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以往历朝历代相比较,赵宋王朝是一个典型的崇尚文治的朝代。宋太祖赵匡胤虽然出身武夫,却酷爱读书,即使是带兵打仗,他也总是随身带些书,一有空闲,便手不释卷,如听说谁有“奇书”,往往不吝千金买下。宋太祖亲身经历了唐末五代的藩镇之祸,深深懂得马上可以得天下,但不可以马上治天下的道理。建国之后,他采取了振兴文教的政策,礼遇士人,扩大科举取士名额,又把“不得杀士大夫及上书言事人”这句话刻在碑上,立于太庙秘室,垂示后代。朝廷正殿也以“文德殿”命名,“重文抑武”遂成为有宋一代的“祖宗家法”之一。
太宗、真宗先后相承,皆醉心于文化事业的建设。其时大乱初定,图书文献散佚严重,几代统治者采取了种种措施进行寻访、收集,并设置专门机构不断成批抄写、刻板印刷,因此,到太宗太平兴国三年(978)崇文院建成时,虽然距建国不过短短二十年,国家藏书即由一万三千卷增加到八万卷。在搜集、整理和翻印前朝典籍的同时,自太平兴国二年开始,宋太宗又召集天下名士,先后编成了《太平御览》、《太平广记》和《文苑英华》三部大书。《太平御览》是一部大型类书,它是现存古代类书中保存五代以前文献最多的一部;《太平广记》广泛收集汉代至宋初的小说、野史、笔记中的故事,后人称之为“小说家之渊海”(《四库全书总目》);《文苑英华》则收录上起南朝萧梁,下至五代的诸家诗文歌赋,其中绝大部分是唐人著作。随后,景德二年(1005),宋真宗踵事增华,继其父所修三大类书之后,诏令王钦若、杨亿、钱惟演诸人修撰大型政书《册府元龟》,编录历代君臣事迹,“为将来取法”( 宋·王应麟《玉海》 ),全书共一千卷,展示了“盛世修典”的宏伟规模。古籍的保存和流传,对任何一个时代来说,都是一个十分繁难的课题,宋初统治者投入大量人力物力,编撰这四部大书,成功地挽救了大批前代史籍,为后世留下了丰富的文献资料。
这几位创业垂统的皇帝对文化的大力弘扬,深刻地影响了社会各阶层的价值取向。崇尚传统文化,埋头攻读坟典,一时之间蔚为风气,读书成为宋代士人的基本生活方式。读书人的天职是读书,读书是读书人取得社会资格的依据。宋代文学作品中,我们常常可以看到士人攻读的具体情景,亲切、投入,令人动容。王禹偁《清明》诗曰:
昨日邻家乞新火,晓窗分与读书灯。
清明有“乞新火”的习俗,乞来新火,首先是点亮“读书灯”。而读书灯在郭震《纸窗》诗中,则比月色更为可亲可爱,需用纸窗特意护卫:
不是野人嫌月色,免教风弄读书灯。
读书灯既陪伴了王禹偁的晓读,又为郭震的夜读照明,书真成了宋代士人不可须臾离身的人生伴侣。“自时厥后,子孙相承,上之为君者,无不典学;下之为人臣者,自宰相以至令录,无不擢科,海内文士彬彬辈出焉。”(元·脱脱《宋史·文苑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