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蕗屋清一郎究竟为何会毅然决定实施我将要记述的这起恶行呢?详细动机并不清楚,而且就算弄清原委也与本案没什么关系。从他半工半读上大学的情况来看,有可能是迫于学费的压力。他天资聪颖又非常勤奋,为了凑学费不得不在无聊的兼职上浪费时间,导致无法专心读书和思考,确实让人感到遗憾。不过没有谁会因为这样的理由就犯下那样的重罪吧?恐怕他本来就是天生的坏人,不单是为学费,或许他还压抑了其他各种欲望。这先按下不表,却说他产生那个念头已经过去了半年,其间他一再犹豫,考虑再三后终于下定决心要实施犯罪。

一次偶然的机会,他和同年级的斋藤勇亲近了起来,这便是整件事情的开端。当然,刚开始他没有什么想法,但是慢慢地他开始抱着一种模糊的目的去接近斋藤,而且随着彼此距离的不断拉近,那个模糊的目的也逐渐清晰。

就在一年前,斋藤在山手区某个偏僻住宅区的一户人家那里租了房子,房主是一位官员的遗孀,是一位年近六十岁的老婆婆。她靠出租亡夫留下的房产为生,生活过得很滋润,不过却没有子孙福,常常对别人说“就指着这些钱过日子了”。通过把钱贷给靠谱的熟人从而慢慢增加自己的存款,这是她最开心的事情。至于把房子租给斋藤,可能是因为老婆婆一个女人家自己住多少有些不放心,另一方面必定是考虑到,多了房租每个月的存款也会增加。她是个少见的守财奴,这守财奴的心理古今中外都一样。听说她除了明面上的银行存款,背地里还在自家某个地方秘密藏了一大笔钱。

蕗屋被这些钱诱惑了。那个老婆婆拿着这么一大笔钱有什么用呢?拿来给他这样前途光明的青年交学费不是再合适不过的吗?简单来说,这就是他的逻辑,所以他通过斋藤尽可能地收集关于老婆婆的信息,想打听出那笔钱到底藏在哪里。但是在他听斋藤说偶然发现了那笔钱的藏身之处之前,他并没有产生什么确定的想法。

“我跟你说,我对这个老婆婆可真是心生佩服啊。说起藏钱的地方,我们能想到的可能也就是房檐下面、天井里面,等等,但老婆婆选的地方有点儿特别。在里间的壁龛里,那里不是有一个大型红叶盆栽吗,钱就藏在那个盆栽底下。你想,哪个小偷会想到钱竟然藏在盆栽下面呢?要说这个老婆婆,真是个地地道道的守财奴啊。”

当时斋藤这样说,还甚感有趣地笑了。

自那以后,蕗屋的想法越来越详细具体,关于怎样用老婆婆的钱给自己交学费,他想要在所有可能性中思考出最安全的方法。但这比想象中难得多,和这个一比,多么复杂的数学题都不值一提了。正如刚刚所说,他单是整理这个想法就花了足足半年时间。

难点自不必说,就是如何逃过刑罚。道德伦理层面的障碍,也就是良心上的苛责,对他来说不是问题,毕竟拿破仑发动大屠杀在他看来都不是什么罪恶,对这件事他甚至带着一种赞美的心情。他想,一个有才青年为了培育自己的才能而牺牲已经一只脚踏进棺材的老婆婆,这不是理所应当的嘛。

老婆婆不怎么出门,整日默默窝在里间的坐垫上,即使偶尔出门,也会有乡下来的女佣奉命认真看守家门,可怜蕗屋煞费苦心也没能在老婆婆那里发现一丝可乘之机。最初蕗屋是这样想的:找准老婆婆和斋藤都不在的时候骗女佣出去跑腿儿,然后趁机从盆栽里偷走那笔钱。可是这个想法未免缺少考量,就算只是一小会儿,但后续一旦自己被发现曾经单独待在老婆婆家,那么仅此一点就会带来极大嫌疑。就是类似这种愚蠢的方法,他在脑海中想到又打消,想到又打消,花了足足一个月的时间。再比如设个圈套,把罪行嫁祸到斋藤、女佣或者别的小偷身上;又或者想个办法,趁只有女佣一个人的时候轻手轻脚潜入家中,避过她的视线偷出钱;再或者半夜趁老婆婆睡着的时候悄悄动手;等等。他思考了所有可能的方法,但是无论哪种,被察觉的可能性都很大。

最终他得出了一个恐怖的结论——无论如何都要把老婆婆杀掉。虽然不知道老婆婆到底有多少钱,但不论从哪个角度来看,那笔钱应该都没有多到让人不惜冒着杀人的风险。为了那点儿钱而杀害一个无辜的人,这未免太过残忍。不过即使在旁人看来那不是一笔巨款,但对贫穷的蕗屋来说已经让他十分满足。而且在他看来,问题不是金额的大小,而是如何完美隐藏自己的犯罪事实,为此无论需要他付出多大的代价都没关系。

乍看之下,杀人只是比盗窃再危险几倍的事情罢了,但这其实是种错觉。确实,如果预想到罪行要被揭穿的情形再去犯罪的话,那么杀人无疑是所有犯罪中最危险的一种。可是如果不按照罪行轻重,而是按照被发现的难易度来考量的话,有时(比如蕗屋这样的情况)盗窃反而是更危险的事情。与此相反,把目击者杀掉虽然残忍,但不必担心事后被揭穿。从古至今很多枭雄都是淡定地手起刀落,他们能逍遥法外,不正是跟这种大胆的杀人行为有很大关系吗?

那么杀掉老婆婆真的一点儿危险也没有吗?蕗屋思考了数月这个问题,在那漫长的时间里他是如何逐渐完善想法的呢?随着故事的不断推进,读者朋友自会明白,所以此处先按下不表。总之,经过常人无法想象的深入分析及整合,他思考出了天衣无缝、绝对安全的方法。

现在只需要等待时机,不过事实上它来得比想象中更快。有一天,斋藤去了学校,女佣也被差遣出去,可以确定两人傍晚前都回不来,这刚好是蕗屋结束最后准备工作的第二天。所谓最后的准备工作是这样的(这一点有必要提前说清楚):现在距离斋藤告诉他钱藏在哪里已经过去了半年,所以他需要采取行动确认钱是否还在那里。那天(即杀死老婆婆的两天前)他去斋藤那里做客,顺带第一次进到最里面老婆婆的房间里和她闲聊了很长时间。闲聊时他逐渐将话题往一个方向拉,屡次提到老婆婆的财产,说到关于她把钱藏在某处的传闻。实际上在每次提到“藏”这个字时他都不动声色地观察老婆婆的眼神,而她的眼神正如他所预料的那样,每次都会悄悄落在壁龛里的盆栽上(那时盆栽里面已经不是红叶,而是替换成了松树)。蕗屋如此反复数次后终于完全消除疑虑,定下心来。 rKx/2nNOBHqYHJI21YxKKm1UTfProE+FaejBQt1tSLlBEhIz7NmqiXMTBS+idx7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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