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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在省委宣传部的日子

1975年3月1日,梁衡在山西省委宣传部正式上班。小儿子霄飞已经出生。正值“文革”后期,各方面都还不太正规,从外地调来,第一件让人头疼的事是没有住房,孩子又小,四处奔波、借住,十分狼狈。一家四口只能和父母、侄子挤在一间半的老房子里。

妻子宋瑞芳调到山西省妇联工作。当时申纪兰 是妇联主任,但她大部分时间在基层,并不驻机关办公。她知道了这个情况后,找到宋瑞芳:“小宋,我这个主任关心干部不够,让你们为难了。不要费劲了,你们小两口和孩子就住在我的办公室吧。反正那房子长年空着,也是浪费。”说着拿出钥匙。梁衡知道后很感动。

我们再困难,也不敢接这把钥匙呀。但心里一直热乎乎的,多年以后还常记起。还有一件事,当年申纪兰参加各种会议活动较多,机关常要代她填表,其时她从省到县已兼有多种职务,有各种头衔,但她每次都要叮嘱工作人员:“前面那些填不填都行,村支部书记这个职务一定不要落下。”她是一个不忘本的人,常说,劳动模范离开了劳动还算什么劳模。

虽相识多年,我却一直无缘到她的西沟村一看,直到2007年春天终于有了一次机会。西沟真是深山大沟,前沟后沟沟套沟。老申已是78岁的人了,领着我翻梁下沟如履平地。

申纪兰连续参加过13届全国人民代表大会。她受到过毛泽东的接见,在周恩来家中做过客,与邓小平一起照过相,被江泽民称作“凤毛麟角”。胡锦涛、朱镕基等领导人还亲自看望过她。早在20世纪50年代,她已是全国的名人。

申纪兰顶着名人的光环已半个多世纪,却没有一点名人的架子。她确实以代表的身份为人民办了不少好事,有的还是很不一般的大事,但她从来不说,也不让媒体宣传。这正是她最让人敬重的地方。现在有些人讽刺她过时了,落伍了,是摆设,其实是他们不了解历史。她,让“男女同工同酬”写入《宪法》,让家乡脱贫,把个人的财富出让给集体,还从不为子女办私事。她是一个真正的、最合格的人大代表。

梁衡在新闻处主要是管理报刊。

“文革”期间,各行各业皆萧条,报刊亦如此,内容单调。每天,梁衡都要把各省报刊翻看一遍,尤其是副刊。在内蒙古临河,梁衡通过看书抄诗来提升文学素养,到了山西省委工作,他的文学修炼则得益于报纸副刊。当时与他对桌办公的同事,曾是省委党校的一位老语文教师,梁衡碰到什么问题就请教他。

对于行政事务性工作,梁衡并不喜欢。那时省委宣传部活动很多:学大寨、参观调研,机关干部义务劳动;还要备战备荒,挖防空洞,体力活很多……办公室里,常常是人手一把铁锹,随时准备拿起工具投入劳动。

1975年8月,梁衡先后两次赴昔阳县参观和召开全国有线广播宣传会。10月,去省直机关“五七干校”学习。干校在交城县,其实是个废旧的养鸡场,条件很差,第一期学员就住在旧鸡舍里,他们去了先消毒、清扫卫生。住进去之后,他们还盖了房子给后期的学员住。这第一期学员后来都在各自岗位上发光发热,有的成为山西大学的校长、山西省委秘书长、山西省政协副主席。

1976年1月8日,在“五七干校”,梁衡从喇叭里听到了周总理逝世的消息。

下午干校学员集合在操场为我们敬爱的总理开追悼大会。大家的心都要碎了。全场静穆,音乐徐起,大家把几天来亲手制成的巨大花圈,献到总理的遗像前。花圈是各种各样的,大家都想以自己的构思来表达对总理的哀思……北风刺骨,但大家都迟迟不愿再戴上帽子,会场静得几乎能听见眼泪掉在地上的声音。

敬爱的周总理,安息吧,我们一定完成你的未竟之业!一定做一个你这样的人!

1976年3月下旬至4月5日,全国各大城市的群众纷纷自发悼念周恩来,声讨“四人帮”借“批邓、反击右倾翻案风”进行篡党夺权的阴谋活动。

南京市的学生、工人首先开始揭露和声讨上海《文汇报》先后在报纸上删去周恩来题词,以及报上出现了影射攻击周恩来的语句,他们贴出“打倒张春桥”的大标语,并到梅园新村和雨花台悼念周恩来和革命烈士。

在北京,上百万群众连续几天到天安门广场,用花圈、诗词悼念周总理,声讨“四人帮”。一夜之间,满城诗人。诗人发出了“洒泪祭雄杰,扬眉剑出鞘”的吼声,后来出版了著名的《天安门诗抄》。

在政治风云变幻莫测的1976年,梁衡迎来了自己的而立之年。在拥挤的小屋里,灯下,梁衡静坐着,耳边是孩子们的打闹声,忽然一种莫名的伤悲和恐惧从他心头涌起。这种不惑之年才应有的感觉,竟在他30岁的时候,便早早到来了。

今天是我的生日,已经整整30岁了。而立之年未有丝毫的建树,实在堪悲。偶翻宋词见李清照的一首《渔家傲》,可以移来自嘲,只是句中的“谩”字应改作“未”字——

“天接云涛连晓雾,星河欲转千帆舞。仿佛梦魂归帝所,闻天语,殷勤问我归何处。我报路长嗟日暮,学诗谩有惊人句。九万里风鹏正举。风休住,蓬舟吹取三山去!”

又缀七律一首以自勉:

五尺微躯当未立,三十学步始登程。

路遥勿教崦嵫迫,时促当恐鹈鹕鸣。

这一年的春天气候反常,清明前后竟然都是雨夹雪。在天光阴沉的清明节,梁衡偷偷写了一首词《摸鱼儿·清明》,抒发对周总理的怀念之情。

又是清明时节,怎奈雨雪如注?试问春归何处,天涯芳草不绿。悲西风,伤泪雨,草木悒悒似有诉。灰洒神州,忠魂黯长空,江河凝噎,轻举姗姗步。

转眼间,遍野飞红无数。春雷隐隐鼙鼓。山岳悲恸重抖擞,泪作狂飙催枯。将遗愿,化宏图,遣撒人间杨柳舞。红旗大路。缅音容笑貌,花间枝头,盈盈如故。

1976年是中国历史上惊心动魄的一年。共和国的几位主要开创者,在这一年先后去世。

3月8日下午,吉林发生极为罕见的陨石雨。

4月5日,天安门广场上的广大群众,在“还我花圈,还我战友”的口号下,采取抗议行动,被宣布为“反革命事件”。

4月7日,中共中央政治局根据毛泽东提议,通过《中共中央关于华国锋同志任中共中央第一副主席、国务院总理的决议》。

5月29日,云南西部先后发生两次强烈地震。

7月6日,朱德委员长以90岁高龄与世长辞。

7月28日凌晨,河北唐山、丰南一带突然发生7.8级强地震。

8月,江青等人掀起“批邓”高潮,擅自决定停止印发《论全党全国各项工作的总纲》《关于加快工业发展的若干问题》和《关于科技工作的几个问题》等三个文件,并诬之为“三株大毒草”,是所谓“邓小平修正主义纲领的产物”。

9月9日,毛泽东逝世。

9月11日,王洪文撇开中共中央办公厅值班室,在中南海另设“值班室”,企图取代党中央领导。

10月6日,以华国锋、叶剑英、李先念等为核心的中央政治局,采取断然措施,对江青、张春桥、姚文元、王洪文实行隔离审查。“江青反革命集团”被粉碎,十年“文化大革命”宣告结束。

10月7日,中共中央政治局一致通过华国锋任中国共产党中央委员会主席、中共中央军委主席,将来提请中央全会追认。

10月8日至15日,“四人帮”在上海的一小撮余党策划的反革命武装暴乱,被彻底粉碎。同月18日,中共中央将王洪文、张春桥、江青、姚文元反党集团事件通知各级党组织,传达到全党和全国人民。

10月20日,中共中央成立专案组,审查王洪文、张春桥、江青、姚文元的反党罪行。

11月15日至19日,中共中央在北京召开了宣传工作座谈会,初步揭批了“四人帮”在宣传理论战线上的罪行,部署了继续揭批“四人帮”的任务,夺回了被“四人帮”控制的宣传阵地的领导权。

…………

1977年8月,梁衡参加山西省委召开的关于华国锋在山西的革命实践座谈会。会议结束后,梁衡赴交城县参观了华国锋工作过的地方。晚上在水浴贯公社过夜。夜深人静,星汉灿烂。梁衡浮想联翩,当年华国锋曾在这一带和日寇决战,枪声震荡山谷。

8月12日至18日,中国共产党第十一次全国代表大会举行。大会宣告“文化大革命”已经结束,重申在20世纪内把我国建设成为社会主义的现代化强国,但未能从根本上纠正“文化大革命”的错误。8月19日,中共十一届一中全会选举华国锋为中央委员会主席,叶剑英、邓小平、李先念、汪东兴为副主席,上述5人为中央政治局常委。

8月20日,华国锋家乡山西交城游行庆祝,鞭炮、礼花、锣鼓充溢全城,人们用传统的高跷、抬杠来欢庆。梁衡在欢庆的人流中,感受到了交城人民发自肺腑的兴奋和喜悦。8月23日,返回太原。孰料市区也在举行大型集会,车子不得入城,直到中午才恢复交通。

这一年,梁衡终于分了一间半房。这个不到40平方米的蜗居,有一个小厨房,一个卫生间,这是梁衡平生第一次住楼房,一家四口高高兴兴地搬到了新家。

省委宿舍大院里的生活条件虽然比内蒙古好多了,但仍要买煤、扛煤、烧炉子。省委研究室的刘梦溪也住在这个院里,70年代中期他曾协助老师冯其庸,参与《红楼梦》版本校订工作,后来成为著名的红学家。

1978年元旦刚过,山西省委就接到一个任务:整理华国锋主席的大事记。为此成立了四人工作小组,梁衡便是其中之一。

接到任务,梁衡就赶到交城调研,搜集资料。在4天时间里,先后到华国锋的原籍杜家庄走访、了解华国锋的家世,采访华国锋的高中、商校同学李彬,拜谒晋绥边区第八分区党政军民殉国烈士纪念碑。他们还到阳曲县查阅了吕梁根据地报纸和档案,搜集了许多珍贵的资料。谁知大事记完成了,华国锋也卸去了国家主席职务。

后来这本大事记就用宣纸抄了两份,放到山西省档案馆存档。如今四人工作小组已有两人去世,我是最年轻的了,了解此事的人越来越少了。后来我曾跟中央文献研究室副主任陈晋聊起此事,他说这很珍贵,应该有效利用。华国锋是被哥哥嫂嫂抚养大的,他在任期间常派夫人韩芝俊回乡探望,每次都不惊动地方,悄悄来,悄悄走。有一次她探亲后,就坐公交车返回太原。县里的同志知道了,赶紧派车追上,把她送到太原坐火车返京。

这大概是梁衡在宣传部期间做的最重要的一件事。对于不少人来说,在省委机关努力几年,然后提拔一下,走仕途之路,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可梁衡志不在此,他想干自己喜欢的工作,常常不由自主地怀念起当年走乡串户的新闻生涯。于是静待时机,希望有所改变。

这一年,梁衡收到了《北京文学》寄来的14元稿费,这是1977年第10期《在大寨看展览》一诗的稿费,是写作以来收到的最大一笔稿费。

当时大学毕业生月工资是46元。这张数额不菲的稿费单插在省委传达室的窗户上,让很多人眼红,梁衡也自豪了一阵子。 xemAEwt7DcPHQ6SoT2/jQ28x15aAw494jL1k8v/qTy73/dHqJKUx0Y2IUMycg2I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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