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守浑噩 ① 而黜 ② 聪明,留些 ③ 正气还天地;宁谢纷华 ④ 而甘澹泊,遗个清白在乾坤 ⑤ 。
【注释】
①浑噩:同浑浑噩噩,一般形容糊里糊涂,愚昧无知;这里指人类天真淳朴的本性。扬雄《法言·问神》:“虞夏之书浑浑尔,商书灝灝尔,周书噩噩尔。”浑浑:迷糊,不清醒;噩噩:严肃正大貌。
②黜[chù]:摒除。《左传·昭公二十六年》:“成黜不端,以绥定王家。”
③正气:即孟子所说的浩然正气。《孟子·公孙丑》上:“敢问何谓浩然之气?曰:难言也,其气也,至大至刚,以直养而无害,则塞于天地之间。其为气也,配义与道。”文天祥《正气歌》:“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
④纷华:繁缛富丽的景色。《史记·礼书》:“出现纷华盛丽而说,入闻夫子之道而乐,二者心战,未能自决。”欧阳修《读书》诗:“纷华暂时好,俯仰浮云散。”
⑤乾坤:《易·说卦》:“乾,天也,故称乎父;坤,地也,故称乎母。”乾坤,象征天地、阴阳等。成公绥《天地赋》:“天地至神,难以一言定其称,故礼而言之,则曰两仪,假而言之,则曰乾坤。”
【译文】
做人宁可保持淳朴天然、毫无机心的本性,而摒除抛弃后天的巧诈聪明,以便留一点浩然正气还给赋予灵性的大自然;做人宁可谢绝俗世富丽繁华的诱惑,甘心过着清虚恬静的生活,以便留一个纯洁清白的声名还给孕育本性的天地。
【点评】
《庄子》中有一个极其深刻的寓言:
南海的帝王叫做“倏”,北海的帝王叫做“忽”,中央的帝王叫做“浑沌”。倏和忽常常一起在浑沌的居地相遇,浑沌对待他们非常友好,倏与忽商量着报答浑沌的恩情,说:“人都有七窍,用来看(外界),听(声音),吃(食物),呼吸(空气),唯独浑沌没有七窍,(让我们)试着给他凿出七窍。”于是倏和忽每天替浑沌开一窍,到了第七天,浑沌就死了。
这里的“浑沌”,指的是冲塞于天地之间、无所不在的元气,或者说真气、正气。也就是说,真正纯粹自然的东西,是不需要那么多的小道末技、聪明机巧来装点的。装点得越多,修饰得越多,就距离本真越远。所以,人类总是在看似辛苦的努力之后,往往亲手毁了原本无缺的天然。
这样的自作聪明和痛苦教训太多,是该清醒了。
降魔 ① 者先降自心,心伏则群魔退听 ② ;驭横 ③ 者先驭此气 ④ ,气平则外横 ⑤ 不侵。
【注释】
①降魔:降:降服。魔:本意是鬼,也是梵语“魔罗”的简称,意译为“夺命障碍,扰乱破坏”。根据佛经《智度论》:“除诸法宝相,余残一切法,尽名为魔。问曰:何以名魔;答曰:夺慧命,道法功德善本,是故名为魔。”此处指妨碍修行、阻挡正道的利、乐、欲、怒、恼、诈等一切魔障。
②退听:指听本心的命令。又当不起作用解。
③驭横:驭:控制、掌握之意。横:不合正道的事。这里的意思是控制不顺理的外物。
④气:指情绪、精神状态。《孟子·公孙丑》:“气,体之充也。”诸葛亮《出师表》:“恢弘志气。”
⑤外横:意指那些外来纷乱的事物。
【译文】
要想降伏恶魔,必须首先降伏自己内心的邪念,只有把自己内心的邪念降伏了,那么所有的恶魔自然会被制服,一切邪恶都不起作用。要想驾驭住不合理的横逆之事,必须首先驾驭自己的浮躁之气,只有把自己的浮躁情绪控制住了,自然不会心浮气躁,那些外来的纷乱事物就自然不会侵入。
【点评】
如果一个人无论何时都能做到心平气和,则基本上可以有一个相对不错的人生。
“心”和“气”看似简单,却是最难征服的敌人。所以传统文化的智慧告诉我们:第一,不要以为这世界待我如此不公,设置种种魔障、种种挫折;第二,即便有种种魔障和挫折,都要认真反思一下,是否“我”是招致这种种阻厄的主要原因?第三,把怨天尤人之念,转向自我和内在反省。
老老实实、踏踏实实,认真修炼心性、调整情绪;也许不知不觉中,很多困扰我们的东西就可以慢慢消退。
教弟子 ① 如养闺女,最要严出入、谨交游。若一接近匪人 ② ,是清净田中下一不净的种子,便终身难植嘉禾 ③ 矣!
【注释】
①弟子:同子弟。并不专指师徒之间的弟子。
②匪人:泛指行为不端的人。
③嘉禾:长得特别高大茂盛的稻谷。《论衡·讲瑞》:“嘉禾生于禾中,与禾中异穗,谓之嘉禾。”
【译文】
教育子弟就好像养闺阁中的女儿一样,最重要的是严格管束其生活起居,与人交往要谨慎。一旦结交了品行不端的人,就好像在美好的土地中播下了一颗不良的种子,这样就永远也种不出好的庄稼了。
【点评】
一直以来,“圈层”决定了一个人的人脉关系、社会定位,甚至个人气质、家庭组成和子女成长。所以,与什么样的人交往,有什么样的朋友圈,不能不说影响至深。
中国传统的家风、家训,历来重视这一方面。《颜氏家训·慕贤》中说:“是以与善人居,如入芝兰之室,久而自芳也;与恶人居,如入鲍鱼之肆,久而自臭也。墨子悲于染丝,是之谓矣。君子必慎交游焉。”
因此,有良好教养的家庭,其子女必然不会放任自流;有优秀素质的个人,其自身也必然不会率性妄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