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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邂逅莫斯科

1836年秋天是罕见的寒冷的秋天,列夫·托尔斯泰的父亲尼古拉为了孩子们的学业,举家迁往莫斯科。搬家当天,托尔斯泰家动用了7辆马车。当离别到来的时刻,小托尔斯泰也敏感地感觉到悲伤的情绪,落了几滴眼泪。

从亚斯纳亚到莫斯科一共161公里,马车浩浩荡荡走了4天。他们一路向北,对于孩子们来说,这可是他们第一次出远门。几个孩子轮流和祖母还有父亲坐在一起,初次离开农村的小列夫看着崭新的世界,产生了许许多多的想法。用托尔斯泰的话来说,这次旅行是他精神上转变的开始。后来他这样写道:

“我想把我的这次旅行当成少年时代的开始。在我的头脑中意识到,这个世界不仅有我们一家,不是一切福利都归我们所有。人们还有另外一种生活,这些人和我们毫无共同之处,他们甚至一点儿也不知道世界上还存在着我们这些人,我们对于他们来说完全是一种陌生的族群。当然,我先前也曾经对此有一些了解,但那些了解无疑是肤浅和苍白的,因为在我的身边就有这种人的存在,但是由于太过熟悉,我并没有将他们与我们当成两种截然不同的人来看待。”

从亚斯纳亚到莫斯科这条对于一个8岁孩子足够长的路上,奔跑的不只是托尔斯泰家的马,还有他们的四儿子敏感的神经。托尔斯泰看着路上疾驰的风景和应接不暇的新景象,还没有意识到新的生活已经开始了。

从此他的生活拥有了和先前迥然不同的轨迹。这个时候,他还有太多的东西不懂,封闭美好的世界一旦被打开,人的思维也瞬间被无限地延伸。从这个时候开始,托尔斯泰所经历的,直接使他成为一个思想丰富的人。

“我忽然看到一辆邮车迎面驶来,马车在我面前一晃而过。这个时刻虽然非常短暂,但是在我的脑海里留下了永不磨灭的印象。我忽然想到:人生都是偶然地相遇,在一瞬间之后,人与人之间也许就将再无见面之日,但这些我当时还只是模糊的印象,直到许多年以后,当我再次回想这件事的时候,我才充分体会到它的价值……”

马车在大路上奔驰了4天,终于,莫斯科向他们招手了。对于托尔斯泰来说,莫斯科是神秘的,在他的头脑中曾经无数次地幻想过莫斯科。等到他真正来到莫斯科的时候,他终于知道莫斯科不再是父亲画在纸上的简单画作,而是一座和一个国家悠远历史息息相关的古老城市。

托尔斯泰一家住进了莫斯科一座宽敞明亮的住宅之中,和在亚斯纳亚的时候没有什么区别。他们家仍然养马,仍然有许多仆人服侍他们。

大哥尼古拉已经准备考大学了,托尔斯泰功课不好,但是对周围的事物有着浓厚的兴趣。对于他来说,莫斯科太大、太陌生了,他最高兴的事情就是和德国家庭教师手拉手一起在街上走,一起去看莫斯科宏伟的建筑和熙熙攘攘的人群。对着这一幢幢古老的建筑,他的内心涌起无法用言语表达的感慨,其中最让他震撼的是克里姆林宫。

初到莫斯科的岁月,托尔斯泰是幸福的,父亲依然常常给他画画唱歌,塔吉扬娜姑妈一如既往地爱着他们。

然而,好景不长,托尔斯泰的父亲尼古拉·伊里奇买了捷米亚舍夫一座庄园皮罗戈沃。这件事情引起捷米亚舍夫妹妹卡利亚余的激烈反对。原因是捷米亚舍夫的妹妹是这家庄园的法定继承人,当时捷米亚舍夫已经患有瘫痪症,失去了行动能力。

从法律上讲,一旦捷米亚舍夫去世,这座庄园应当由妹妹卡利亚余继承。显然,捷米亚舍夫不愿意把庄园让给妹妹,他希望卖了庄园然后把钱分给自己的子女。妹妹卡利亚余不甘心失败,在当地大肆活动,希望把庄园从尼古拉的手中夺回来。

可是,当时尼古拉并不知道捷米亚舍夫和他妹妹之间的纠纷。卡利亚余率先赶到莫斯科,到军人总督戈利岑公爵那里告了托尔斯泰的父亲尼古拉一状。她说托尔斯泰的父亲趁着捷米亚舍夫重病期间骗得庄园,还举报尼古拉欠了40万卢布的外债,根本拿不出契约中规定的17.4万卢布的现款来。因此,这笔买卖就是非法的。

1837年6月,卡利亚余又采取新的措施对付尼古拉,并且到处散播托尔斯泰家的谣言。6月19日,托尔斯泰的父亲带着文件,在两个仆人的陪同下,匆忙地从莫斯科出发赶到图拉省,仅仅用了一天的时间,他们就赶了161俄里的路。马车不分昼夜地奔跑,6月21日上午,在距离捷米亚舍夫只有几十步远的地方,尼古拉就昏倒了。

家人马上联系了两个医生,其中一个是军队的军医,医术高超,为人热情。当军医匆匆赶到出事地点的时候,只见尼古拉已经开始出现昏迷的现象。军医对他实施了全力抢救,但是一切都已经无济于事,警察随后赶来,对死亡日期、地点和人名做了登记备案。当警察询问病人死亡原因时,军医肯定地说尼古拉死于脑溢血,据托尔斯泰的家人说尼古拉很早就有咯血现象,加上赶路匆忙,重新使病情加重了。肺部和大脑严重充血,致使血压升高,最终导致了死亡。

对于尼古拉的死,还有另一种说法:是随行的两个仆人投毒所致,他们怀疑托尔斯泰的父亲随身携带的钱款和文件丢失和这件事情有关系。最终,钱款没有找到,文件过了一段时间之后被一个神秘的女乞丐送了回来。不过,投毒的证据显然不足,最终事情不了了之。

尼古拉的去世让托尔斯泰家族悲恸不已,也让托尔斯泰的无忧岁月戛然而止!那个时候,托尔斯泰只有9岁。

后来在回忆录中他这样描写自己的父亲:“我的父亲中等身材,因为喜欢体育运动和打猎,身材相当健壮。他性格活泼,不过他的眼神不时流露出忧伤,这一点让我相当奇怪。在我的记忆中,他出现最多的场景是带着猎犬打猎。”

可是,父亲的去世,对他来说是刻骨铭心的。

那时候,只有9岁的托尔斯泰一直在街上徘徊着,他希望能从来往的人群中找到可敬可爱的父亲。一连几天,每天他都失望而回,见不到父亲,他变得沉默寡言,泪眼婆娑。父亲之死,让他真正地明白了人间的悲痛。

托尔斯泰的四女儿亚历山德拉在《父亲》一书中说:“我的父亲从我爷爷那里继承了一些东西,这些东西留给人的印象相当深刻,甚至一定意义上可以作为他的形象了。这些东西包括和蔼可亲的脾气,说俏皮话的本领,以及健康的体魄。”父亲对托尔斯泰的影响是以后他生命中任何一个人都无可替代的,这样的烙印可谓深刻。

尼古拉去世后,托尔斯泰的祖母忧伤成疾,一年之后,1838年5月25日,也病逝了。父亲和祖母的相继去世,过早地宣告了托尔斯泰美好童年生活的结束,当时,亚历山德拉姑妈成为他们在血缘上最亲近的人,也就理所应当地成了他们的监护人。托尔斯泰家的财产被监护理事会经管,一家人为了节省开支,搬到了一座比较简陋的住宅中去了。

父亲的去世,让这个家久久笼罩阴郁的气息,无论是对于塔吉扬娜姑妈还是托尔斯泰来说。亚斯纳亚无忧无虑的生活再也回不去了,这个只有10岁的小男孩像是无人庇佑的小草,在风雨飘摇中开始艰辛的成长。

回忆笼罩着一层伤痛,亲人的相继离世让他被迫成长。这样的成长,是痛苦的。仿佛身体里的每一根神经都被一种强大的无形的力量撕扯着拉长。托尔斯泰由此变成了一个少年,呈现在他面前的不再是亚斯纳亚的郁郁葱葱,而是整个世界的变迁和岁月的沧海桑田。

但是,纵观托尔斯泰的一生,我们不能因为他所遇见的伤悲而忽略他快乐生活的最初底色。一个人在生命之初,用稚拙的眼神审视岁月的最初模样,往往奠定了他一生的感情基调。在以后的生活里,我们的托尔斯泰有波折,可是他似乎永远是勇敢而无畏的。 LeiYIC7a+VEOuYc0IlQ5iUq9Mirh7AqsWcEgarYAK17u4lS0+b7sNznsfWhCj8f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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