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就你一个,剩下那些人呢?”见顾方觉过来,续阳没忍住,问道。等了这么久,她也是有些腻味了。
“后面呢。”顾方觉向后一示意,直起身在原地站着跑动,借此平复着方才冲刺带来的呼吸起伏,“一个二个太慢了,我先过来了。”
“行啊你。”续阳微笑看他,“把他们都比下去了,平时没少练吧?”
顾方觉没说话,等呼吸平复下来了,才丢出一句:“毙他们还用练?随便发挥一下就得了。”
这话说的,可太嚣张了。续阳乐死了,兴致一起,从后备箱挖出一个望远镜,想看看那群人的位置。一边的余程,则是拿出早就为他们准备好的毛巾和水,给顾方觉递了过去。
“行了,先擦擦汗,休息一会儿吧。一会儿等大部队都到了,一起吃早饭。”因为出发的早,他们只简单地吃了些东西填补,一路上早消耗光了。是以余程和续阳来时在KFC给他们打包了一些吃食,用以到站后补充能量。
大概是因为笑着说的,余程的腔调听起来有点儿嗔怪的意味。且说的又是那么家常的事儿,体贴外加任劳任怨服务周到的样子,颇给人一种贤惠小媳妇的感觉。顾方觉在接过毛巾和水的时候,略略抬眸打量了一下她,见她仍是一副宁静且自如的模样,便转过了头,拧开水送入口中,喉结快速地上下滚动。
*
大概又过了二十分钟,大部队陆陆续续地到了。这些人到了之后第一件事是或趴(车上)或蹲地喘息,待喘够了第二件要做的,就是指着顾方觉骂。
“顾冬,你是不是有病,让你在前头带队是看你方向感好让你领路,不是他妈让你发疯。”方堃是真气着了,连“老顾”也不叫了,逮着顾方觉直接骂。骂完之后又找余程和续阳说理,“你们说这人是不是有病,跑得好好的突然加速,把我们都甩到了后头,自个儿一人颠了。”
续阳和余程都没说话,一个是不屑,一个是不忍。反倒是“始作俑者”顾方觉,一点儿也没认错的觉悟,此刻早已恢复过来的他是众人中最悠闲的,看着面前的这群人,眸中有种胜利者特有的宽容和促狭。
“不是说献礼吗?连个轻装十公里都拉不下来,还好意思说献礼?”
“你!”方堃被刺激地想上来捶他,被蒋明亮和杨文宁给拉住了,“行了行了,他这德性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消停点儿,别给自己找气受。咱快分吃的吧,大伙儿都快饿死了。”
经人这么一提醒,方堃肚子也饿了,便暂且放过顾方觉,奔向续阳的后备箱去找吃的了。
*
在一通狼吞虎咽过后,今天的献礼活动算是正式开始了。而蒋明亮老大哥作为主要发起人,当众掏出一张纸,宣布了一下今日的行程。
出乎余程的意料,志愿活动下午才开始,而从现在到下午两点,他们唯一要做的事就是爬山,爬到山顶的公园,为下午的活动做准备。
不用上来就干活,大家的心情都轻松了很多。众人吃饱喝足又缓了一会儿之后,带上各自的东西,出发了。
说是爬山,但景山作为离燕城市区最近的山,其实没啥可爬的。沿路的风景倒是不错,但看多了也腻,于是方堃就想了一个主意,说是玩儿成语接龙。
这事儿一经提出就遭到了续阳的反对,理由是太幼稚。方堃对她没辙,只好跟她解释,“咱这是在路上呢,不能搞太复杂的。成语接龙多好啊,只用动动嘴。”
“可不咋的。”续阳假装一口东北腔,“俺们动脑,你没有,只能动嘴了。”
“靠!”方堃怒了,“咋这么埋汰人呢!我还就不信了,必须展现一下我的实力了。”
于是在场的所有人,被迫在满是嫌弃的情绪中,开始玩起这个游戏。
对于余程而言,她其实不太喜欢参与这些社交场合的游戏。但好在都是自己人,她也就没说什么。而且玩儿的还是成语接龙,这对于一直以来语文成绩都十分优秀的文科生余程来说,简直可以说是简单到都不用作弊的程度。所以余程越玩儿越开心,积极性和主动性都高涨了许多。
大概是看出了他们中有个近似开挂的,极个别几个有心眼的互相挤挤眼,准备抱团互相针对余程了,这其中就包括她的铁磁儿续阳,在这关键时刻也背叛了她,且她还格外机灵地要拉上顾方觉,想要凭借这位那一骑绝尘的智慧,打败余程。
顾方觉对这老几位的作弊行为其实是有些不耻,但他也并不声张,照常在保证自己过关的同时也不卡别人。可是个游戏就总有结束的时候,也不知是谁突发奇想塞过来一个特生僻的词儿,到顾方觉这儿的时候可供选择的已经不多了,他尽量说了一个简单的,结果没想到到余程那儿的时候还是被卡住了。
“产……产……”
余程皱着眉思考,众人见状开始迫不及待地读秒,五秒之后,欢呼胜利。
“赢了!”最高兴的是方堃,他说完给了顾方觉一下,“行啊老顾,大功臣。”
余程看到这里,才知道他们有多盼着自己输,不由得有些无语。但愿赌服输,她也不能说什么,只是轻轻撇了顾方觉一眼。后者也挺无辜,耸了下肩,表示这一切都是偶然。
“再来。”余程不太服气地说。
兴许是输了一局,再开始时余程警惕了许多,不敢再小觑这些人了。可方堃他们彼此间也配合出了默契,居然一气接了好多,于是再来一局余程又败了,且卡住她的仍是顾方觉,这下余程终于察觉出不对了,她看着在一旁偷笑的那几个,问顾方觉道:“你是不是故意的啊?”
“你才知道啊!”替顾方觉回答的是续阳,她都要忍不住了,“桃桃,你也太可爱了,玩的太专心了吧,我们私下都挤眉弄眼多少回了,你居然都没发现!直说吧,我们抱团作弊了,顾冬就是我们的大杀器。”
居然还能这样!余程顿时看向顾方觉,满脸的不可置信,受伤,以及委屈。
顾方觉本来是跟着续阳他们一起乐的,因为他也觉得余程玩的太认真了,见她就那样看过来,心中忽的就漏跳了一拍。紧接着,他收了笑,回身一扬手,说:“行了,玩也玩够了,该出发了。”
余程没想到顾方觉会是这样一个反应。她承认,其实她刚才的反应有些刻意,本质上没有那么难受,不过是借此扮下可怜撒个娇,想要试探一下顾方觉对她的态度而已。但她没想到他居然是躲,甚至连敷衍一下都没有,这有些出于余程的意料,以至于她愣了一会儿,才跟上众人的步伐。
*
之后,自然仍是一路欢笑。只是快到山顶了,众人没再玩什么游戏,就这样慢慢悠悠地晃了上去。
抵达山顶的时候,已经一点多,大家稍事休息后,联系了公园的管理处,开始了下午的志愿者活动。
与想象中的不一样,周末来景山游玩的游客还不少。但好在大家素质都比较高,所以志愿者的工作做起来也没什么难的,只用帮忙约束一下游客不往危险的地方去便可。而且由于他们选择的地点是山顶,等到下午四五点的时候已经基本没什么人了,于是从这时到下班,大家差不多可以放松一下了。
余程这里,在帮忙收拾景区卫生的同时,脑子也在不受控制地出神——她在想顾方觉。在她看来,自车上那次谈话以后,她与顾方觉基本上就算说通了,就以朋友和发小的关系相处。可兴许是不死心,所以余程会偶尔在这个界限外试探一下——也就是说,“朋友”以及“发小”,对余程来说只是她与顾方觉关系的底线,而非顶峰。然而顾方觉似乎并非如此,在他那里,她所谓的底线就已经是他的顶峰,任何超出这之外的暧昧,他都不会回应。而在这底线之内呢,他又对你好的仿佛什么都会为你做似的。
何其残忍,又何其理智。余程在心里为顾方觉做出评价,同时又感到有一些难受,她忍不住想,也许是自己反应过激了?也许是方才自己眼花看错,他并没有想躲避自己,而是真的觉得时间来不及了所以才赶紧催促大家走?
在心里找到一些安慰自己的理由之后,余程确实感觉好受了一些。她冷静下来,决定再试探一下顾方觉,看他对她到底是个什么态度。
也幸好两人离得比较近,余程打扫完卫生之后,直接过去找顾方觉去了。而他正在那里帮园艺师傅修剪树枝,整个人看上去认真又享受。
“冬冬哥,你这忙完了吗?”余程轻咬下唇,走过去,问他道。
顾方觉正帮园艺师傅拿着工具,听见余程的声音回过头来,眸光中有转瞬即逝的停顿。
“快了,就剩这一棵了。”顾方觉说,继而想起什么,又对余程说,“对了,他们这里面有小松鼠,你见过没有?我是第一次见。”
余程听见这一句话,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顾方觉看似自然,其实是在故意找话跟她说,这说明他已经猜到了她的来意,在尽力避免尴尬。余程心一滞,没有说话。
顾方觉见余程不吭声,便瞧了她一眼。只见她认真地看着园艺师傅在工作,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冬冬哥,你能不能握下我的手?”
一阵漫长又短暂地沉默过后,顾方觉听见余程说,他侧过头,见她一脸平静,轻带着点儿微笑,又有一点期待地看着他。
顾方觉迟疑了下,没有答应余程的要求。
“余程——”他这样叫她。
“叫我小名。”余程打断他,“‘桃桃’,大猫儿堃子他们不都这么叫我吗?”你为什么又跟他们不一样?
顾方觉没有说话,他像是探究又像是确认似的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终于开口。
“余程——”
余程没有再待下去,只听到那两个字之后,她就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了。
再也不自取其辱了。一股名为“酸涩”的感觉冒出并席卷全身,余程含着眼泪想道。
*
“方觉,想什么呢,怎么坐这儿?”
作为一群人里的老大哥,蒋明亮负责的区域在山顶最高处。五点整,他结束工作下来往集合点走,在不出两百米的地方,看见了坐在路边发呆的顾方觉。
顾方觉是经蒋明亮这么一提醒,才意识到自己是在发呆。自余程走后他就坐在这里没动,本来以为自己是在条分缕析地想事儿,却没想脑子里整个一团乱,缕不出头绪来,可不就是发呆了。
“没事儿,我歇会儿。”顾方觉说道,抬手丢过去一瓶水。
“歇会儿?”蒋明亮抬高音调重复了一遍他的话,拧开水猛灌下去半瓶,在他旁边坐下,“是有什么心事吧?你那脸上全写着了。”
就这么明显?顾方觉笑笑,拉了一下外套的拉链,将自己包裹严实后,他侧头问蒋明亮:“亮哥,你说,如果一个女性对你流露出明显是界限以外,几乎可以称得上是‘暧昧’的情愫时,你该怎么做呢?”
蒋明亮咂摸了会儿才弄明白他这句话的意思,不由失笑:“你这问题问的忒拗口也忒弱智了点儿,如果人姑娘真对你这样,那肯定是喜欢你啊,这有什么可琢磨的?”
“那如果她不是单身呢?”顾方觉冷不丁又问。
“……我靠,养鱼啊?”
蒋明亮愣了下,不可置信地看了顾方觉一眼。而后者的脸色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冷了下来,到最后干脆一起身,抬腿走了。
蒋明亮仍坐在那儿匪夷所思着:乖乖,居然敢有人拿顾冬顾方觉来钓,这姑娘有点儿东西。
会是谁呢——老大哥忍不住八卦:难不成是余程余桃桃?
*
这天,在最后照大合照的时候,有三个人明显不在状态,分别是:余程、顾方觉……和被迫听了一嘴八卦的蒋明亮。
在散伙的时候,蒋明亮明显还意犹未尽地想找顾方觉打听下更多内情,见他实在是有些抗拒的样子,只好作罢,安排众人各回各家。
“我和大猫儿各一辆车,有回大院的跟我们一起。堃子那边还备了一辆,是给那些个脱离组织搞特殊的——对,说的就是你俩,方觉和桃桃。”蒋明亮看着被点到名字时脸色明显一僵的俩人,心里越发肯定自己的猜测,忍不住笑道,“你俩坐那辆吧,让司机师傅送你们回去。”
这可不是他不厚道啊,实在是这事儿凑得太巧,太巧!
顾方觉一看老大哥那憋笑的样儿就知道他在搞事儿,心里有点儿懊悔刚才自己的没忍住,这下可好了,拒绝都没法儿拒绝——太刻意!而余程在听到这个安排之后第一反应也是拒绝,但怎么说呢,还是那个理由——太刻意!
除非她也是回大院,不然真找不到不跟顾方觉一起走的理由。然而回大院?——呵呵!
*
派了两人去取车,一行人便在路边等着。又因为才分过组的缘故,大家不自觉地划成了两拨,一拨回大院,一拨去别处。于是,现在的情景不免就显得冰火两重天,一边聊得火热,一边冷的快掉渣。
顾方觉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觉得这样下去不行。他是打算和余程保持应有的距离,但却并未打算就此跟她疏远,否则当时在车里他也不用跟她说那些话了。只是也许俩人在某些事上的理解有差异,导致一些意外的小插曲发生,但他并不觉得余程就是故意的——像蒋明亮说的那样,她是在养鱼。
“桃桃。”想清楚之后,他终于开口叫了她的名字,而且叫的还是她的小名,但这次余程的反应很寡,连个眼神都欠奉,“我知道,可能我这人在你看来有点儿没意思,毛病很多。但你应该明白,你对我终究还是有些不同,所以我更不能让别人说你什么。”
这番话的真诚度——对顾方觉来说——可以称得上是百分之百了,但余程听完,只觉得可笑:说她?别人能说她什么?
不对——
余程转头看向顾方觉,问他:“我有什么怕别人说的?”
“说你脚踩两只船。”顾方觉犹疑了两秒,才下决心说道,之后他定定地看向余程,“你不是有正在谈着的男朋友?”
余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