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二军·掌兵长老

“真是热闹的景象啊……和那座大院子里的冷寂全然不同。”

慕容花尘坐在轿子里，从帘子缝隙中看见无数农夫走动，有些诧异地微微挑了挑眉。今年这秋实祭可是比往年要多了不少人。

青水都地处平原，气候宜人，谷物丰饶，但气候难测，多于夏季降洪水，大江一泻难平，江堤破围更是常事，无数良田被淹，无数谷物被毁。故而青水都居民会在每年秋收后举办秋实祭以祭拜谷物，敬拜谷神，希望来年风调雨顺，谷粱满仓。

“小姐您有所不知，多亏了没有邪道那面的干扰，今年收成比前两年都要好得多呢。您看，不光是这青水都，就连平时最为低调的邀仙山，都来了不少农户。”坐在对面正剥着水果的灵儿轻笑了几声，显得很是轻松愉快，毕竟对于她而言，这辈子曾走过最远的路就是幼年时被送到慕容府的那条乡间小路了。

慕容花尘心下点头，突然想起来灵儿好像就是农民家的女儿，为减轻家里负担送到府里的。而她也的的确确是真的在为百姓的安居乐业而开心。

而慕容花尘却很难像灵儿那样。她望着轿子外热闹非凡的景象，纵然人声鼎沸车水马龙，她的心中却只剩寂寥，总有种挥之不去的不祥预感。

“多亏了没有了邪道……吗？”慕容花尘喃喃道。“小姐您说什么？”灵儿停下手中正在剥着的橘子，闻声抬起了头，有些疑惑。

“没什么。只是在想，今年招兵，可是着实需要下一番功夫了。”慕容花尘微微苦笑了一下，灵儿看着她的笑突然愣住了。

“灵儿？”慕容花尘微微探身，见她没有反应，便伸手轻轻点了点她的小脑壳，“灵儿……”

“啊！小、小姐抱歉，灵儿不是故意的。”灵儿一下子回过了神，赶紧红着脸道歉。

“不打紧，但下次可别在赶路的时候发呆了。”慕容花尘有些无奈，嘴角的笑容也收了回去。不见这笑容，轿子里似乎都暗下来不少。

“是，小姐……”灵儿低下头又削起了苹果，嘴里小声嘀咕道，“小姐的笑脸明明那么好看，为什么就是不爱笑呢……”

一阵风过，吹得帘子微动，伊人若现，像极了那些诗文里大家闺秀该有的出场方式，而慕容花尘也的的确确是个大家闺秀，还是个极其美丽的大家闺秀。

慕容花尘转回了身，慢慢撩开帘子的一角，托着腮看向帘外。帘外人来人往，车马络绎不绝，路边晒得黝黑的农夫也抬起身来，脸上溢满丰收的喜悦。庄稼人靠天吃饭，能够吃饱已是最大的恩典，所谓道理，吃饱穿暖便是最大的道理。

她心中突然冒出了一个想法。

慕容花尘并不担忧来到青水都的普通人过多，甚至认为，来的百姓越多越好，毕竟一个都城的繁华肯定少不了来往过客出的力。但今年多出来的可不仅仅是老百姓，她坐在轿子里一打眼就看到了几个修为不俗的武修。

原本慕容花尘的想法只是借秋实祭招募些许人马留作族军，慕容家虽掌管一支铁骑，但那毕竟还在前线，留在族内的已无法支撑起现有的防卫。

私军固然规模不大，但好歹也是一份力量。既然这次的秋实祭聚集了这么多武林中人……那似乎也是时候考虑一下私军的问题了。

私军，顾名思义。玙朝上下有养军之风，只不过，养私军消耗巨大，一般人家吃饱穿暖已属不易，能够养得起私军的也就是那些士族。许多年前，玙朝初立之时，太祖垂老，有世家暗养私军以谋叛乱，被铁血镇压后，私军更是被严格管制需得“招兵令”后，方可招兵。

世家皇朝满十七岁的长子、次子，都可以配备私军。

说是“军”，实际上也不过配备十余人权当护卫。想掌握兵权自然是不可能的，有一把明晃晃的刀子正悬在他们头上。

按理说慕容花尘早在两年前就可以筹备私军了，但因为一直都没有要到招兵令，加之也没什么需要动武之事，也就没有实施。

不过如今情况迥异于往常，该早做准备，还是不要再拖着了。她暗暗下定了决心，决定先以家族护卫的名义暗中招募，不求多，但求精。然而心底那挥之不去的预感似乎在警示着她。

“灵儿，叫车夫先去一趟鼎军司，我有事要办。”慕容花尘回身对削完苹果便显得百无聊赖的灵儿说。

“哎！现在吗？”灵儿抬起脑袋，歪了歪头疑惑地问道。“嗯，现在。”慕容花尘说着再次偏过了头。窗外杨柳的翠绿色已全部变成黄色，远远望去，就像迈入古稀之年的老人一样，在沧桑中隐藏着一种深邃，让人感到无比凄凉。随着阵阵秋风袭来，柳树的叶片开始翩翩起舞，转眼望去，仿佛只剩下光秃秃的树干。

一如女子心事，难知难求。半个时辰后，鼎军司内。

“哟，什么风把大小姐吹来了？”粗犷的男声带着些许笑意，回荡在略显空荡的会宾阁里。

慕容花尘呷了一口茶，茶汤入喉有些苦，她一向不大喜欢。“小女子此次是为募兵而来，韩长老可否拨冗详谈？”她轻声说着，放下了茶杯。

“详谈就免了，可否让我先看看小姐手中的招兵令。”坐在对面的韩轩，也就是慕容家的掌兵长老摊了摊手，对着她笑了笑，很是客气。

慕容花尘也礼貌地回以笑容，这不仅仅是出于对韩轩长老的尊重，更是对募兵权的尊重。

太祖立国后经历的那场腥风血雨的动乱，已经让坐在那张椅子上的当权者内心惶惶不已。但玙朝疆域广阔，光靠京都驰援各地并不现实，但那些偏远疆域又不能放任不管，因此如何节制兵权就成了玙朝历代帝王最为头疼的事情。已有无数前车之鉴证明，兵权必须分散，故而一个世家只会对最信任的盟友送出兵权。无疑，韩轩便是慕容家的盟友之一。

据说他早年对慕容家主慕容峰有着救命之恩，故而在慕容世家由慕容峰掌权之后，便授予了他掌兵长老一职。而他也的确一直兢兢业业，虽然没什么丰功伟绩，但也算是恪尽职守，从无懈怠。

“自然是要到了的。今日方才从家父手中求得，即刻便来打扰韩长老了。”慕容花尘端正了一下坐姿，对他微微点头，慢慢从身上拿出那枚招兵令。

“不打扰不打扰，既然有招兵令，有什么吩咐小姐尽管直说。”韩轩一边接过招兵令一边暗自打量着这位慕容长女。招兵令上有慕容家主所盖金印，断不可能有假，韩轩不由得有些惊讶，眼底多了丝犀利。他倒是没想到慕容家长女竟如此谦逊，也没有想到慕容家会允许一位女子招募私军。

“没错，印章是真的，小姐有什么吩咐？”“那小女子便开门见山了。”慕容花尘静静地等他检查完令牌，顿了顿，斟酌了一下用词，缓缓开口说道，“今日前来，一则是为了家族募兵之事。最近邪道悄无声息，家父恐其生变，便派小女子前来寻先生讨要兵权，留作后手；二则也是为了慕容家的私军一事，还望先生能够稍加帮衬。”

韩轩听完，皱起眉头，沉默了一阵。

“小姐持招兵令而来，兵权自然可以给小姐你。只是这招募私军之事，我却是不知有什么地方能够帮助到慕容家的长女啊。”韩轩抬头看着慕容花尘，眼神中有些许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