购买
下载掌阅APP,畅读海量书库
立即打开
畅读海量书库
扫码下载掌阅APP

一 刻本《十七帖》

唐张彦远(约820—876后)《法书要录》载:

《十七帖》,长一丈二尺,即贞观中内本也。一百七行,九百四十二字,是烜赫著名帖也。太宗皇帝购求二王书,大王书有三千纸,率以一丈二尺为卷,取其书迹及言语,以类相从缀成卷,以“贞观”两字为二小印印之。褚河南监装背,率多紫檀轴首,白檀身,紫罗褾织成带。开元皇帝又以“开元”二字为二小印印之,跋尾又列当时大臣等。《十七帖》者,以卷首有“十七日”字,故号之。二王书,后人亦有取帖内一句语稍异者,褾为帖名。大约多取卷首三两字及帖首三两字也。

张彦远指出《十七帖》为唐太宗(597—649)收藏王羲之草书中的一部分作品,裱成一卷,共107行,942字,因第一帖首行有“十七”二字而得名。 他特别提到褚遂良(596—658)监装一事,并详细描述装裱样式及题署跋尾,又同时提到“贞观”与“开元”两印,故其所论应该是真迹本。 张彦远也抄录二十通书札的内容,接续在这段介绍文字之后。然目前通行的《十七帖》刻本有二十九札,加上顺序与张彦远所记略有差异,两者之间的关系并不清楚。

《十七帖》历代翻刻极多,北宋起即认为传世墨拓本中主要有两个系统:敕字本与贺知章(659—744)临本。黄伯思(1079—1118)提出:

右王逸少《十七帖》,乃先唐石刻本。今世间有二:其一于卷尾有敕字及褚遂良、解如意校定者,人家或得之。其一即此本也,洛阳李邯郸家所蓄旧本,颇与此相近。其余世传别本,盖南唐后主煜得唐贺知章临写本,勒石置澄心堂者,而本朝侍书王著又将勒石,势殊疏拙。又有一版本,亦似南唐刻者,第叙次颠舛,文为“十七帖”而误目为“十八帖”,摹刻亦瘦弱失真。独敕字本及此卷本乃先唐所刻,右军笔法具存,世殊艰得,诚可喜也!按:张彦远《法书要录》与余所著《法帖刊误》论此帖本末颇完,今并列于左方云。

黄伯思认定敕字本与所跋的本子才是真正的唐代刻石,敕字本的说法一直被后代论者所引用,至于黄伯思当年所题的本子已不得而知,故无从评论其正确性。目前传世的敕字本帖尾有大草敕字和小正书“付直弘文馆。臣解无畏勒充馆本。臣褚遂良校无失”(图3)。较常见的出版品有吴宽(1435—1504)藏本(图4)、冯铨(1595—1672)藏本(图5)、姜宸英(1628—1699)藏本(图6)、文徵明(1470—1559)朱书释文本(图7)、祁豸佳藏本(图8)、岳雪楼本(图9)。至于贺监本,相传为南唐李煜(937—978)根据贺知章临本所刻,被视为《淳化阁帖》及《澄清堂帖》中《十七帖》之祖本,不过多数学者均持否定态度,认为贺知章临本出于伪造。

《十七帖》版本复杂的刊刻状况,黄庭坚(1045—1105)评《长沙法帖》时已清楚论道:“《十七帖》者必多临本,永禅师及虞世南、褚庭诲临写,皆不甚远,故世有数本皆不同。此帖全是庭诲笔意,《杨雄蜀都》以下,似拙工写真,但神痴耳!” 将各版本间的差异视为不同书家临写所致,并未将翻刻因素考虑进去。不过,黄庭坚的看法似乎未被广泛接受,后代讨论《十七帖》的临本时,大多只引用黄伯思所介绍的贺知章临本。

历来受到关注最多的莫过于敕字本,帖末的大“敕”字和小正书提供了诱人的线索与讯息,使得观者往往联想到张彦远的“贞观中内本”,认为此敕字本即是当年唐太宗敕令褚遂良与解无畏根据内府所藏《十七帖》所制作的习字法帖。 黄伯思在《跋十七帖后》认定敕字本出于唐代所刻,也提到褚遂良、解无畏校定的题记,还刻意提到张彦远记载的“贞观中内本”,颇有暗示两者关系之意图,而这样的说法在后世更是成为主流。南宋姜夔(1155—1221)云:“法帖始自贞观褚遂良所校馆本《十七帖》。” 他认为法帖的始祖就是贞观年间褚遂良所校的馆本《十七帖》,也就是传世的敕字本。值得注意的是,张彦远在介绍“贞观中内本”时并未提到弘文馆刻帖之事,“馆本”的名称显然是从敕字本中“付直弘文馆。臣解无畏勒充馆本”而来。黄伯思一开始对敕字本就没有任何怀疑的态度,姜夔则进一步将敕字本视为法帖始祖。显然,敕字本在南宋时已完全被认同为唐太宗所下令制作的刻本,此说法至今都还是最具影响力。

据日本学者的研究,利用祁豸佳藏本(三井本)与姜宸英藏本(上野本)进行长度、字数、行数与间距的测量,得出长度比“贞观中内本”略短、多出一行四字的结论。推测多出的行与字可能跟计算方式及释文有关,尚属可以容忍的误差,所以能够修正成正好107行,但多一字。 因此,两者的关系确实相当密切。

敦煌出土唐人临《瞻近》《龙保》二帖(图10)也颇值得关注,两帖并列的顺序恰好与张彦远所记相同,却与敕字本不同,敕字本中《瞻近》排第七,《龙保》排第三。敦煌本中《龙保》只临写至“见”字,以下九字皆未临出, 《三希堂法帖》同样止于“见”字(图11)。不过,《淳化阁帖》(图12)、《大观帖》(图13)与《澄清堂帖》(图14)则是在“见”字底下多书一“之”字。刻帖顺序的雷同验证了张彦远所见“贞观中内本”(《龙保》帖中未缺字)的真实性,缺字现象则暗示着一个缺字“贞观中内本”(刻本或摹拓本)的存在。敕字本中除了保存有完整的《龙保》帖(图15),帖的数量也保存的最多,说明敕字本可能是根据一个不缺字的“贞观中内本”增修而成。日人最澄(767—822)在其《法书目录》中记录了《十八帖大唐石刻》,黄伯思认为其应为《十七帖》所误。 显然,《十七帖》在唐代已经出现刻本,不仅东渡到日本,也流传到了偏远的敦煌地区。

关于《十七帖》的来历,宋释适之《金壶记》引述钟绍京(659—746)的说法:

唐钟绍京曰:《十七帖》草书是右军真迹,贞观中裴业进上。太宗诏能拓书僧智辨摹之,上赐辨一本,令使行于世。辨没,僧昙昉得之,未尝轻示于人。予知之切,就昉求出,于万计数年方获。太宗以草书卷首有“十七日”,以此为十七帖名。

钟绍京的原文被俞和(1307—1382)抄录并保存下来:

右王逸少《十七帖》,乃先唐正刻本。今世间有二,于卷尾有“十七帖草书。晋右军真迹”。贞观中,裴业进上,太宗诏下,使能拓书僧智辨摹之。亲赐智辨一本,将令出外,使人间流传之从此本出。之后,年深智辨既没,其本遂入法海僧昙昉,极宝之,不轻出。余知之,遂窃就昉求之,出万计方获。太宗以草书卷头有“十七日”,以此呼之《十七帖》。其下实有廿五帖,一百二十行,一千一百二十四字。钟绍京记。唐中书令封越公。

称《十七帖》为“先唐”所刻,推测此段文字书于武后(624—705)称帝的690年至705年间。钟绍京所得到的《十七帖》为拓书僧智辨所摹拓,由于唐代宫中拓书人即为制作双钩本之匠人,所以此本很可能是双钩廓填本。僧智辨曾在贞观十九年(645)书写志宁(588—665)撰文的《秦州都督姜确碑》,显然不只擅长摹拓书迹,也相当能书。 唐太宗赏赐给智辨的这一本,自此就成为日后民间流传的祖本。钟绍京特别指出此帖虽称《十七帖》,但是实际上有二十五帖,一百二十行,一千一百二十四字,明显与张彦远所见“贞观中内本”不同,不禁令人怀疑张彦远的记录或许有所阙漏。钟绍京为武周朝人,生卒时间相当接近贞观年间,且本身收藏二王法帖颇丰,因此这段题记具有重要的文献价值,值得进一步深入探讨。

关于“太宗诏能拓书僧智辨摹之”的说法难免启人疑窦,毕竟太宗内府已经有一批擅长制作双钩模本的拓书手,如钩摹《兰亭序》的赵模、韩道政、冯承素与诸葛贞,为何还需要特别找来智辨处理此事?不过,若参考《集字圣教序》的状况或许可以稍微理解,虽然最终制作此碑的诸葛神力与朱敬藏皆供奉于内府,但整体的选字与编排却是由弘福寺和尚怀仁来主持。因此,唐太宗的确可能基于某种理由,诏令拓书能手智辨来处理新入藏的《十七帖》。

根据祁小春的考察与研究,《十七帖》全册皆缺“月日名白”,加上多处文句遭到删减,因此推测张彦远所见“贞观中内本”与传世敕字本皆是经过褚遂良编辑整理后的草书学习模板。 中田勇次郎推测《十七帖》为草书尺牍的缘故才会省略“月日名白”,祁小春虽然举例草书札中保留“月日名白”来加以反驳,不过这些例子皆仅能说明部分草书札没有省略“月日名白”,并无法完全驳斥中田勇次郎说法的可能性。 事实上,据钟绍京的文字记载,唐太宗使用“十七日”来命名《十七帖》,显示出当年智辨奉召所摹的墨迹祖本可能已经缺“月日名白”,而“十七日”已是正文开头。

显然,《十七帖》起初就是以完整的作品集的形式进献给唐太宗,而不是像张彦远文字中所说,由内府收藏的三千纸王羲之书迹中挑出来编辑而成。唐太宗本人也将《十七帖》视为类似《兰亭序》的完整作品看待,才会把这批信札直接命名为《十七帖》,这样的讯息也保存在传唐太宗的《笔意》中:“夫学书者,先须知有王右军绝妙得意处,真书《乐毅论》、行书《兰亭》、草书《十七帖》,勿令有死点画(原本为‘尽’字),书之道也。”

至于褚遂良除了张彦远说的监装《十七帖》,是否还做了编辑整理的工作,最直接的证据就是敕字本后面那些小楷书,因此敕字与小楷书的真伪就成为《十七帖》是否经过褚遂良编辑的关键。有学者认为此“敕”字与唐玄宗的“敕”字写法接近,应出于后添,小楷书题记也不符合文献所记贞观内府的法书题写格式,所以两个部分显然都是出于好事者的画蛇添足。 至于敕字本完成的时间为何,目前也是众说纷纭,中田勇次郎认为其为南唐李后主时所刻, 西林昭一认为其刻于8世纪, 周笃文则认为刻于北宋晚期。 无论敕字本制作于此时,褚遂良重新编辑修订《十七帖》的说法明显不太可靠,不过此本与“贞观中内本”有关是肯定的。 3HIL94QNpsvf3BZfpwQfCFvZT/nfcYzVOjpxEAkwcw0NYzjea07g0mb41JIFax8H

点击中间区域
呼出菜单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