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田一郎把车直接开到守备队驻地敦村的家门口时,胖得几乎连军服都要撑破的敦村一直在门外张望。他看见车停下后,连忙跑过去把车门拉开,然后卑躬屈膝将池田一郎迎进了门。池田一郎一把将敦村推开,径直走进了惠子房间。屋里,惠子侧身坐在炕边,低着头默默地系着衣服带子。池田一郎一下子折断了手中的鞭子,“八格牙鲁!”
池田一郎见惠子无动于衷,便回头对跟在后面的敦村大吼:“给我封锁所有路口!马上把那个混蛋给我抓回来!”
敦村点头哈腰连说是是,屁滚尿流地跑到外屋去打电话去了。
池田一郎看着惠子,发现她似乎对已经发生的事情满不在乎,只是很平静地坐在床边。此时此刻,她的衣服已经整理好了。他假咳了一声,惠子表情淡然地看了他一眼。
“惠子小姐,究竟是怎么回事?”
惠子瞥了一眼屋外,有些轻蔑地苦笑了笑,“这都是他干的好事!”
池田一郎一愣,“他?他是谁?你父亲?”
惠子越发笑得冷漠,语气里满是讥讽和愤恨:“今天下午,他强暴了一个14岁的中国女孩!”
池田一郎吃了一惊,但小眼睛一直盯着惠子,“你是说……是你父亲——敦村君干的?”
惠子点点头:“是,就是他干的。真是令人发指,我都替他感到羞耻!”
池田一郎眨了眨小眼睛:“你为什么告诉我这些?”
惠子摇摇头,淡淡地说:“我告诉您这些,不是为了让您惩罚他,而是想让您明白,用武力和野蛮是不可能征服这些中国人的。”
说完,惠子从地上捡起了那本《论语》,轻轻地抚平了上面被泪水打湿后留下的褶皱。
池田一郎的视线也落在了那本《论语》上,“你是说……”
惠子转开脸,神色有些忧伤地看向窗外:“他是个正人君子,他并没有碰我。”
池田一郎:“什么……”
惠子知道,她恐怕永远也不会忘了今天晚上发生的事,更忘不了那个自称是“鬼难拿”的男人。当她听到他说自己的父亲对一个年仅14岁的中国小女孩实施了禽兽不如的暴行后,她的心里难受极了……当她明白“鬼难拿”深夜造访,是为了给同胞复仇时,她不准备反抗了。她这样做并不是怕死,她觉得父亲欠下的债应该由她这个女儿来还,不是有句话叫父债子还吗?她非常了解那种仇恨,尤其站在一个女人的立场,她也绝不能容忍如此禽兽不如的恶行的,哪怕这种恶行的制造者是自己的父亲。
惠子明白,身为侵略者一方的自己,不管是否参与了这场战争,都会理所当然地被中国人当作复仇对象。对于自己要无辜承受这样的遭遇,她无话可说。所以,她不再反抗,开始在那个男人面前脱衣服。
在解衣带的窸窣声中,男人突然发问,“你会说中国话?”
“是。”惠子点头回答,手指在取下腰带时犹豫了一下,便很快地脱下了外衣。
男人沉默了一会儿,突然抓住了惠子的肩膀,撼动着她愤怒地大声问:“那你说,你们这些小日本不好好的呆在你们自己的国家,跑到我们中国来干什么?”
惠子被他吓了一跳,恐慌地缩起被抓痛的肩膀,泪水不由自主地流了出来,她死命地摇头,“对不起,对不起……我也不想到中国来,可是,我说了能算吗?我爸爸……”
“别提那个混蛋!”
惠子浑身一颤,恐惧地望着男人,双手紧抓着和服的衣襟,“好……我、我不提他了……”
男人看着她不断滚落的泪珠,松开手,叹了口气,“你……不要害怕,我……我和你那个混蛋爸爸不一样。”
惠子看到男人近在眼前那张充满阳刚之气的英俊脸庞,突然间没有了愤怒和仇恨……她停下了脱衣服的动作。她看着他已经变得柔和了的表情,有了一种对异性的向往。她红着脸低下了头,“我知道……”
“你磨蹭什么,快给我脱!”男人忽地站起身,语气又突然变得有些烦躁了。
惠子虽然低着头,但她能感觉到男人投放在她身上火辣辣的视线,那目光灼得她的脸也一起发起烧来。她背对着他,将最后一件衣服脱下,露出了光洁、雪白的背。在这个时候,惠子已经完全没有了少女的矜持和害怕,她准备将自己献给身后的这个男人。首先是为父亲赎罪,也为日本人赎罪。其次是为了面前的这个潇洒的、孔武有力的男人。她早就听说过关于这个男人的种种事迹,他是中国人心目中的英雄,是日本人眼里的煞星,他的英名传播四方,日本人恨他,也怕他,中国人却崇拜他,爱他。而她,撇开国籍和立场,作为一名女子,也同样钦慕他,暗恋他。这样的英雄,这样的男人,谁能不爱?
惠子突然觉得自己何其幸运,能够得遇这样的真汉子、大英雄。她深知自己面临的命运与归宿,爱情与浪漫与她无缘,不要说那名被她父亲糟蹋了的女孩,就算是她自己,也同样免不了成为战争的牺牲品。与其让那些被军国主义思想洗脑的战争狂人玷污她的清白,她宁愿选择将自己给予这个仇恨着她们日本人的男人。她将把这次经历当做是一场美梦,无论将来是否去慰军还是嫁给池田一郎的儿子为池田家的儿媳妇,她都可以把这场美梦当做是永久的回忆,以此熬过以后那些难以忍受的岁月。
这个男人,将成为她的第一个男人,也将成为她这辈子唯一思念的男人。惠子几乎是怀着无比美好的憧憬和向往,来迎接她的第一个男人。虽然下定了决心,但惠子还是显得有些紧张,不过这像是在洞房花烛夜,新娘面对新郎的那种羞涩和紧张。她将双手环抱在胸前,不敢转过身去。她就像一个在洞房中心慌意乱的新娘,在等待着幸福的那一刻……
她闭着眼睛等着他来拥抱她,或者是强暴她……
“把衣服穿上!”就在她幸福的期盼着男人“强暴”她的时候,她听到了这样一句话……
惠子愣住了:“什么?”
“把衣服穿上!”男人又重复了一遍。
惠子回头,看见男人背对着自己:“你……”
“咋的?又听不懂中国话了?”男人的话低沉有力。
惠子大着胆子问:“你不要我了?”
男人闷声说:“是。”
惠子感到了一阵失落,她顾不上害羞,鼓起勇气说道:“先生,我……我愿意……”
男人从炕上一把抓起惠子的衣服,甩到她身上,“不行!快点穿上!我还有话要说。”
惠子又羞又窘,只得穿上了衣服。她一边慢慢地系着腰带,一边偷偷观察着男人的神色,似乎男人并没有要改变主意的意思,她失望之极,神色也变得哀伤起来。她整理好衣服后,轻轻地对他说道:“鬼难拿先生,你说吧,你让我干什么都行。”
“对你那个混蛋爸爸说,我睡了你!”
惠子再次吃惊,怔怔地看着他,“你……不行!这对你不公平!”
男人晃了晃手中的匕首,但说出的话却并不是真的那么凶狠:“听话!要是不按我说的去做,我要了你的命!”
惠子看着匕首,也不再害怕,只是轻叹了一声,她想她又一次感受到了一个中国男人的魅力,他是真正的君子:“先生,放心,我一定按你说的去做。”
……
池田一郎听完惠子的讲述后,小眼珠子骨碌骨碌转了几下:“那你刚才为什么衣衫不整?”
惠子笑道:“我是要让我爸爸和那些把中国人不当人的同胞知道一个道理。”
池田一郎:“什么道理?”
惠子的声音一下变得冷漠又生硬:“我刚才不是已经说了吗?用武力和野蛮是不可能征服中国人的。”
池田一郎的视线再次落在惠子手中的那本书上,“惠子小姐,看来你中……中国文化的毒很深啊!”
惠子冷冷一笑,用手指轻轻摩挲着书本封面上的那两个字,说出了意味深长的话:“中国文化怎么会有毒呢?相反的,是我们日本人身上有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