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关东诸侯为了争地盘打得头破血流的时候,一条爆炸性的消息从关中传来——董卓被杀,长安的朝廷大乱!
董卓其实一直都很清楚自己的处境,从关东讨董联盟成立起,他就已经做好了放弃洛阳、退守关中的打算。
他并不是没有野心,只是他以一个凉州军阀的身份,想一口吞掉整个大汉帝国,实在力不从心。
要知道,现在的大汉帝国已经不是一个真正的中央集权国家了,中央政府的权威已经大大减弱了,相反,地方军阀却具有相当大的独立性。
所以董卓即使吞掉了中央政府,也只能控制住关中和洛阳周边而已,其他地方根本不会听他号令。如果想控制整个国家,就需要经过长期战争,挨个消灭地方上的各个诸侯。
这个任务,董卓可能终其一生都无法完成。
那么,与其在洛阳跟关东诸侯们大眼瞪小眼,不如收缩战线,把自己的势力全部缩进关中,先保证安全再说。然后以关中为根据地,通过足够长的时间,弥合内部纷争,打造出一个稳固的西部帝国。
等若干年以后,万一时来运转,还可以效法当年秦灭六国的步骤,再次出关争夺天下。
所以他把大部分力气都用来布局关中。
现在的关中,已经是一个独立帝国了。董卓基本相当于皇帝身份,他乘坐的是青盖金华车,满朝公卿见到他都要跪拜,朝廷各部门官员也需要到他的太师府去汇报工作,而汉献帝不过是他手上的人质罢了。
当然,董卓也是一个非常懂得享受的人,人生苦短,他并不想把精力浪费在无休止的征战中,他只想赶紧享受人生。
他在长安附近的郿县修筑了一座堡垒,称为郿坞,里面存放着琳琅满目的金银珠宝、四处掳掠来的金童玉女,以及可供食用三十年的粮食。董卓的如意算盘是:即使不能再出关争夺天下,也可以住在郿坞里面,过上帝王般的生活,享受无尽的人间富贵。
仅仅从这些方面来看的话,董卓的规划其实是比较明智的,要这样下去,说不定还真能让他成功建立一个关中帝国。
可惜事情并没有完全按照他的规划走。
董卓是个纯粹的粗人,即使退到关中以后,他也依然用自己粗鲁的方式治国。
从一个例子就可以看出这种“粗人治国”的危害。
董卓在关中发布了一条命令:凡是有“为子不孝,为臣不忠,为吏不清,为弟不顺”这四种罪行的,一律处死,财物没收充公。
这是效仿历代统治者的做法,通过推行“忠孝”思想来规范人们的行为,来维护社会秩序。这种做法本身是没错的。
董卓和他手下的糙汉子们却把好经念歪了,他们根本不懂什么“治大国如烹小鲜”,不懂任何精细化操作的手法。哪天头脑一发热,一条命令发布下去,然后就不管了,随便下面的官吏怎么操作。
下面的官吏根本懒得鉴别,这样一来,只要指控某人“不忠不孝”就可以让他家破人亡。于是就有人拿这些法规来打击报复自己的对手,或者勒索富商巨贾,民间也互相栽赃陷害,无数人因此被冤杀,一时间闹得人心惶惶,人人自危。
经济上,董卓也凭想象胡来。
他发起货币改革,废除五铢钱,铸造严重缩水的小钱。这些钱币很难使用,老百姓集体抵制,以至于很快造成了物价飞涨、市场紊乱的恶果。
这种情况有点类似于当年的王莽,王莽也是凭借无边的想象力和粗人作风治国,乱改货币,以致扰乱了经济。
政治上,董卓依旧继续残暴的作风,对自己的敌人残酷打击报复。
当年征讨凉州羌乱的时候,董卓曾经跟随张温出征,因为迟到,跟张温发生过争吵,这个仇董卓一直记着。
董卓到长安以后不久,就有预言说:最近会有朝廷重臣被杀。董卓怕这个预言应验到自己身上,就想找个人来替他挡掉——当然,找自己的仇人最合适。于是他诬陷张温,说张温跟袁术私下勾结,让人把张温拖到闹市,当众打死。
另一次,董卓从长安去郿坞,公卿百官都到郊外送行,董卓举办宴席招待他们。
宴席上,董卓忽然脸色一沉,让人牵出来数百名战俘,然后当着众人的面处置这些俘虏:先割掉舌头,再戳瞎眼睛,然后砍断手足,扔进锅里煮。这些俘虏哀号着,在桌案间满地打滚。公卿百官个个吓得浑身发抖,董卓却面不改色,自顾自地吃吃喝喝。
种种暴行,在朝廷和民间流传着。人们满怀惊恐地关注着这一切,却不敢发声。
董卓以为,只要让人们怕他,就没人敢反对他。所以他不仅不掩饰自己的暴行,反而要故意曝光出来,让大家恐惧。
在董卓的高压下,朝廷里面人人悚惧,表面上看来,确实没人敢反对董卓了,一个固若金汤的统治集团正在形成中。
恐惧可以压制人们的言行,却无法控制人们的内心。董卓的高压政策越严厉,人们内心的怒火就越炽烈,越会绞尽脑汁去推翻这个杀人狂魔。
一切都在暗地里悄悄酝酿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