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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4年，河南，临汝县。
中午时分正是临汝县各家餐馆最忙的时候，陈记羊肉烩面馆也不例外，上至掌柜的，下至跑腿的堂倌，所有人都忙得热火朝天。
陈记羊肉烩面馆是一家很老的面馆，已经有两百年的历史了，在临汝县也算是数一数二的大面馆。掌柜的叫陈旭，虽然只是一卖面的，但是在县城里也算是响当当的人物。不过，那都是以前的事了，自从日本兵进城，这家经营了几代的面馆生意便每况愈下，眼瞅着快不行了，陈旭也像变了个人似的，整天唉声叹气的。
为了把面馆撑下去，陈旭节省开支，辞退了所有的堂倌，从外地找来了个十来岁的小子帮忙。这小子名叫小石头，据说是陈旭的远房亲戚。
小石头长得虎头虎脑的，很机灵，嘴也很甜，很讨客人的欢心，面对日伪军时也很有一套，几句奉承话下来，就把日伪军捧得舒舒服服的。所以大多数时候，只要有日伪军来店里，陈旭总是让小石头去招呼。
奇怪的是，小石头对日伪军的事很上心，有时候也主动打听，跟别的小孩儿可不一样。
大部分老百姓对日伪军都唯恐避之不及，小石头为什么会如此反常呢？嘻嘻，这是因为啊，小石头有着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身份。
小石头的秘密身份是什么呢？别着急，继续往下读你就知道了。
“陈掌柜，陈掌柜，你要的羊我带来啦！”随着一个洪亮的声音响起，一个穿着粗布短衫的中年男人牵着一只羊走进了陈记羊肉烩面馆。
这个人是临汝县的羊贩子，叫吴志国。县城中半数以上羊肉馆的人都认识他，大家时常托他买羊。但这个人一毛不拔、斤斤计较，所以大家都不太待见他。
这次，与陈记羊肉烩面馆长期合作的羊贩子家里有事，没法及时送羊过来，所以就叫吴志国来给面馆送羊。
“哟，来啦，还没吃饭吧？要不先吃点东西。”陈旭从柜台后面走出来，先打量了一眼吴志国送来的羊，又吩咐厨子李帅赶紧给吴志国做碗面。
“面不急着吃，您先把这次的羊钱给结了。”吴志国一手把羊往自己身后拉，一手摊开，伸到了陈旭面前。
“我还能不给你？石头蛋儿，快，把羊牵到后院去。再给你吴大叔端一碗羊肉烩面来。”陈旭说着，一手把吴志国往面桌边拉，另一只手指了指连接前堂和后院的门。
小石头走上前，打量了一下吴志国，然后接过牵羊的绳，说：“把羊给我吧。”
吴志国也打量了一下小石头，说道：“这个小孩儿长得真好哩。”
小石头看了一眼吴志国，没有理他。
见小石头没有理自己，吴志国继续说道：“你叫石头蛋儿？听你的口音像是陕西人。我也是陕西人。”
小石头本是要到后院去的，听见吴志国的话就停了下来——这话虽然在别人听起来或许没什么，但对小石头而言，这可是接头暗号。
亲爱的小读者，或许你会觉得奇怪，小石头怎么会知道接头暗号？这是因为小石头有着一个秘密身份——地下交通员。地下交通员主要负责搜罗有关日伪军的情报，并把这些珍贵的情报秘密地送给中国共产党领导的八路军。搜罗到的这些情报必须送出去才有价值，所以组织就会定期派通信员前来接头。通信员有时会换人，为安全起见，新的通信员见面时要对暗号。
难道眼前这个大叔正是组织新派来的通信员？小石头心跳加快了一拍，他又仔细打量了吴志国一眼，缓缓地说：“我不是陕西人，但我随父亲在陕西生活了七年。”
“是吗？那你都去过陕西哪儿？”吴志国继续问道。
小石头的心跳又加快了一拍——这正是接头暗号，他咽了口唾沫，也说出了自己的暗号：“就在西安待着，哪儿也没去过。”
吴志国的眼中闪过一丝狡黠，他突然弯腰驼背地哀号起来：“哎哟，我这腰呀……”
“大叔，你咋了？”小石头的眼睛忽闪忽闪的，陈旭也停下来，狐疑地打量着吴志国。
“腰疼。唉，老毛病了。”
“那我帮你捶捶吧！”小石头把牵羊的绳递给陈旭，腾出手，攥成小拳头，在吴志国的肩背和腰上有规律地敲了几下。你还别说，没多久，吴志国的眉头便舒展开了。
“哎呀，小家伙，你可真厉害，随便敲这么几下，我就没那么疼了！”吴志国兴奋地说，“要不，以后你多帮我捶捶背？”
“这怎么行，石头蛋儿是我们店里的伙计，要干许多活儿呢，帮你捶背就耽误他干活儿了！”陈旭不乐意了。
“嘻嘻，大叔，我不光会捶背，还会踩背、按摩呢！”小石头颇有几分得意地说，“只要我帮你按摩几下，保管你全身上下都舒舒服服的。不过，我可不白干，我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吴志国问。
“以后你卖给我们的羊价钱要比现在少一成！”
小石头这话一出，陈旭的眼睛亮了，而吴志国则皱着眉连连摇头：“那不成，少一成的话，我可要亏本了！”
“大叔，你先别忙着拒绝，要不你去我房间里，我帮你踩踩？”小石头提议道，“要是不好的话，你再拒绝也不迟。”
“对啊，老吴，你试试吧，又不吃亏！”陈旭拍了拍小石头的肩膀，眉开眼笑地附在他的耳边，压低了声音说，“石头蛋儿，好好表现啊！”
半推半就之下，吴志国进了后院小石头的房间，陈旭也顺便把羊牵进了后院。
在小石头的房间里，小石头装模作样地给吴志国按着，故意提高声调说道：“大叔，你放心好了，我按摩的手艺可是祖传的。”
“小屁孩儿，还挺会讨价还价。”吴志国也提高了声音。然后他迅速从衣兜里取出一张字条，塞进了小石头的手里，压低声音说：“收好。”
小石头点点头，却大声嚷道：“你这个大叔，真是难伺候。”
当吴志国和小石头从屋里出来时，陈旭马上迎了上来，着急地问：“嘿嘿，老吴，咋样？”
“将就吧。”吴志国不以为意地说，“看在这个小家伙机灵的分儿上，以后每次我带羊过来，就让这小家伙帮我踩踩背，我就把羊低价卖给你。”
“好嘞！”陈旭喜上眉梢。
“好了，我得走了，陈掌柜，把羊钱给我结了吧。”吴志国伸出了右手。
“少一成？”
“真是便宜你了。”吴志国用好似被割了一块肉的表情说，“好吧。”
陈旭喜出望外，拿出钱递给了吴志国。吴志国接过钱，快速地点了点，然后扬长而去，走之前扭头对小石头说：“石头蛋儿，那羊还饿着呢，你最好去喂喂。”
“行，石头蛋儿，你去喂羊，我去前堂看看。”陈旭说着，满脸喜色地走了。
陈旭刚到前堂，就看到两个身穿黄皮的伪军咋咋呼呼进了面馆，看他们那狐假虎威的模样就知道后面可能跟着他们的日本主子。
果然，在伪军进来后不久，一个日本兵也进来了。
“掌柜的出来，皇军问你话！”一个长着一双绿豆眼的伪军大吼道。他单手叉腰，空出的那只手随意地翻弄着柜台上的东西。另一个伪军拿着个破本子和一支笔。
“哟，皇军来啦？啥事？啥事？我们是大大的良民，皇军想要知道的一定告诉，一定告诉。”陈旭一面哈着腰，一面吩咐厨子李帅煮三碗面，“要多多地放肉！”
“面是要吃的，可我们今天来主要是查人。最近店里有没有陌生人来？”那个拿着破本子的伪军说。
日本兵没有说话，一边听狗腿子们问话，一边打量着店里。当他看见挂在厨房外的一副羊下水时，眼睛一亮，说道：“羊下水好啊，大大地好！”
陈旭心里一疼，但也只能无可奈何地说：“既然太君喜欢，那就给太君包起来！”
日本兵得意地捋着小胡子，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那两个伪军看前堂没什么可疑之人，便晃晃悠悠地向后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