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宋时期,每当有人发明了一种新的词作格式,谱曲流传,就会形成一个新的词牌。词牌就是词的腔调与格式、韵律、曲谱,有了词牌,就可以按照规定的字数、韵脚、平仄、格式来填词了,这就叫“倚声填词”。
但是有的时候,几个格式会共用一个词牌名,因为它们都是同一旋律的变体;也有的时候,同一个格式会拥有几个词牌名,这是因为填词人的叫法不同。
通常来说,词的分类根据乐曲体制分为“令引近慢”四种:
令即小令,名称来自唐代行酒令,即席填词唱小曲,又叫令曲;
引来自乐府中曲调名,是在大曲中的首段序或散序之后,规模比小令要长;近,又称近拍,规模与引相近;
慢又称慢曲,大部分为长调。
唐五代以及宋朝初年,词多以小令和中调为主,至柳永慢曲始多。因为柳永精谙音律,所以任意长短,谱曲行词,而且他就住在妓院里,有的是时间慢慢地度曲填词。但是一般文人,多是宴前戏作,只能照着现成的谱子填词,又记不住那么长的曲谱,自然是多填小令啦。
这也就使得曲子词“声词相从”的规格渐渐放宽,从按乐谱宫商填词变成了按词牌格式填词,往往“哀声而歌乐词,乐声而歌怨词”,只分平仄四声,不论宫调律吕,“倚声填词”渐渐成为单纯的案头之作。
苏东坡名重当世,词风豪迈,沈括却讥讽其“声与意不相谐”,认为他不懂曲乐,只是填字游戏;李清照虽赞他“学人天际”,却认为他的词只算是“句读不葺之诗”,以此可以侧面看出宋词的发展变化。
旧时流传的曲子词,本是倚声而成,词目与曲谱并传,然而随着声词分离,渐渐只留下文字而乐谱失传。今人评词,就只能单就文采论优劣,而无法对曲乐议短长了,真是非常可惜的事情。不过单就文字而言,宋词仍是中华文坛上最瑰丽的一页。
因为对音乐体制的不了解,“令引近慢”的词式划分,也渐渐变成了机械的按字数多少分为三大类:
五十八字以内为小令,五十九字至九十字为中调,九十一字以上为长调。
按照段落,则可以分为四类:
词的一段叫作一片,或者阕、叠。不分段的词称“单调”或者“单片”,通常都是“小令”,一韵到底,在配曲上属于同一宫调。
分上下段的称为“双调”,又叫前后阕,或上下阕,上下片;如果前后片格式不同,后片开头一句就称为“换头”“过片”或“过遍”。双调中,上下片格式完全一样的,称为“叠格双调”;仅在下片开头不同的,叫“换头双调”;前后片大部分相同,仅有一两句不同的,叫“变格双调”;前后片格式完全不同的,叫“异格双调”,多为长调慢词。
依此类推,词中分为三段的称为“三叠”,分为前片、中片、后片。
分为四段的叫“四叠”,较为少见,四个段落一般以叠称之,也就是一叠、二叠、三叠、四叠。
通常来说,双调最为常见,小令次之,三叠、四叠较为罕见。
“词为诗余”,又有“词为艳科”之说,故而晏殊、欧阳修这些士大夫虽然也都填词,但多填小令,虽以填词为自得,却不以填词为正务。
张舜民《画墁录》中记录了柳永谒见晏殊的一段对话:
柳三变既以词忤仁庙,吏部不放改官,三变不能堪,诣政府。晏公曰:“贤俊作曲子么?”三变曰:“只如相公亦作曲子。”公曰:“殊虽作曲子不曾道‘针线慵拈伴伊坐’。”柳遂退。
宋朝官员外任,每年要由州府长官按规定考核功过,分九等写入考状,任期满后,根据考绩决定职位升降。为防止申报不实或升降不当,须经吏部和各道观察使反复查验,这叫“磨勘”。通常文臣三年一迁,武臣五年一迁,谓之“改官”。如果表现好或是后台硬,往往减至两年一任。
而柳永磨勘多年,不得升迁,便找到宰相晏殊走后门,希望念在文学同好的分上能够得到提携。
晏殊,字同叔,抚州临川人。虽然年龄比柳永还小十几岁,可是人家是神童七岁能文,十四岁真宗亲赐进士,三十五岁自翰林学士、礼部侍郎拜枢密副使,进入二府,1043 年拜相。
柳永称晏殊“相公”,是对宰相的敬称,可不是女子称呼丈夫的“相公”。
见了面,晏殊开口便问:“听说贤俊很擅长作曲子词呀。”
这句话的信号很是暧昧,如何回答可要想清楚了。如果柳永像苏东坡那位会说话的门客那样懂得审时度势,就应该很婉转地说:下官不才,年轻时放浪不羁,混迹烟花,写了些淫词艳曲流传,有污上听,如今已经不大作那些了。
这样说话,就是既承认了自己填词的盛名,也谦逊地表达了悔改之意,有意致力于仕途之心,才是求取上进的好辞令。
可是柳永偏不,他还想着和晏殊套近乎呢,竟自做聪明地答:“对呀,我是很喜欢作曲子词,和相公一样呢。”
这话晏殊能爱听吗?人家是堂堂宰相,爱填词怎么了,那是业余爱好,可不耽误十四岁中举,峨冠袍戴,你一个小小的县令,好同宰相比?
因此晏殊立刻沉了脸,讽刺道:“本人虽作曲子,可没写过‘针线慵拈伴伊坐’这种不思进取的淫荡句子。”
柳永这才知道自己又说错了话,满面羞愧,只得告辞退出。
且看一下柳永这首词的原貌:
自春来、惨绿愁红,芳心是事可可。日上花梢,莺穿柳带,犹压香衾卧。暖酥消、腻云亸,终日厌厌倦梳裹。无那。恨薄情一去,音书无个。 早知恁么,悔当初、不把雕鞍锁。向鸡窗,只与蛮笺象管,拘束教吟课。镇相随、莫抛躲,针线闲拈伴伊坐。和我。免使年少,光阴虚过。
这首词以女子口吻,抱怨郎君远行,将自己抛在深闺,每日无心梳洗,芳心可可,受尽相思之苦。
这本是“悔教夫婿觅封侯”的惯见题材,可是行文更加泼辣灵动,并在下阕写出了女人的报复计划:锁上你的马鞍,盯着你读书写字,早晚相随,不许闪躲,一边做着针线活一边陪你闲聊天,让你早早晚晚地只陪着我一个人,再不教青春虚度,芳闺冷落。
整首词充满了胸无大志不思进取之意,自然为士大夫所不喜,而柳永还非要拉人同道,晏殊怎么会愿意呢?
晏殊特意提起这句词,也是暗示晏殊:你不是左一句“才子词人,自是白衣卿相”,右一句“我不求人富贵,人须求我文章”么,那就“针线闲拈伴伊坐”去好了,还求什么官呢?这样的人,居然说和我一样是词客,你也配?
然而,晏殊没想到的是,有一次家中宴客,士大夫们听说相府五岁的小公子晏几道聪颖伶俐,就逗他说:唱一首诗来听听。
大家满以为小小孩童,就算背诵的不是真宗皇帝的“书中自有黄金屋”,也该是“鹅,鹅,鹅,曲项向天歌”之类吧?
谁知道小晏同学一拍手,竟然奶声奶气摇头晃脑唱起了柳七的著名艳词:“酒力渐浓春思荡,鸳鸯绣被翻红浪……”
老晏相公的脸都绿了,众官员只好酒杯遮脸,原先想好的“雏凤清于老凤声”之类贺辞通通换成了“小公子口齿伶俐,声音清亮,嘿嘿,呵呵,哈哈……”
晏殊不以柳永词多艳语为然,耻于为伍,然而清末大儒王国维在《人间词话》中,却偏将两个人相提并论,从两人词中各抽一句组成自己的三重境界说:
古今之成大事业、大学问者,必经过三种之境界:“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此第一境也。“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此第二境也。“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此第三境也。此等语皆非大词人不能道。然遽以此意解释诸词,恐为晏欧诸公所不许也。
这段“境界说”特别著名,所引用的三句本来是词人描写爱情的三种状态,王国维却拿来形容作词的三大境界,同时也可以放之四海而皆准,引申到事业、学问、爱情、人生态度的各个领域。
第一句“昨夜西风凋碧树”,出自晏殊词:
槛菊愁烟兰泣露。罗幕轻寒,燕子双飞去。明月不谙离别苦,斜光到晓穿朱户。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欲寄彩笺兼尺素,山长水阔知何处。
词的上片说菊花轻烟微笼,兰花露水晶莹,这本是初秋常见景象。但是晏殊并不肯平平写去,而是“以我之眼观物,物皆着我之色彩”,故谓之“愁烟”,谓之“泣露”。
菊花因何发愁?兰花为何哭泣?显然是诗人自身的悲伤所致,从伤心人眼中看去,无物不着伤心之色。
于是,他怨恨燕子双飞,更怨恨月光明洁,搅得一夜睡不好觉。貌似无理,实为多情。一句“离别苦”,点明事情缘由。于是,时间、地点、人物、事件,诸事皆备:时间乃是秋天的深夜至凌晨,地点是罗幕朱门,人物是失眠的词客,事件是离别与相思。
然后下片开始有动作了,睡不着早上也得醒,醒来了百无聊赖,于是登楼望远。一句“西风凋碧树”,进一步点明时间是初秋,因为树叶还是绿的,刚刚落下,且补述昨晚一夜失眠,听着风声萧肃,想见树叶凋零;“独上高楼”则是再次说地点,从罗幕微卷的朱户转移到可登高望远的小楼上来了;然后是事件的发展,词人想写信,但是不知道该往哪儿寄。
也有版本这句作“欲寄彩笺无尺素”,有评论家以为误笔。但我倒觉得这句更好些,理由同“明月不谙离别苦”一样,无理而有情。一个住在朱户高楼里的人,想写封信,怎么会没有纸呢?这不过是给自己找借口,因为真正的理由就在下句:“山长水阔知何处?”
不是没有纸笔,而是写了信也不知道往哪里寄,索性别废劲去找什么尺素了。这样的理解,会更有味些。
王国维将“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比作人生的第一境界,因为做任何事,都需要高瞻远瞩,立定目标,之后才谈得上立志与抉择。
再看第二句“衣带渐宽终不悔”,仍是一首《蝶恋花》,出自柳永,但也有版本说为欧阳修所作:
伫倚危楼风细细。望极春愁,黯黯生天际。草色烟光残照里,无言谁会凭阑意。拟把疏狂图一醉。对酒当歌,强乐还无味。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这首词和上首的画面感几乎完全一致,也是在楼上登高怀人,也是百无聊赖相思难诉。但是时间变了,是“春愁”,而且是“残照”,可见是春天的黄昏;所做的事情也有点不一样,前者是想写信没法写,这位是想喝酒又觉无味,总之是做什么都不对。
不过,一句“无言谁会凭阑意”,又一句“拟把疏狂图一醉”,透露出词人虽云“独倚危楼”,但其实并不是一个人在楼上,而是一班朋友在饮酒散心,依红偎翠,只是他伤心人别有怀抱,才有点不合群罢了。
人群中的寂寞才是真正的孤独,词人的心沉浸在一个人的世界中不可自拔。虽在热热闹闹的聚会里,却独自倚楼,感慨无人明白他的心事;打算佯狂豪饮,图谋一醉,却又觉得强乐无味。
千万别看了开头的“独倚危楼”就真的以为他是一个人,若如此,又哪来的对酒当歌呢?
柳永浪迹青楼,身边自然少不了莺莺燕燕,他为她们填词度曲,与她们把酒拨弦,但是他真的快乐吗?他说自己“强乐还无味”,而心中难以倾诉无人可解的“凭阑意”又是什么呢?
最后一句是词眼,清楚表明了憔悴之由是为了“伊”,而意愿是“不悔”,境界蓦然提高了。因为纵然为伊伤怀憔悴,却没有怨恨,只有执着。这就比第一首词的“山长水阔知何处”要好,因为前者的最终行为是放弃,本词的最终结论却是坚持。坚持就是胜利么,所以就凭这一句,这首词较第一首完胜。
晏殊与柳永之争,王国维做裁判,最终判定:柳永胜!
既然已经讲了两首,就让我们也把第三首一起说完吧。这一首,来自南宋的辛弃疾: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这首词的时间是明确的:元宵节的夜里;地点也是清晰的:灯会闹市之中。
当年,柳永是写《倾杯乐》记述元宵盛景,因有“乐府两籍神仙,梨园四部弦管”之句而得了仁宗的喜;但在王国维的评选中,辛弃疾这首《青玉案· 元夕》才是咏元宵绝唱。
“东风夜放花千树”,并不是真的一夜之间繁花尽开,而是漫天烟花,或曰树上系满了彩饰,开的不是花,是灯;“更吹落,星如雨”,吹落的当然也不是星,而仍然是烟花或彩灯;“一夜鱼龙舞”,舞蹈的当然不是鱼龙,而是走马灯。
孟元老的《东京梦粱录》让我们清楚地了解到宋代元夕花灯会的热闹,是比春节还要繁华隆重的狂欢夜。这首《青玉案·元夕》非常真实形象地描写出灯会的盛况:树树悬灯如花开,焰火飞坠如星雨,车来车往,语过留香,音乐响彻,马灯走起,舞龙耍灯,好不热闹。
上阕总写灯市盛况,而下阕则着力捕捉美中之美的特写镜头:蛾儿、雪柳、黄金缕,说的都是女子的头饰。形容美丽的女子珠翠满头,说说笑笑与诗人擦肩而过。不知道诗人是对其中一位美人一见钟情呢,还是看到了自己早已心心念念的意中人,总之立即转身寻找,却只看到一大堆珠摇翠动,暗香盈盈,再也看不到自己要找的人。正着急呢,全词的高潮来了:“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阑珊”是灯火稀疏的意思,所以这句可能指时间——诗人从灯火辉煌一直寻到了人群渐散,灯火稀疏;也可能指地点——从最繁华的闹市中心寻到了较为偏僻、灯火稀疏的小路。
无论是哪一种,都足以表现出诗人寻找伊人的热切与辛苦,也就越发衬托出寻得之后的喜悦与惊艳。在千百次回头旁顾之后,蓦然回首,看到那个女子戴着一头珠翠,站在灯光之下,明眸浅笑,飘然若仙。灯下看美人,是何等旖旎亮丽的一个永恒定格!
这首词通篇“写境”,没有一句情绪抒发,除了景物描写就是事件陈述,可是最末一句却让读者清楚地感觉到词人欣喜若狂的心境,不由地跟着眼前一亮,心里一动。
词人完全不必使用任何情绪词去影响你,却让你不知不觉地深受影响,感受到他的所见所闻所思所感,这才是大手笔,所以是三首词中的冠军得主。
这三首词,写的都是爱情,然而王国维却各选一句出来解释人生的三大境界,所以他说晏殊等大家如果知道他如此解释,可能不会同意的。
第一句“望尽天涯路”说的是理想,人要有所追求,寻找目标;第二句“衣带渐宽终不悔”说的是执着,一旦锁定目标,就要执迷不悔,努力争取;第三句“蓦然回首”则说的是悟出了真谛,得到了真法的超然喜悦。
以之形容写诗,可以分为三步:先要广泛阅读,所谓“熟读唐诗三百首,不会作诗也会吟”;到了为斟词酌句、字字锤炼而废寝忘食时,就如同贾岛“僧推月下门”之苦思冥想,便进入了第二境界;而经过这种食不知味的思索追求,有一天终于豁然开朗,灵犀贯通,那就有好诗出现了,所谓“物华似有平生旧,不待招呼尽入诗”。
这个道理,也同样可以推之于任何事业、学问、理想的追求上,发奋刻苦,孜孜以求,扰扰半生,回首之际,更有何种成就,可比得上“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更加让人欢喜的呢?
《红楼梦》中香菱学诗,便正正印正了这样三个境界。她先是向黛玉求诗,黛玉布置作业给她说:
你只听我说,你若真心要学,我这里有《王摩诘全集》,你且把他的五言律读一百首,细心揣摩透熟了,然后再读一二百首老杜的七言律,次再李青莲的七言绝句读一二百首。肚子里先有了这三个人作了底子,然后再把陶渊明、应玚、谢、阮、庾、鲍等人的一看。你又是一个极聪敏伶俐的人,不用一年的工夫,不愁不是诗翁了!
如果香菱果然能这般饱览群诗,哪怕是囫囵吞枣地看,也可以说是“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了;之后,她读得“茶饭无心,坐卧不定”,如痴如醉,宝钗形容她“你本来呆头呆脑的,再添上这个,越发弄成个呆子了”,这便是“为伊消得人憔悴”了。
接连作了两首咏月,先是黛玉说她“意思却有,只是措词不雅。皆因你看的诗少,被他缚住了。”后来宝钗又说:“不象吟月了,月字底下添一个‘色’字倒还使得,你看句句倒是月色。”让她越发“挖心搜胆,耳不旁听,目不别视”。以至探春说句“闲闲罢”,她都回以“错了韵了”。如此耽精竭虑,颠倒迷离,至于晚上做梦都在吟诗,“精血诚聚,日间做不出,忽于梦中得了八句”。这便是“蓦然回首,伊人却在,灯火阑珊处”了。因此众人都齐声赞扬:“这首不但好,而且新巧有意趣。可知俗语说‘天下无难事,只怕有心人’。”
“新巧有意趣”,便说的是意境了。
红楼梦中人都是要经贾宝玉来评定品题的,因此作者特地在这里写了宝玉的极力一赞:“这正是‘地灵人杰’,老天生人再不虚赋情性的。我们成日叹说可惜他这么个人竟俗了,谁知到底有今日。可见天地至公。”
宝钗是不放过任何教育宝玉的机会的,于是当下很可气地旁敲侧击了一句:“你能够像他这苦心就好了,学什么有个不成的。”
宝钗的这种道学调调儿虽然很惹厌,但说的却是大实话,大道理,同王国维的理论不谋而合。香菱学诗经历的三大境界,也可以用到任何事物上,而对于任何事业、学问、理想的追求,倘能有如此苦心,又有什么不成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