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不远处有人大声说着:“验票了!验票了!一边说着,一边走过来。?
那小孩看了一下四人,对身边的史先河说:“我没有车票,你们千万别说我在这里!”说着,用手捂了一下屁股,很快地钻到车座底下,藏了起来,再也没有声音发出。?
佟铁钢抬头看看行李架上,几只包裹有些耷拉下来,他又站起身将包裹弄好,心中有些不解,心想:多亏刚才没谈什么严肃的话题,行李架上躺个活人都不知道。否则,肯定被他听去我说的秘密了,但不知这小孩是什么时候上去的?那鸡叫马嘶的声音,肯定是他弄出来的。这时,验票的人走到四人面前,四人交票验证后,验票人才转到别处。?
赛时迁低头看一下车座下面,小声对下面说:“出…出来吧!”?
那小孩在下面问:“验票的人走远了么?”?
赛时迁说:“走…走…走!”?
小孩露出一个圆圆的脑袋来,盯着赛时迁着急地问:“到底走没走,你总说走,是什么意思?”?
“你出来吧,在下面怪难受的!”李呈亮忍不住说道。?
小孩又用眼睛四处看了看,才从地上站起来。?
“你叫什么名字?到哪儿去?”李呈亮问。?
“我叫苏坚,是个江湖艺人,来去无牵挂,走到哪里,哪里就是我的家,先生,我会看手相,能预知祸福,我给你看手相好么?不要钱,刚才你们帮了我,我要报答你们!”?
佟铁钢心急,伸过右手说:“先给我看看!”?
苏坚说:“男左女右,你把左手伸过来!”说着,苏坚就坐在佟铁钢旁边,认真地拿过佟铁钢的手,端详起来。?
苏坚看视片刻,突然失声叫道:“哎呀!你有一场大难,手纹如刀,分明说你要去杀人。”
苏坚说完,突然停住,盯着佟铁钢看,佟铁钢等四人同时一愣。?苏坚环顾了一下众人,又接着说道:“你要杀的这个人,还不是一般人物,这人也很了不起,天星纹发亮,说明那人也不一般,会有人保护那人!你们是什么人?”?
李呈亮冷冷地说:“商人,去南京做生意!”?
苏坚又端详了李呈亮片刻,口中似自言自语地说道:“不对,不对,你印堂明中带暗,手上有握枪老茧,你分明是一个军人,你到南京也不是做生意!”?
李呈亮见一个小孩儿如此大言大语,心知他必然有些来历,因而,示意大家用心防他。他想了想,又用话语来试探他。?
“你一人卖艺,这么小年纪,有什么本事可以挣钱?你父母舍得你一人出来吗?”
“我父母已经死了,我在江湖上主要以口技为生,也顺便给人相面、看手相。”苏坚回答得很爽快。?
“你家在哪儿?”佟铁钢翁声翁气地问。?
苏坚沉默片刻,突然低声唱起:“我的家就在东北松花江上……”这首广为流传,众人熟知的歌曲,歌声深沉悲壮,大家立即被苏坚的情绪感染,心思随着那歌声的旋律起伏动荡。?
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苏坚的歌声是那样痛苦悲壮,从他感情真挚的歌声中,众人找到了心灵相通的桥梁。?
李呈亮与佟铁钢早已被苏坚充满童稚的声音带回了家乡东北。苏坚的歌声停下好久,两人的心思才慢慢地回转过来。?
苏坚唱过歌,很自然地微笑着坐在李呈亮身边,他看着赛时迁,笑着问:“我知道你是结巴,你说话时肯定很着急,听人说,结巴唱歌时就不结巴了,你下次说话时可以唱着说!”?
赛时迁点头说道:“对…对,我…我,我也听人说过!”?
“你们四个人如果真去南京做生意,我给你们当向导,怎么样?我虽是东北人,但常来南京,我对南京挺熟悉,我不要向导费,只跟着你们有地方住,有吃的就行!”?
众人一齐看着大哥史先河,谁也没有说话,史先河认真地打量一遍苏坚,笑着说:“我们去南京做生意已有人联系,到那里以后,办完事就回来,你跟我们去?我看不行。”?
佟铁钢心直口快,见史先河没有痛快地答应,他大声说道:“大哥,这孩子会口技,让他跟我们走,也挺有意思,就让他跟我们一起走吧!”?李呈亮见史先河不语,悄声对佟铁钢说:“三哥,这事应该大家商量着来,你怎么好一个人做主呢?”?
不料,苏坚一听此语,禁不住眼中出泪,哭了起来,口中道:“自从日本鬼子占了东北,杀了我爹娘,我就四处流浪,听你们口音也是东北人,你们都不认我这个老乡,可怜我苏坚空有祖传口技,都没有人欣赏!”苏坚一口气说完,眼泪不停地掉下来。?
赛时迁生来侠义心肠最重,在河南时已有一个孩子,不幸病死,妻子也思儿心重,不久亦离开人世,他今见苏坚此景,禁不住勾出前情,如同对自己的孩子一样,他拉过苏坚,握着苏坚的小手,充满柔情地说道:“别…别哭,他…他们不要…不要你,你…你…跟跟我好了!”说着,将苏坚一把抱在怀里。?
苏坚挣脱开赛时迁的双手,对赛时迁恭恭敬敬地行个大礼,才转悲为喜,笑着坐在赛时迁石中林身旁,亲切地称他为:“叔叔。”?
史先河见赛时迁如此,深知他的心思,也不好当众拂他脸面,只好点头默许。赛时迁分别指着另外三人给苏坚认识,叫史先河为大伯,佟铁钢为三叔,李呈亮为四叔。?
苏坚兴高采烈地给三人行过礼后,便极其幸福地坐在石中林身边。
火车咔咔响着,奔驰在去江南的大地上。下午,他们下了火车,转乘轮船到达南京,苏坚随着四人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走出轮船码头。
南京是首都,自然要比别处繁华热闹。佟铁钢、李呈亮两人第一次来到这里,在轮船码头四处张望,被繁闹的场面弄得一时不知措手足。
史先河率先登上公共汽车,其余几人也尾随而上,目标是到距离总统府较近的地方找个旅馆住下,然后,再寻对策。?
公共汽车上,人很拥挤,车上有操着各种方言的外地人。佟铁钢与李呈亮均有陌生之感,他俩与史先河、石中林不同,他们常年生活在兵营的单调圈内,与外界接触比较少,适应性较差。
车上的人随着车体的摇动而站立不稳,这时,机灵的苏坚看见站在史先河身边一个留有大胡子的高个子向史先河的衣兜摸去,苏坚悄悄地对石中林说:“他看样子是个小偷,我提醒大伯一声。”说着,就要往史先河那边挤,石中林伸手一把将他拉住,低声说:“别…别…管他,他…他偷…偷不去!”?
苏坚见那人已靠到史先河身边,石中林又拉着他的手不放,他挣脱不过去,以为石中林害怕那小偷,他急中生智,忙用嘴吹出一个口哨,口哨声很尖利,有几个人都转过头来看着苏坚吃惊。史先河和那个大胡子也不约而同地转过头来,接着,那个大胡子很快就躲到别处去了,史先河向这边走过来,苏坚小声对石中林说:“多亏我这一叫,把小偷给吓跑了!”说着,脸上露出几分得意之色。?
石中林微微一笑,对苏坚说:“小…小偷已…已经偷…偷走了!”“真的?我不信!”?
“你…你问…问他!”石中林指着挤过来的史先河说。?
苏坚不信,低声问史先河:“大伯,你的钱包还在么?”?
史先河用手急忙去摸口袋,面上一惊,钱包不知何时已经不见了。?苏坚一愣,又转头问石中林:“你知道那人是小偷,你为什么不让我提醒大伯?这下大伯的钱让人偷走,你就高兴了?”说着,他气得双腮通红,脸上也充满怒气。?
石中林微微一笑,大手从背后拿出来,在苏坚面前一扬,口中道:“你…你看,这…这是什…什么?”?
史先河一看,正是自己丢失的钱包。史先河心中不快,口中说道:“石中林,你为何当着孩子面拿我取乐?真不像话!”说着,伸手将钱包抢了过去。?
苏坚见状,忙说:“大伯,刚才是有一个小偷去偷你的钱包,我看得清清楚楚,我与叔叔就站在这里没动,不是他偷的!”?
史先河道:“不是他偷的,钱包怎么在他手里?”?
赛时迁石中林见史先河真的生气,忙对他解释道:“大…大哥,别…别误会,小偷…小偷…偷了你的,我…偷…偷小偷的!”?
众乘客见一个结巴和另一个人斗趣,觉得很有意思,都转过头来观看,远处的人也抻着脖子往这面瞧。?
汽车停住了,李呈亮在车门处喊史先河等人:“车站到了,快下车吧!”?
众人走出拥挤的车厢,来到南京的大街上。这时,已是暮秋天气,但街道两旁的樟树、梧桐树还很旺盛地挺着绿色,昭示着秋天冷风下的傲骨,这里的环境与西安皆然不同,山青水秀,秋风不冷,江南的景色自有其特点,古人不乏赞扬江南的诗句,极尽歌颂江南水秀山青的美色。?
四人行走匆匆,虽然欲刃蒋介石心切,对路边江南美丽景致,还时不时地瞧上两眼。?
四人来到一家“客来多”旅馆门前,只见门前两旁写着:笑迎天下客,喜送四海友。几个溜金大字,旅馆招待员热情地将几个人引进去后,便被领到一个较大的房间,房间恰好有五张床位,几人洗漱之后,才觉得腹中饥饿,自中午在火车上简单地吃过之后,现在已经下午六时多了,他们还滴水未进。?
佟铁钢大声嚷嚷着去外面吃饭,然后回来睡觉。李呈亮表示赞同,于是,五人又从客来多旅馆出来。几个人走在街上,远远地看见有个幌子,近前看时,却挂着北方正宗水饺的牌子,门旁也有一幅对联,上联是:醉里乾坤大,下联是:壶中岁月长!?
李呈亮觉得此联写得有趣,不觉停下脚认真观看起来,这几个字笔力遒劲,定然出自大儒子之手。?
佟铁钢性急,早一步跨进门去,口中大声叫着:“什么是北方正宗水饺?我最清楚,掌距的,快上四斤饺子让我尝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