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宜真和刘宜宁心情愉悦,二人着一身相同款式的秋水白裳,手中各捏着把月白美人扇,边走边以扇子掩嘴,悄声说话,笑声清脆如银铃。
丫鬟仆妇们跟在她们身后,一行人约六七个,目标明确,正是杂云苑。
明桂藏在高大的假山造景后,听着她们越走越近的脚步声,浑身都在发抖。
四十步,三十步,二十步……
明桂揪紧衣衫,汗流浃背。
一个极其怪异尖细,却又让她觉得熟悉的尖叫声,便在此时响起。
“救命啊!救命啊!非礼啊!”
非礼二字可不得了,所有人一下朝声音来源处望去。
明桂也转过头去。
“啊!”那声音继续尖叫。
伴随叫声,那一片树木剧烈摇晃,惊起无数飞鸟,拍翅慌乱逃走。
“怎么回事?”刘宜真肃容说道。
“有人喊非礼,定是出事了,”刘宜宁看向一个姑子,“郭萍,你速带人去看看!”
“是!”姑子应声,带了两个仆妇赶去。
远处隐蔽的角落里,一个身材高大的仆妇正在摇晃参天的大树,一边摇,一边神情浮夸地大叫:“啊~我不行了!救命,救命!~~”
看到郭萍领着两个仆妇过来,“她”一乐,立即掉头跑走。
杂云苑里,一个学徒因这动静出来,脑袋一伸,瞧见门外的刘宜真刘宜宁,学徒大吃一惊,忙掉头回去。
名叫郭萍的姑子领人找了一圈,没再听到半点动静。
遇见几个路过的丫鬟,郭萍拦住人问,丫鬟们都说没有撞见什么人。
郭萍回去回禀。
刘宜真不悦道:“古古怪怪,事出反常必有妖。”
刘宜宁道:“那,我们还要去看看吗?”
“暂且搁置,”刘宜真看向杂云苑,“先去找这徐大夫探探口风,看他好不好拿捏。”
……
杂云苑内,明香跟在刚才那名学徒后面,正慌慌忙忙去往后院。
徐堂仓促将那些信塞入抽屉,才将抽屉推回,刘宜真和刘宜宁便进来了。
徐堂转首望去,一笑:“欸?表小姐们,二位千金大驾,徐某这清寒庐舍犹如生了光。”
刘宜真摇着美人扇走去坐下:“徐大夫上次的凝香丸很好用,我带妹妹过来答谢。”
刘宜宁看向郭萍。
郭萍捧着一个小锦盒上前:“徐大夫。”
徐堂接来,笑道:“掂着颇有份量,多谢表小姐赠礼。”
郭萍揣手预备告退,鼻子忽然嗅了嗅,眉心轻轻皱起。
刘宜宁道:“郭萍,你怎么了。”
郭萍嗅啊嗅,往徐堂另外一边走去。
徐堂不解看着她:“这位姑姑,在寻什么?”
“有女人来过,”郭萍道,“这屋里,怎有女人的胭脂香?”
徐堂皱眉,而后了然一笑,抬手摸胡子,笑而不语。
刘宜真慢声道:“郭萍,你是个狗鼻子不假,可这堂中都是药香,你真去牵一只狗过来,它也闻不出什么胭脂香吧。”
刘宜宁道:“是啊,郭萍,就算有胭脂香,那也不足为奇,徐大夫这儿时常会有丫鬟姑子们过来吧。”
“可这胭脂香不对,”郭萍转身看向她们,“这胭脂香中,有一味独特的浅清籁。”
“浅清籁?”刘宜宁眨巴眼睛,“这名字听着耳熟,似是在哪听过。”
刘宜真摇着扇子道:“笨,是舅舅生前最喜爱的香料。”
刘宜宁道:“对哦,我说呢,这么耳熟。”
“休要胡说,”刘宜真瞪向郭萍,“这浅清籁极其珍贵,你怎么可能在这嗅到。还有,我舅舅都去了快半个月了,你是在胡言乱语。”
郭萍张了张嘴巴,欲言又止。
刘宜宁道:“郭萍,你是不是有话说。”
郭萍道:“奴婢没有胡说,浅清籁的确珍贵,但府里不止侯爷有,侯爷当时将大半盒都送去高云轩,给二少奶奶了。”
刘宜真摇着扇子的手一顿,面色露出几分不悦,不咸不淡地笑笑:“看来舅舅是真心喜爱我二表嫂呢。”
刘宜宁也笑了笑,继续摇扇子。
关于为什么会在这里嗅到浅清籁,她们二人半字不提,刚才的好奇似烟消云散。
郭萍也回去原先位置,站在刘宜宁身侧,不再说话。
徐堂的心里却敲起了钟,他脸上仍是温和笑意,心里则暗道,这两位姑娘着实阴毒。
方才那看似没什么波澜的一番话,日后若被提起,可不得了。
这是在提前“下药”。
徐堂眼前出现日后她们一惊一乍摇着扇子的画面,两个小姑娘的神情无辜又惊诧,称她们曾在他这药庐中嗅到了只有二少奶奶才有的香料。
要陷害一个人,无需最直接的证据,这里一个细节,那边一个听闻,混淆视听,将七零八碎凑成一堆,也能成证。
所谓三人成虎,所谓一人传虚万人传实,所谓众口铄金,不就是如此。
可是,她们图什么呢。
二少奶奶幽居高云轩,平日很少出来,碍着谁,都不会碍着这两位姓刘的表小姐吧。
就这么会功夫,二人已将话题转去凝香丸。
刘宜真称,凝香丸功效好,服用之后安宁静神,心态平和,肌肤也变得水嫩了。
刘宜宁则直接问,这配方能否给她一份,想要拿去分享给她在京城的好友们。
凝香丸的名字,是徐堂随便取的。
凝香丸的配方,却就是她们满腹心机,想要去对付的二少奶奶给的。
同样也是交易,他想方设法去寻二少奶奶想要的珍稀药材,二少奶奶便将这配方给他。
当时二少奶奶说,这配方不是赠送,而是买卖,今后这配方就归他了,随便他如何处置。
现在,刘宜宁提出来想要,徐堂脸上呵呵,心里想骂,怎么小小年纪如此不要脸。
前面还想害人,后面就想问人讨要东西,什么品行,还名门闺秀呢。
徐堂摆手,脸上也不堆笑了,冷冷道:“表小姐,这凝香丸的配方恕不外传,不仅如此,今后,徐某人也不会再送你们凝香丸了。”
刘宜真和刘宜宁脸上的笑容一顿,刘宜宁看着徐堂:“什么?”
“没有听清吗?”徐堂道,“那你问问旁人,你们这么多人,总有一个听清了的吧。”
刘宜宁眨巴了下眼睛:“徐大夫,你怎么了?”
“没怎么,”徐堂起身,叫道,“落根!”
喊完想起,这名小学徒之前领着明香去后院躲起来了。
“松生!”徐堂又叫道,“送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