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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失落的王子

根据英格兰宫廷中流传的说法,1483年,约克公爵被派去暗杀10岁的理查,但他无法对“这么小的孩子”下手,反倒帮男孩逃离伦敦塔,并送他去欧洲大陆,告诫他永远不要表明自己的身份。人们印象中“快乐又机智”的理查再次出现在人前是1491年,这时他已经是个18岁的英俊少年,患有弱视,在爱尔兰的一间布料行做事。尽管亨利七世派出的探子得出结论,称这个模仿老板设计丝绸服装的少年其实是在勃艮第的图尔奈(Tournai)出生的,但据说他身上有3处可证明其身份的印记。在爱尔兰,人们叫他“孤儿小彼得”,用荷兰语说是皮埃尔金·韦兹贝克(Pierrekin Wezebecque),到英语里就成了珀金·沃贝克(Perkin Warbeck)。他模仿设计的丝绸服装相当贵气,和他后来得到的荣耀不相上下。

没有记录提到修道院中的伊丽莎白·伍德维尔对儿子“理查”可能仍然活着的消息有何反应。不过我们知道的是,亨利七世待她一直不错。到1490年,她得到一笔年金,补偿她转到女儿名下的土地。甚至在珀金现身之后,国王还送了50马克的圣诞礼物给“最亲爱的伊丽莎白,我亲爱的妻子的母亲”。 1 然而她1492年7月去世时,却“秘密地”入土,“无人为她的死唱一首肃穆的挽歌”,甚至“无人为她操办过任何庄严的哀悼仪式”,只置办一辆灵车,“和平头百姓用的那种一样”。有人猜测这是为了满足她的遗愿:她希望自己下葬时“不掺浮华”,固然,亨利五世也曾表示自己的葬礼要弃绝一切“当受诅咒的奢侈”,而在未来,亨利七世也将努力避免自己的葬礼上演过分的“浮华”,但他们依然期望得到庄重堂皇的安葬,而他们也确实得到了在中世纪最为庄重堂皇的葬礼。 2 伊丽莎白·伍德维尔显然没有得到如此待遇,这在当时也引发了一些负面评论。亨利七世依然相当紧张,他不愿助长人们对约克王朝旧日荣耀的追怀。

同兰伯特·西姆内尔一样,珀金也有一位强大的外国后援——法王查理八世,而顶着“约克公爵理查”这个新名字离开爱尔兰的他正要去往法兰西。亨利七世支持布列塔尼独立让查理八世相当恼火,此刻他想推翻这个自己在1485年曾为对抗理查三世而支持过的国王。亨利七世认为,发现任何威胁应一概全力打击,所以立即派出一支1.5万人的军队包围布洛涅(Boulogne)。因为在战场上表现英勇,欧文·都铎的儿子大卫·欧文爵士受封为方旗骑士,围城战也通过签订和约以亨利七世胜利告终,亨利七世在和约中放弃对布列塔尼独立的支持,并得到他最想要的两样东西:他获得一笔年金,为其未来提供保障;同时,珀金被驱逐出法兰西。

对亨利七世而言相当倒霉的是,珀金仍然是自由身,他继续逃往勃艮第,作为勃艮第公爵夫人玛格丽特失散多年的侄儿,他受到了这位爱德华四世的妹妹的欢迎。亨利七世的生命中有两个相互敌对的玛格丽特:一个是他慈爱的母亲,另一个便是这位公爵夫人。1480年公爵夫人最后一次到爱德华四世的宫中拜访时,两个玛格丽特曾见过一面。 3 和爱德华四世一样,公爵夫人长得很高大,比玛格丽特·博福特高出一大截,后者后来轻蔑地谈道,勃艮第的女人似乎都有一双大手。她的模样也令人生畏:腰板直挺,态度拘谨,不苟言笑,长着一双灰眼睛,而且“眉目间透出智慧和意志”。在英格兰,一些人坚信女人是她们自己情绪的囚徒,他们认为公爵夫人支持珀金的动机是基于为理查三世复仇的疯狂欲望。波利多尔·弗吉尔曾说过,她对亨利七世怀着“无底的仇恨”;编年史学家爱德华·霍尔则写过她在着手“吸他的血,谋划他的灭亡”时那“发狂般的心境”。事实上,公爵夫人的行动全然是为着勃艮第的利益,而她也一直与自己继女一家密切合作。

1482年,公爵夫人深爱的继女玛丽(Marie)过世后,玛丽的儿子美男子菲利普(Philip the Fair)继承勃艮第公爵领地。年迈的公爵夫人从此便与菲利普的父亲哈布斯堡的马克西米利安(Maximilian)密切合作,后者于1493年成为神圣罗马帝国皇帝,并任勃艮第的摄政王,直到1494年菲利普16岁为止。亨利七世与法兰西的和解令这个与法兰西为敌的家族深深担忧。但他们可能也怀有野心,想要从亨利七世手中夺得英格兰,就像后者先前从理查三世手中夺得这片土地一样。马克西米利安是冈特的约翰的正统后人,珀金成为推翻亨利七世的工具后,马克西米利安曾经冷淡地评论道:“他可以随心所欲(ad libitum suum)地处置公爵。” 4

亨利七世原本可以通过证明珀金自称的身份不实来解决问题,但他拖了很久才开始着手寻找塔中两位王子的尸首——他不愿冒这个险,因为很可能会发现少了一具尸首。他另想一条妙计,根本无须提及两位王子,便可以令约克公爵小理查的死广为人知。他要把这男孩的头衔授予自己的次子。 5

亨利七世的决定必曾令深爱自己弟弟的约克的伊丽莎白相当痛苦。弟弟失踪已有十九年之久,她却仍然时不时给他当年的奶娘送礼。 6 但在1494年11月,当她弟弟的头衔被授予自己3岁的儿子“约克公爵,哈里勋爵”(Lord Harry, Duke of York,Harry疑为Henry之误,后文Harry与Henry并存,为方便阅读,之后统一译为亨利。——编者注)时,她还是恭顺地参加庆典。这次盛典令这位未来的亨利八世毕生难忘。比武和宴会持续了3天,为了游行,约克公爵穿上一套迷你盔甲,而比武后的颁奖则由他5岁的姐姐玛格丽特公主负责。

但他们的父亲相当清楚,席间有叛徒。亨利七世派往勃艮第的探子“劝服”一个英格兰谋反者,他透露,人们已经制订了刺杀国王的计划,并预备之后发动入侵。 7 亨利七世的孩子们将被剥夺继承权——也可能被杀,而“约克公爵理查”将被扶立。叛徒当中至少有一人与都铎家族的关系相当密切,他便是亨利七世继父的兄弟威廉·斯坦利爵士。 8 1485年威廉·斯坦利爵士的军队打赢博斯沃思战役后,国王便对他青睐有加,据说他是英格兰最富有的平民。然而据传,爵士曾说过,如果约克公爵理查还活着,他绝不会与之对抗。在接下来的几周里,亨利七世静观其变。

圣诞节的庆祝活动照例极度铺张。上一年威廉·斯坦利爵士是在威斯敏斯特王宫与国王一家共度主显节的。当时,“圣乔治”和一名美丽的少女带领着一条喷火的龙穿过大厅,12名戴着面具的男女随之鱼贯而入,开启各样歌舞节目。音乐奏响,男人们舞之蹈之,礼服上的金片纷纷坠下,散落一地。夫人小姐们的动作整齐划一,她们身着长裙,仿佛是在滑行。接着,在闪烁的烛光中,美酒佳肴摆上桌。娱乐活动一直持续到破晓。 9 然而到了1495年1月7日这天,威廉·斯坦利爵士却身败名裂。一个探子站出来向亨利七世“揭发”一切,亨利七世下令逮捕爵士。

威廉·斯坦利爵士以为,他只不过是说过自己不会对抗约克公爵理查,如此之轻的罪行必然能获得国王的宽宥。但是弗吉尔记录道:“亨利七世担心如此仁慈会害了自己——若威廉免于惩罚,则会鼓动其他人做类似的蠢事。”1495年2月,这个曾在博斯沃思战场上救过国王性命的男人被处死。对在博斯沃思带领红衫军赶来救他性命的威廉,亨利七世最后的道谢是给了刽子手10英镑,要他尽可能快而无痛地杀死威廉。遭到这样一个人的背叛,让亨利七世对被暗杀的恐惧更深,狐疑日增的他退回自己的内室。国王遭到至亲好友背叛的戏码已经不是第一次上演:爱德华四世遭弟弟克拉伦斯公爵背叛,爱德华五世遭叔父理查三世背叛,理查三世也遭盟友白金汉公爵背叛。

此刻,决意求存的亨利七世控制自己王国的愿望更强了。贵族被边缘化,出身寒微、一切都拜他所赐的官员则得到重用,但这些人当中也没有几个得到国王册封成为新贵族。他登基时贵族人数一度达55位,但到他过世时仅剩下42位。 1 0 不同于先前英格兰国王的一贯做法,亨利七世没有与精英阶层共同治国,而是令他们时刻处于畏惧之中:对于这些人的罪行,不论是真实的还是捏造的,亨利七世均强征罚款,而且强令他们签署契约以保证自己的行为合宜。亨利七世每年只要求他们偿还一点点——前提是这些人仍得宠信;一旦失宠,他们便会身败名裂。亨利七世站在法律的边缘施行统治,通过扩大私人权利保全公共地位。钱财滚滚而来,王室的账本由他自己亲手填写,分毫不差。他的权力日增,王者风范却日减。与此相反,勃艮第的珀金却像1485年时的少年亨利一样,这个“无名才俊”正在等待时机。

珀金是带着一个朝廷流亡的。1495年7月,他已经万事俱备,带领14艘船和6000人的大军从勃艮第起航,要夺回“属于他的”王位。 1 1 珀金已经培养起十足的王子气质,但没有任何战斗经验。抵达肯特的迪尔(Deal)后,163人的先头部队一上岸就被悉数消灭,珀金带着其余人逃跑,继续航行去往爱尔兰,然后抵达苏格兰,最终在22岁的詹姆斯四世的宫中寻到庇护。这位苏格兰国王至少乐意假装相信珀金就是理查——烦扰英格兰国王历来是苏格兰君主喜欢的一项消遣活动。 1 2 他安排珀金与宫中年轻美丽的凯瑟琳·戈登(Catherine Gordon)小姐成婚,并同意与珀金一道进军英格兰。

珀金拟好一份宣言,指望在宣言的鼓动下,一出兵就能有人为他揭竿而起。在宣言中,亨利七世被描述为“威尔士乡下出身低微的欧文·都铎”的孙子,他篡了位,无情地增加税赋,终止与勃艮第之间蓬勃发展的贸易,以平头百姓取代贵族,又借财政契约逼迫他们,破坏神的秩序。 1 3 珀金承诺将终结这一恶政,重建“父亲”爱德华四世的“善治”。对詹姆斯四世而言,珀金能登上王位固然好,但更吸引他的在于,打击这个讨厌的邻国在苏格兰能得人心,还有机会进行大规模劫掠。进攻伊始,詹姆斯四世和他带领的苏格兰军便“毁田坏地,洗劫屋舍和村庄,然后付之一炬。抵抗者俱惨死其刀下”。 1 4 这令北英格兰为珀金揭竿而起的幻想成了泡影,惊恐的珀金撤回苏格兰,开始思量下一步该如何行动。

面对这一对自己统治的威胁,亨利七世再一次想要以攻势打压。他强征重税,组织了一次对苏格兰的大规模报复性进攻。但意料之外的事发生了。苏格兰军还没有反攻,康沃尔(Cornwall)的贫苦居民便不堪重赋,揭竿而起,他们一路向东,直到1497年6月17日被亨利七世击溃——当时他们已抵达布莱克希斯(Blackheath),距离格林尼治王宫不过2.5英里。反叛首领“奥德利勋爵(Lord Audley)被人从纽盖特监狱带到陶尔希尔(Tower Hill),穿着破烂的纸衣,上面倒画着他本人的徽记”。 1 5 其他反叛者或被卖作奴隶,或被没收土地,或被罚以重金。9月3日,西面的硝烟还未散尽,在牛津郡的伍德斯托克,两名意大利使节获准觐见亨利七世。

亨利七世在欧洲相当出名,人们知道这个国王拥有大量财富,所以两个意大利人迫不及待地要见他。他们被人领着进入皇宫深处,经过的屋子一间比一间装饰豪华,最后他们来到一间“小小的厅”,厅中挂着“阿拉斯”(Arras)——一种用纯金线织成的壁毯。亨利七世站在厅的另一端,一只手放在一把镀金的座椅靠背上。他戴一顶黑色便帽,上面别着“一大颗钻石和一颗极美的珍珠”。一件金布包边的紫色斗篷垂到地上,他项上的颈圈镶了4排宝石和珍珠。王子亚瑟与他并排站着。差一个月满11岁的亚瑟长得颇高,而且“异常俊美优雅”。王子与两位使节聊了几句,一口拉丁语相当流利,这证实了外交圈子中流行的说法:作为西班牙的费迪南德(Ferdinand)和伊莎贝拉(Isabella)未来的女婿,他“无出其右”——亨利七世先前与这两位西班牙君主签订一项友好条约,而亚瑟和二人的女儿阿拉贡的凯瑟琳的婚事将成就此条约。亨利七世也得到“仁慈”和“庄重”的评价,他那清晰得体的法语令他们赞赏不已。 1 6

用过晚餐,两位使节与亨利七世单独会面,之后又被邀请面见王后。在另一间小屋子里,二人见到了约克的伊丽莎白,身着挺括金布制成的衣物的她极为“俊美”。这种华贵的织物是将金子锤打成长条绕在丝绸的布料芯上织成的,有时为令其有特定颜色,会与绿色、红色或白色的线交织,身着这类衣物时最好站立。如果坐下,弄弯了金属,衣服上就会留下深深的褶子。伊丽莎白身旁是她娇小而精力充沛的婆婆,还有她的次子——6岁的约克公爵亨利。 1 7 未来的亨利八世在当时人的眼中是个爱笑的男孩,有着赤褐色的皮肤和红色的头发,穿着绿色的金布外套,圆圆的粉红色面庞上两只细长眼睛总是躲避着他人的目光,牙齿雪白。两个意大利人被告知,西部反叛势力的中心发生饥荒,这表明“国王有永生神的护佑”。 1 8 两个儿子也表明他后继稳固,亨利七世在他们眼中也是沉着而自信的——这正是他希望展现出来的形象。

然而这只是表象。亨利七世正紧张地观望着,不知道珀金下一步会做什么。答案很快就来了。短短四天后,珀金便在康沃尔的怀特桑德湾(Whitesand Bay)登陆。仅仅几周之内,已经有 8000人聚集在他的战旗下——旗上画着一个男孩,正从坟墓中爬出来,埃克塞特也被包围。 1 9 但当规模更大的国王军队南下时,珀金缺乏作战经验的缺陷便又一次暴露。他试图逃脱,但很快便与妻子一道被生擒。凯瑟琳·戈登得到不错的待遇,亨利七世把她当作被珀金欺骗的受害者,在王后宫中为她找个体面的居所。约克的伊丽莎白的感受又一次被忽略,有段时间她不得不看着这个自称是她死去兄弟的男人在宫中出入,人们还不断地要他承认自己是个出身低微的图尔奈人。 2 0

关于珀金确实是金雀花家族之人的传言继续流传着,他的处境也因此而日渐艰难。他曾计划过一次“逃跑”,但未遂,他被戴上刑枷,饱受凌辱,然后被送去塔中,关进地牢。对于珀金,亨利七世是眼不见心不烦,于是便安排他在宫中诵读自己的个人史,这部官方历史对其人生和登基之事极尽美化。 2 1 故事模仿传说中赫拉克勒斯的十二伟绩,题为《亨利七世的十二场胜利》(The Twelve Triumphs of Henry Ⅶ),描述神如何帮助他从勃艮第公爵夫人的阴谋诡计中脱险,后者在故事中扮演朱诺(Juno)——赫拉克勒斯的冷血仇敌——的角色。 2 2

珀金后来又在宫中出现一次。1498年8月,勃艮第的一位主教请求与之会面,亨利七世同意放他出塔,而且建议西班牙使节也见见他。亨利七世希望借此表明珀金对他已经不再构成任何威胁,以此让费迪南德和伊莎贝拉放心。照着定好的日子,珀金被从塔中带出来——西班牙使节确认在塔中“他看不见太阳,也看不见月亮”。他显得很虚弱,“模样变了许多”,使节甚至认定他已时日无多。 2 3 亨利七世问珀金为何要假称约克公爵理查。珀金相当听话地把责任推给勃艮第公爵夫人玛格丽特。御衣账目(Great Wardrobe Accounts)中有一处之前无人注意到的细节,表明亨利七世对珀金的表现相当满意:在11月,亨利七世甚至赐给珀金一件崭新的黑色锦缎紧身上衣,还有供他在塔中穿用的新衬衫和裤子。 2 4 但仅仅几个月之后又发生一件事,令西班牙方面仍旧无法确定都铎王朝的未来是否长远。

和珀金一道被关在塔中的还有一个人:约克家族真正的最后一位男性继承者,沃里克伯爵爱德华·金雀花。1486年约克人发起第一波骚乱后,11岁的爱德华被关起来,彼时他刚接受玛格丽特·博福特短短几个月的照料。1499年2月,又一个骗子站出来,自称爱德华·金雀花,此人随后被捕,并且很快被绞死。但此刻,西班牙人意识到塔里确实关着一位王子,此人在未来仍有可能成为反对都铎王朝思潮的源头。西班牙人给亨利七世送去一封信,强烈暗示要想亚瑟与阿拉贡的凯瑟琳的婚事不告吹,那么保住爱德华·金雀花性命的想法对他来说就过于奢侈了。这一威胁给亨利七世极大的打击。费迪南德国王和伊莎贝拉王后已经又一次攻下格拉纳达(Granada),赶跑侵略者,统一后的西班牙站到欧洲强国的前列。亚瑟与二人的女儿成婚将向世界宣布都铎王朝配得上欧洲强国的接纳。但亨利七世要为之付出的代价太大,他退缩了。到了3月,他已经极度烦恼,以至于一个朝见过他的人认为,他一个月之内老了20岁。

亨利七世有几个方济各会的告解神父,他常常(有时甚至天天)与他们“私下交谈”,葬着劝人认罪的圣徒樊尚·费雷尔的瓦纳大教堂也仍在接受他馈赠的各种昂贵礼物。 2 5 告解要求人坦诚地检视良知,治国却不得不残酷无情,毫不夸张地说,夹在中间的亨利七世已经被撕裂,左右为难。这年大斋期间,他一面艰难地做着决定,一面日日听着布道,“一天剩下的时间也都在祷告中度过”。 2 6 最终,他说服自己相信,通过考验爱德华·金雀花的忠诚,他便能为自己开脱,如果发现这个囚徒有意造反,那么将其处死就不再是十足的谋杀,而会是一个无愧于心的决定。

亨利七世选择珀金当他的代理人,进行煽动工作。穿上崭新的黑色锦缎服装,珀金心中燃起受国王重用的希望,他还换了个舒适的房间,住到爱德华·金雀花的楼下,这更增强了珀金的期待。珀金尽职尽责地与被囚的王子接触,而且发现要想骗他并非难事。现代法医心理学家注意到,幼年起即被囚的人直到成年后依然会像个孩子。 2 7 在这个长年被囚塔中的人身上,这一点相当明显。他24岁,总是满腹牢骚,相当没有见识,据说甚至不清楚鸡和鹅有什么差别。

1499年夏,珀金说服这个幼稚的“牺牲品”,称自己制订了一个计划,能让他俩都获得自由,其中一人还能登上王位。爱德华·金雀花听着,几乎没有插过嘴,但就因为没有叫停这一计划,他便犯了叛国罪。8月3日,“东窗事发”。珀金接受审问,在最终坦白自己不是金雀花家族的人之后,于11月23日被当成一个普通罪犯绞死在泰伯恩(Tyburn)。不论曾经多么希望得到重用,他都“平静地”接受自己的死。到星期四下午,一头雾水的爱德华被带到陶尔希尔,金雀花家族最后一名男性人头落地。西班牙使节得意地高呼道:“可疑的王族的血一滴也没有留下,唯一的王族血脉便是源自国王和王后,最重要的是源自威尔士亲王的纯正血脉。” 2 8 阿拉贡的凯瑟琳和亚瑟王子的婚事现在可以成真了,新娘后来曾不悦地说,这门婚事是“在血里结下的”。 2 9

亨利七世让人把爱德华·金雀花葬在一处家族墓穴中,紧邻他的外祖父“造王家”沃里克伯爵。 3 0 但他这一行为之残暴无以掩饰。就连总为都铎家族辩护的波利多尔·弗吉尔也记录了“全体人民”如何为约克家族最后子嗣的“死而举哀”:“究竟为何?这不幸的男孩竟被囚禁,不是因为自己有什么过错,只是因为家族之人犯了罪;为何他被关在狱中这样久,而这好少年在狱中又做了什么,竟能招致死刑——对许多人而言,所有这一切都不是明白易解的。” 3 1 但紧接着,弗吉尔给出答案:“伯爵爱德华必须要以这种方式死去,这样他家中才不会再存留任何男性继承者。” 3 2 此刻,和兰开斯特家族一样,约克家族也成了历史。 YfUmkvQC0Q1SNhRI9O0u/n+gMbc2ppAOcKw8LGazEbLKLf5GskjO4JBelenDdUd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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