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避难的自由和“只顾自己”的罪恶感

上野 你已经结婚了吧?

汤山 不好意思,是的。

上野 原谅你(笑)。那你和丈夫商量避难的事了吗?

汤山 这个说来话长了。我丈夫做的是建筑相关的工作,是结构专家。其实也算是抗震设计专家。所以地震发生之后他必须立刻去现场进行调查。

上野 这次他被派去哪里调查了?

汤山 仙台。因为交通设施都停运了,所以搞得像敢死队出征似的。走内路,坐的是什么特制的车。

上野 原来你丈夫从事的是这么正经的工作啊。

汤山 不过他会和我结婚,可见本质上是个相当怪异的男人(笑)。那时候他可能是因为男人的英雄情结吧,出发的时候眼里闪耀着光辉呢。

上野 毕竟是非常时期嘛,确实就像被派往前线的英雄一样。

汤山 没错!就是一副“我,要上前线了!”的派头。我当时不由得想到,啊,如果发生战争也是这样吧,男人们都带着一种“日本男儿”的感觉。就算叫他别去,也完全不会听你的(笑)。我当时也还没收集到什么有用的信息,就跟他说“如果再发生余震的话,你也会被辐射吧”,想阻止他,结果他居然说什么“地震后的建筑都很危险,我必须得去”,我已经发火了,说“你可不许死”,他却说“没关系,我的人生本来也所剩无几了,能这样牺牲是我的夙愿”。

上野 那时候网上还有呼吁组织核泄漏特工队(“福岛核泄漏行动队”)的人呢。很多六十岁以上的前技术工作者挺身而出,五十多岁的人中也有很多这样的人。

汤山 没错,一听到他们说“这就是我的活法”这种话,就拿他们没辙了。只能说“随便你吧”放他们去了。事后回想起来,这种像是距离感的东西,就是我们夫妻间的感觉。既不是绝望也不是希望的冷漠。但是,他就这么把住在隔壁的母亲扔下了。我收到那些海外发来的邮件,决定要去逃难的时候,最开始是打算带上我们两个人的父母一起走的。但不管我怎么劝他们都不听。我的母亲对去冲绳有点动心了,但父亲却大怒道“你说什么呢,笨蛋!”,坚决不走。他对电视报道深信不疑。最后他破罐破摔,跟我说“别管我了,我就要在这儿一边弹钢琴一边等死”!

上野 对了,你父亲是古典音乐作曲家。那你婆婆呢?

汤山 就算是我这样不懂人情世故的人,抛下丈夫的母亲独自一人也太过分了。那时候也不知道东京还会不会有余震,我必须守在她身边。深夜决定去避难以后,我想哪怕早出发一刻也好,于是凌晨四点的时候给隔壁打电话,婆婆也醒了。平时把“我对人生已经没有留恋了”这种话挂在嘴边的人,忽然变得雷厉风行了,跟我说“我们快逃吧”(笑)。不愧是经历过战争的一代。因为没办法把婆婆和猫都带走,只好哭哭啼啼地放下猫……在水桶里加满了水,猫粮也留了好多。当时的想法是,如果真的出了什么事,不管要穿防护服还是什么,总能回来一趟的。

上野 真是让人肝肠寸断啊,毕竟宠物也是家人。

汤山 是啊,竟然要放下猫不管。我并没有要自己一个人逃跑哦,我想不管怎么样也要和亲近的人说一声,看看能不能一起走。但是,当时我找过的人都用各种理由拒绝了。我还给一位我非常尊敬的作家打了电话,但是他回了一句我意料之外的话:“我不能就这样只顾自己逃跑,不能成为叛徒。”在我的思维和感性里没有这样的想法。我认为可以逃跑的人应该行使自己逃跑的自由。因为怕被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就不逃跑,我不具备这种感性。之后在刷推特的时候更加深了我这一印象——像我这样的人其实是少数派。

上野 你就这样做了决断,去了最南边的冲绳。那么是什么时候决定要回来的呢?

汤山 在冲绳待了大概两周,慢慢收集了一些有用的信息,了解了并不是“沾到钚立刻就会死”,我预感这会是一场持久战,所以就回东京了。 bSPU7+YM8MhrPj2/xkx2zXffT7+rK19W5BzlwWxmEQo8cZ1O7Phpg7hTI5i0/bw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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