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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后来,我便常常去看望先生,每次去先生都在家。随着见到先生次数的增多,我也就越来越频繁地去先生家了。

可是,先生对我的态度,无论是最初的寒暄,还是深交以后,都没有太大变化。先生总是很沉静,有时沉静得过头而显得有些孤寂。一开始,我就发现先生有着让人难以接近的怪异之处。可是,越是这样,我就越想要接近先生。对先生抱有这种感觉的,或许只有我一个人吧。后来的事实证明了我独有的这种直觉,被人说幼稚也好,愚蠢也罢,能预感到这一点,至少使我为自己的直觉感到自豪和高兴。能够爱别人的人,不爱别人不行的人,然而当别人要投入自己怀抱时又不能张开双臂去拥抱对方的人——便是先生。

正如前面所说,先生始终是平静而沉稳的,但偶尔会有一缕奇妙的阴云掠过他的脸,就像鸟儿飞过窗外时的黑影,倏忽而过。我第一次发现先生眉宇间那瞬间出现的阴云,是那次在杂司谷墓地,自己冷不防喊他的时候。那一瞬间先生的异样表情,曾使我心脏里顺畅流动的血液都变得迟缓了。但那只是暂时的停滞,不到五分钟,我的心脏就恢复了正常的跳动,我也就忘记了这转瞬即逝的黯淡云影。使我突然又想起这件事,是十月小阳春过后不久的一天晚上。

我和先生聊天时,眼前突然浮现出先生指给我看的那棵大银杏树。我一估算,离先生每月固定去扫墓的日子还有三天,那天下午我正好没课,有时间出来,就对先生说:“先生,杂司谷的银杏树叶已经落光了吧?”

“应该还没有变秃吧。”

先生这样回答时,盯着我的脸,好半天没有移开目光。我马上说:“下次您去扫墓的时候,我可以跟您一起去吗?我想和您一起去那里散散步。”

“我是去扫墓,不是去散步的。”“顺便散散步,不是挺好吗?”

先生没有说什么,好一会儿才回道:“我真的只是去扫墓。”先生似乎一定要把扫墓和散步截然分开似的。这会不会是不想带我去的借口呢?我觉得那时的先生简直像个孩子似的不可理喻,所以就更想去了。

“好吧,扫墓也行,请带我一起去吧,我也去扫扫墓。”我觉得区分扫墓和散步是毫无意义的。这时,先生眉宇间忽然一暗,眼中也露出异样的光,那仿佛是为难、厌恶、恐惧都无法表达的略带不安的神情。突然间,我清晰地回想起在杂司谷喊“先生”时的情景,这两次的表情完全相同。

先生说:“由于不能对你说明的某种原因,我不想和别人一起去那儿扫墓,连我妻子都没有跟我去过呢。” flwB7vqRY1nueaagFInnFaetJqu9q3mJS8CdQWxscfdP581yaF/+aVuvUfSaS2h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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