天,袋鼠和负鼠的脑要简单得多。 y43Ij0/KJ5aOimi5INR0z8oW+aWsVMsB3pQAI4o69FqXiESOGAt+Y2xnzgawXRP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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