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夫人的理解力很佩服,她那不同于旧式日本妇女的做派,也给予我某种刺激。夫人几乎没有使用过当时流行的所谓的时髦词儿。
我是个从未与女人有过深交的古板青年,只是出于男人对异性的本能,常常怀着憧憬,梦想女人,但那不过是眺望令人眷恋的春云般的心情、朦胧的梦想而已,所以一旦面对女人,我的感情往往会突然变化。但是我不会被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女人所吸引,越是这种时候,我越会产生奇妙的逆反心理。可面对夫人时,却丝毫没有这种感觉,也从未感觉到横亘在男女之间的那种思想上的差距。我忘记了夫人是个女人,我只是把夫人看作先生忠实的批评者和同情者。
“夫人,前些日子我问您,先生为什么不参与些社会活动时,您当时说,他原来不是这样的。”
“说过,的确不是这样的。”“那时是什么样的呢?”
“就像你所希望的那样,也像我所希望的那样,他是个有抱负的人。”
“怎么突然就变了呢?”
“不是突然,是逐渐变成这样的。”“那期间,夫人一直同先生在一起吧?”“当然在一起啦,我们是夫妇啊。”“那么先生变成这样的原因,您应当很清楚了。”“就是因为搞不清楚,才感到难过啊。你这样说,真让我难受。我怎么想也想不明白,不知求过他多少次了,请他告诉我。”
“先生怎么说?”“他老是说‘没什么可告诉你的,你也不必担心什么,我只是变成这个样子了’,不作任何解释。”
我沉默了,夫人也不再往下说了。女佣所在的房间里一点儿动静也没有。我把小偷的事都给忘了。
“你不认为我有责任吗?”夫人突然问我。“不。”我答道。“你坦率地说吧。被别人这么看,比杀死我还痛苦。”她又说,“我自认为为他做了自己该做的一切。”“先生也一直是这么看的,您就放心吧,我可以保证。”夫人扒拉平了火盆里的灰,然后把水罐里的水续进水壶,水壶马上不响了。“我终于忍受不住,问了先生‘我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你尽管说吧,不要有顾虑,能改的我一定改’。可是先生说‘你哪里有什么错,错全都在我’。我伤透了心,哭了起来,越发想知道自己哪里有过错了。”
夫人的眼睛里满含着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