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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化资本是一种武器

上野 虽说文化资本也可以作为一种工具来使用,但你确实是拥有一些文化资本呢,是某种意义上的文化精英。文化资本也分初期投资的大资本和小资本两种。音乐也是有各种等级的,古典乐就需要非常高额的初期投资吧。

汤山 确实。要想成名,必须要父母投入大量的时间和金钱。

上野 你小时候接受的是音乐英才教育吗?

汤山 钢琴之类的确实是学了。不过,我父亲不能忍受家里出现自己以外的人弹奏的钢琴声,如果在家里练习就会挨骂。可能我父母也有那种我会因为逆反心理去努力的考虑,但是我就只想着能偷懒了。

上野 这样啊,所以你就选择了去亚文化领域占据领导地位。

汤山 亚文化和地下文化我都非常喜欢。就比如我小学时候看过的白土三平的作品,漫画在我生活里占据很重要的地位。当时的杂志还都很有趣,我也很喜欢看。

上野 和宫台真司是同代人的话,也就是所谓的“死宅”。是将讨论亚文化等同于讨论政治的时代的开始。我们这一代人的“时代教养包”果然和你们还是不同的。比如说,我就很难说出有什么对我的人生产生了重大影响的漫画。漫画在成长过程中具有重要意义这件事,是从藤本由香里 开始往后的时代才有的。她说比起三餐更喜欢漫画,没日没夜地沉浸在漫画的海洋里,是漫画养成了自己的人格。

汤山 我真的和她完全一样。

上野 是吧。我们那个年代还有陈旧的教养主义 ,漫画都不能算是书。漫画作为文化资本开始拥有重大价值,是从萩尾望都她们的“24年组” 开始的。我是昭和23年生,在人格养成时期阅读和我同时代的女性创作者们的漫画作品的,应该是比我小一轮的人了。我作为她们的同代人,虽然也有共鸣,但并没有“通过这些作品养成了自己的人格”。不过,我后来阅读她们的作品时,的确会有“原来漫画竟然可以做到这样的事”的惊叹。

汤山 上野老师还写了关于“24年组”的论文吧?

上野 说到这篇论文,其实漫画对我来说并没有融入生活习惯,也没有内化为身体的一部分。我不会没日没夜地沉浸在漫画的海洋里,只是抱着“读读看”的心态看漫画(笑)。藤本由香里降低了我看漫画的难度。据说她每个月要看300本漫画杂志,但这些漫画的质量良莠不齐。于是她会把自己看过之后挑选出来的漫画用快递寄到我家,直接跟我说“读这些!”(笑)多亏有她,我读了很多“24年组”的作品。后来我就写了相关的论文,不过在这个过程里我深感对女人来说,语言和学问的世界真的门槛很高。虽然是因为我一直在大学里才有这种感觉,但这是一个必须经过训练,获得基本的理论和修养,才能发言的世界。

汤山 这种气氛在文化界和艺术界也有。要说那种实力是通过什么来衡量的,又要说到东大神话了。

上野 如果不说些“福柯说”“德勒兹说”之类明明自己也不是太明白的话,就没有人愿意听你说话。这样一来,作为创作者来说,还不如进入初期投资门槛没那么高的创作领域。而且都说“成王败寇”,成功与失败会直接通过市场反映出来,没有什么可以人为操作的空间。“24年组”出现的时候,我作为她们的同龄人,会思考她们为什么会选择这条道路。答案是“原来如此,这就是她们的生存策略,以此在这样的世界里表达自己”。

汤山 如果有表达上想要达成的目标,并且有几种方法可以达成这个目标,其中有一种方法绝对能赚钱,而且能把自己想表达的东西传达给别人,那么会选择这种方法也是人之常情。

上野 在亚文化领域,也有文化精英和非精英的区别。有像坂本龙一 那样拥有初期投资而后展露才华的人,也有人是在没有初期投资的情况下靠着自己的才能爬上来的。

汤山 比如矢泽永吉。

上野 忌野清志郎 也是。你属于哪种呢,还是中间地带?

汤山 我绝对是拥有初期投资的那种。古典乐已经融入我的血肉了,芭蕾、电影和歌舞伎等也都成为我日常的一部分。说到这里又要提起那位去世的朋友深浦加奈子了,我俩在小学的时候会随便编一些歌唱着玩,其中有一首歌的歌词是“罗曼罗兰,纪德,里尔克,卡夫卡,普鲁斯特,乔伊斯”。

上野 果然你的生活里就有很多文化资本呢。我觉得你以前是处在特权阶级的位置上的。我虽然是通过《一个女人的寿司》认识你的,但你的父母我是从别的途径早有耳闻了。知道你和作曲家汤山昭先生是父女的时候,我想“原来有这样的父母啊”,感觉好像拼上了拼图的最后一块。果然,在这种具备文化资本的家庭里长大会拥有很大优势吧?

汤山 对这种说法我的确无法否认,不过上野老师经常提到“一般人”这个词吧?这种和一般人不一样就不行的同侪压力,在日本社会非常严重。尤其对女性来说,会因为这种要和一般人一样的压力而变得什么都做不了。

上野 和归国子女一样。虽然拥有堆积成山的资本,但绝对不能被其他人发现。

汤山 完全正确,即使有堆积成山的资本,说到底,作曲家毕竟是属于非一般人的范畴。所以,幼儿园开始我就有一种“我家和其他人不一样”的自觉,想着这件事被人发现的话就糟了(笑)。我觉得自己就像在日本的外国人一样。

上野 村子里的外国人,对吧?

汤山 所以,“3·11”之后去避难的时候也因为看不懂“世间的一般人”而感到惊讶。看到有女人因为内心期待着“想要被爱”而苦恼,我也只会觉得“说什么呢”。其实我的书都是以这种“共鸣的薄弱”为主题的。一想到自己的成长环境,就开始絮絮叨叨地苦恼世间没有自己的栖身之所,这本身就太幼稚了!自己家里就有一个异于常人的“创作者”,完全不能大意(笑)。孤独已经是默认的前提了。 eYlBr9/bTH+gsN1zYimby+w6lDnXOOtRw4HU4E3GV01iPCF81UvdyUsNn+8r+jn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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