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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得的尊重

男孩俯卧在草地上,手撑着下巴,沉思于这纵横交错的根茎,微缩的丛林、蚂蚁、甲虫的世界,甚至亿万土壤细菌的领地,虽然他当时还不可能详尽地了解,这些细菌无声无形地支撑起了整个微观世界体系。突然,他发现自己不知所措。这片草皮上的微缩丛林似乎也突然渐渐放大,以至与宇宙融为一体,与男孩的痴迷心灵合二为一。男孩凝视着这片草地,他以宗教的言辞诠释这种体验,而最终成为神职人员。他被任命为英国圣公会牧师,并成为我所在中学的牧师,一位我喜爱的老师。正是由于有像他这样正直开明的牧师,我才未曾受到宗教的强行灌输。 [1]

换一个时间和地点,那个孩子本应是我,他曾站在繁星下,对猎户星座、仙后座和大熊星座心醉神迷;为银河那静寂中的天籁之音而感动落泪;为某个非洲花园里夜间的鸡蛋花、喇叭花的阵阵幽香而陶醉。为什么同样的情感却把我的牧师和我引向两个截然相反的方向,这是一个不易回答的问题。对自然和宇宙的某种类似神秘主义的反应是科学家和理性主义者所共有的。这与超自然的信仰无关。我的牧师至少小时候大概还不知道(我小时候也不知道)《物种起源》最后几行的内容—著名的“树木交错的河岸”一段,“群鸟鸣于灌木,昆虫飞舞上下,蠕虫爬过湿地”。如果当时读到这些内容,他肯定会有共鸣,也许他就不会成为牧师,而是转而信服达尔文的观点,即所有生物都是“由在我们周围发生作用的法则产生出来的”:

因此,从自然界的冲突中,从饥馑和死亡中,我们能够想象得到的最远大的目的,即高等动物的产生,直接随之而来。最初仅被注入少数或一种形式;随后在这个星球上,按照既定的引力规律周而复始地展开,从一个如此简单的开端出发,无穷无尽最美丽、最奇妙的生物形式已经并且还在源源不断地进化出来,生命作如是观,壮丽恢宏。

卡尔·萨根 在他的《暗淡蓝点》( Pale Blue Dot )中写道:

为什么几乎不会有主流宗教审视科学后得出结论说:“这要比我们所想的更好!宇宙要比我们的先知所说的更大、更宏伟、更精致、更优美”?相反,他们会说:“不,不,不!我的神是一个小神,我就要他以这种方式行事。”一种宗教,无论新旧,只要它重视由现代科学所揭示的宇宙的壮观,就能够博得通常的信念几乎无法获取的尊严和敬畏。

萨根所有的著作都触及以往被宗教所独占的那种不可思议的奇迹的深处。我自己的著作也有这样的宏愿。因此,我听说自己常被描述成一个具有深刻宗教情感的人。一个美国学生写信给我,说她曾问她的教授对我有何看法。教授说:“毫无疑问,虽然他那种绝对的科学观与宗教无法调和,但是,他洋溢着的正是对自然和宇宙的心醉神迷。依我看,那就是宗教!”但“宗教”是一个恰当的词汇吗?我不这样认为。诺贝尔奖获得者、美国物理学家(和无神论者)史蒂文·温伯格(Steven Weinberg)在《终极理论之梦》 中也表明了这种看法:

有些人关于神的看法过于宽泛多变,因此,他们不可避免地会在任何地方找到神。据说,“神是终极实在”或“神是我们更好的本性”或“神是宇宙”。当然,就像任何其他词汇一样,“神”这一词汇可以被赋予我们所喜欢的任何含义。如果你想说“神是能量”,那么,你就能在一堆煤里找到神。

温伯格显然是对的,如果“神”这一单词不想变得毫无用处,那么,它应该以人们通常所理解的方式来使用:表示一个“适合于我们崇拜的”超自然的造物主。

因为无法区分那种可以被称作爱因斯坦的宗教和超自然的宗教,所以引起了更多令人遗憾的混淆。爱因斯坦有时借用神的名义(并且他不是这样做的唯一的无神论科学家),这就招来了本来就急于想误解他的超自然主义者的误解,他们声称这样一位杰出的思想家也和他们一样信神。斯蒂芬·霍金(Stephen Hawking)的《时间简史》( A Brief Hislory of Time )具有戏剧性(或者是恶作剧?)的结尾——“因为那时我们应该知道了上帝的心智”,受到广泛曲解。这让人们错误地相信,霍金是一个信奉宗教的人。细胞生物学家厄休拉·古迪纳夫(Ursula Goodenough)在《自然的神圣深处》( The Scared Depths of Nature )一书中,看起来似比霍金或爱因斯坦更加信奉宗教。她热爱教堂、清真寺和寺庙,并且她的书中的许多段落招来显然是断章取义的解读,这就为超自然的宗教提供了“口实”。她走得太远了,以至称自己是一个“具有宗教情结的自然主义者”。然而,仔细读完她的书后你就会恍然大悟,原来她是一个和我一样坚定的无神论者。

“自然主义者”(naturalist)是一个含糊不清的词汇。对我来说,它让我想起小时候的英雄,休·洛夫廷(Hugh Lofting)小说里的兽医杜立德(Dolittle)(顺便提及,他比贝格尔号舰上的那位博物学家更具“哲学家”的气质)。在18世纪和19世纪,自然主义者的含义与今天我们大多数人所想的一样:自然界的研究者。这种意义上的自然主义者始于吉尔伯特·怀特(Gilbert White),他们通常是神职人员。达尔文本人年轻时曾经打算进教会做神职人员,他的美好愿望是做一名乡村教区牧师,有闲暇从事对甲虫的研究工作。但是,哲学家在另一种十分不同的意义上使用“自然主义者”,把它当成超自然主义者的反义词。朱利安·巴吉尼(Julian Baggini)在《无神论:一个简明导论》( Atheism: A Very Short Introduction )中解释道,一个无神论者献身于自然主义就意味着:“大多数无神论者真正相信的恰是,虽然宇宙中只有一种原始材料,并且它是物质的,但是,从这种原始材料中所产生的却是心灵、美、情感、道德价值—简而言之,就是赋予人类生活以丰富内容的全部现象。”

人类的思想和情感源于头脑里物质实体之间极其复杂的互相联系。这种哲学意义上的自然主义无神论者,相信自然界和物质世界之外不存在任何东西,可观察的宇宙后面没有隐藏任何超自然的智能造物主,肉体消亡后不存在灵魂、不存在奇迹—除非针对我们尚未理解的自然现象。如果某些现象因为我们现在尚未完全理解而似乎游离于自然界之外的话,那么,我们希望最终能够理解它并将它纳入自然界之内。我们解析彩虹,但丝毫无损于它的魅力。

经过更加深入的考察你就会发现,在我们这个时代看起来像是具有宗教情感的伟大科学家,他们的信仰却跟你所想象的并不一样。这肯定适合于爱因斯坦和霍金。皇家天文学家、皇家学会会长马丁·里斯(MartinRees)告诉我,他去教堂是作为一名“不信宗教的英国国教徒……只是出于对宗族的忠诚”。虽然他没有任何有神论的信仰,但是,他却能分享宇宙在科学家心中所激发的诗意的自然主义。在最近一次电视访谈节目中,我质疑我的朋友、产科医师罗伯特·温斯顿(Robert Winston),他是一名在英国犹太人社区受到尊敬的重要人物,我试图使他承认,他的犹太教信仰也具有这种特性,实际上他并不相信任何超自然的事物。虽然他几乎已经承认,但在最后关头却还是退缩了(公正地说,他本来是受命采访我,而不是相反) [2] 。当我向他施加压力时,他说他认为犹太教提供了一套很好的教规,可以帮助他规划人生和过上好生活。也许犹太教确实能起到这样的作用,但是,那与犹太教的任一超自然命题的真值却没有丝毫关系。有许多知识分子阶层的无神论者,他们也许不但出于对某种古老传统或被迫害亲戚的忠诚,骄傲地宣称自己是犹太教徒并且遵守犹太人的习俗,而且也因为某种糊涂的和让人困惑的意愿,把此称作泛神论的“宗教”,其中一位闻名遐迩的代表性人物就是阿尔伯特·爱因斯坦(Albert Einstein)。他们也许没有信仰,但是,借用丹尼尔·丹尼特(Daniel Dennett)的话来说,他们“相信信仰”。

爱因斯坦的这一名言常被引用,“没有宗教的科学是跛子,没有科学的宗教就是瞎子”。但是,爱因斯坦也说过:

“当然,你们所读到的关于我的宗教信念的言论都是谎话,而且,这一谎言还在不断地重复着。我不相信一个人格化的神,我从不否认这一点,而且已经明确无误地表达了它。如果说,我的身上有某种可以被叫作宗教情感的东西的话,那么,这就是迄今为止对科学所能够揭示的这个世界结构的无限赞美。”

这是否意味着爱因斯坦是个自相矛盾的人?他的话可以被选择性地引用以支持自己一方的观点吗?不。爱因斯坦心目中的“宗教”完全不同于通常的含义。我会继续澄清超自然的宗教与爱因斯坦的宗教之间的区别,在这一过程中,请牢记我始终只把超自然的神叫作错觉。

下面是一些爱因斯坦曾经说过的话,供大家品味爱因斯坦式宗教的含义。

我是一个充满宗教情感的非信徒。这大概是一种崭新类型的宗教吧。

我从未赋予自然以一种目的、目标或者任何可以被理解成神人同构论的东西。我在自然中所见的只是一种宏伟壮观的结构,我们只能非常有限地领会这种结构,并且,这种结构一定会让一个富有思想的人充满谦卑的感觉。这是一种真诚的宗教情感,它与神秘主义毫无关系。

一种人格化神的想法与我毫不相干,这种想法甚至显得十分天真。

自从爱因斯坦逝世以后,大量宗教辩护者理所当然地试图宣称爱因斯坦是他们中的一员。但与爱因斯坦同时代的宗教徒却不这样看。1940年,爱因斯坦写了一篇著名论文,为他的这一命题进行辩护,即《我不信仰一个人格化的神》。这个以及其他类似的声明招来暴风雨般愤怒的来信,它们都来自正统保守的宗教人士,许多人还含沙射影地提到爱因斯坦的犹太人血统。以下的引文摘自马克斯·雅默(Max Jammer)的一本书《爱因斯坦与宗教》(该书也是我引用爱因斯坦本人关于宗教问题看法的主要来源)。美国堪萨斯城的罗马天主教主教说:“令人悲哀的是,一个来自《旧约》及其教义所提到的那个种族的人,却否认那个种族的伟大传统。”其他天主教神职人员也纷纷附和:“除了一个人格化的神,绝不存在其他任何神……爱因斯坦不知道自己正在谈论什么。他全错了。有些人觉得,因为自己在某个领域已经达到很高的学术成就,所以,就有资格在所有的领域表达看法了。”所谓在宗教这一领域内,有人自诩为专家,这件事本身就值得商榷。那个教士大概不会就仙女翅膀的精确形状和颜色等问题去听从一位所谓“仙女学专家”(fairyologist)的意见。他和那个主教都认为没有受过神学训练的爱因斯坦误解了上帝的本性。但恰恰相反,爱因斯坦精湛地理解他所否认的东西。

一个服务于全球基督教联盟的美国罗马天主教律师写信给爱因斯坦:

我们对你所做的声明深感遗憾……你在声明中嘲笑了一个人格化神的想法。在过去的10年间,没有什么东西比你的声明更蓄意地使人们相信,希特勒将犹太人驱逐出德国是有某种理由的。即使承认你拥有言论自由的权利,但是,我仍然想说,你的声明已使你成为在美国制造不和谐之音的最主要根源之一。

一个纽约的拉比 说:“爱因斯坦毫无疑问是一个伟大的科学家,但是,他的宗教观与犹太教背道而驰。”

“但是”?“但是”?为什么不是“并且”呢?

美国新泽西州的一个历史学会的会长写了一封信,这封信值得读上两遍,因为它一针见血地暴露了宗教徒心灵的弱点:

爱因斯坦博士,我们敬重你的学术成就,但是,有一件事你似乎还没有学会:上帝是一种精神,不能用望远镜或显微镜来寻找,这就像人的思想或情感不能用大脑分析的方法来发现一样。众所周知,宗教是基于信念,而不是知识。也许,每一个富有思想的人不时都会受到宗教疑惑的困扰。我自己的信仰就曾有过多次波动。但是,基于以下两条理由,我从不把自己精神上的偏差告诉任何人:①我担心,或许仅是暗示,就有可能扰乱和损害某个同伴的生活和希望;②因为我同意这位作者的话,“任何想要摧毁另一个人的信仰的人都有一种卑鄙的癖性”……我希望,爱因斯坦博士,你的话是被人错误地引用,并且希望你还会说一些让许多对你表示尊重的美国人民感到高兴的话。

一封多有启迪作用的信啊!每句话都透露出理智和道德上的怯懦。

另一封并不那么无助但却更令人震惊的信,来自美国俄克拉何马州的髑髅地 神龛协会的创始人:

爱因斯坦教授,我相信美国的每个基督徒都将这样来回答你:“我们决不会放弃对我们的上帝和他的儿子耶稣基督的信仰,但是,如果你不信仰这个国家的人民所信奉的上帝的话,那么,我们请求你,哪儿来,回哪儿去。”我已经竭尽全力向以色列表示祝福,然后你出现了,还带来一份有辱神明的声明,你对以色列人的犹太复国事业的伤害,超过了热爱以色列的基督徒们为清除国内的反犹主义所能作出的全部努力。爱因斯坦教授,美国的每个基督徒都将立即回答你,“要么带上你那疯狂的、错误百出的进化论 回到你所来自的德国,要么不再破坏一个国家的人民的信仰。当你被迫逃离自己的祖国时,这个国家的人民曾张开双臂欢迎你的到来”。

他的所有有神论批评者弄对了一件事:爱因斯坦不是他们中的一员。当有人暗示他是一个有神论者时,爱因斯坦总是义愤难当。那么,他是一个像伏尔泰和狄德罗那样的自然神论者?或者,像斯宾诺莎那样是一个泛神论者?爱因斯坦赞赏斯宾诺莎的哲学:“我信仰斯宾诺莎的上帝,它在事物有秩序的和谐中显示自身,而不信仰那个同人类的命运和行为有瓜葛的上帝。”

让我们回顾一下术语。有神论者信仰一种超自然的智能存在,他,除了完成其主要工作,即最初创造这个宇宙以外,还监视和影响其创造物的后续命运。在许多有神论的信仰体系中,神与世事密切相关。他回应祷告者;赦免或惩罚罪过;用制造奇迹的方式干预这个世界;操心善恶,并且知道我们什么时候行善或作恶(或者哪怕只是想想而已)。虽然一个自然神论者也信仰一种超自然的智能存在,但是,他的行为仅限于设定支配这个宇宙的至高规律。自然神论者的上帝绝不干涉后续事件,当然对人间的事情也没有任何特殊的兴趣。泛神论者则根本就不信仰一个超自然的上帝,而是把上帝这个词用作自然界或宇宙,或是支配其运行的法则的一种非超自然力的同义词。自然神论者不同于有神论者的地方在于,他们的上帝不回应祷告,对罪过或忏悔毫无兴趣,不读取我们的思想,也不卷入反复无常的奇迹中。自然神论者不同于泛神论者的地方在于,他们的上帝是宇宙间某种智能性的存在,而不是泛神论者用来指代宇宙法则的比喻或诗意性的同义词。泛神论是富有激情的无神论,自然神论是稀释过的有神论。

毋庸置疑,爱因斯坦的著名言论,如“上帝虽然难以捉摸,但却不怀恶意”“上帝不掷骰子”或“上帝在创造宇宙时有选择吗”等,都是泛神论的,而不是自然神论的,更不是有神论的。“上帝不掷骰子”应该翻译成“所有事物本质上不存在随机性”。“上帝在创造宇宙时有选择吗”的意思是“宇宙可曾能够以其他方式开始吗”。爱因斯坦是在一种纯粹比喻、诗意的意义上使用“上帝”一词。斯蒂芬·霍金以及大多数偶尔无意中使用宗教隐喻的物理学家也是如此。保罗·戴维斯(Paul Davies)的《上帝的心智》( The Mind of God )似乎在爱因斯坦式的泛神论与某种模糊的自然神论之间把握不定,他因这本书而获得了邓普顿奖(the Templeton Prize)(每年由邓普顿基金会颁发的一笔数额巨大的奖金,通常授予一位准备对宗教说些好话的科学家)。

让我用一段引自爱因斯坦本人的话来归纳一下爱因斯坦的宗教:“在任何可经验的事物背后有某种我们的头脑无法把握,而其优美与崇高仅仅间接地作为一种微弱的投射抵达我们的东西。想要认识这样的东西,可以说是宗教性的,在这个意义上,我是宗教徒。”从这种意义上讲,我也是宗教徒,不同的是,我认为“无法把握”并不一定意味着“永远不能把握”。但是,我宁愿不把自己称作宗教徒,因为这会引起误解。对于绝大多数的人来说,“宗教”就意味着“超自然”,所以这会招来致命的误解。卡尔·萨根说得好:“……如果人们所谓的‘上帝’,指的是一套支配宇宙的物理规律的话,那么,显然存在这样一个上帝。但这个上帝不会满足人们的情感需要……向万有引力做祷告总有点讲不通。”

有趣的是,牧师、美国天主教大学的教授富尔顿·J. 希恩(Fulton J.Sheen)博士,在猛烈抨击爱因斯坦于1940年发表的否认人格化神的文章中,倒是点出了萨根的上述观点。希恩挖苦式地质问,是否有人准备为银河系献出自己的生命。他似乎认为自己是在抨击而不是支持爱因斯坦,因为他又补充道:“爱因斯坦的宇宙宗教只有一个小差错:他在‘宇宙论的’(cosmical)这个单词中间多加了一个字母‘s’。”其实,爱因斯坦的信仰一点都不“好笑”(comical)。不过,我希望物理学家们能够避免在特定的比喻意义上使用“上帝”一词。物理学家那个比喻性的或泛神论的上帝,与《圣经》里、牧师、拉比和日常语言中的那个干涉主义的、施加奇迹的、有读心术的、惩罚罪过的、回应祷告的上帝相比,差距何止十万八千里。依我看来,故意混淆这两种上帝,是对理智的高度背叛。

[1] 我们上课时的游戏就是让他撂下经文,转而讲一些激动人心的传奇故事,如“Fighter Command and the Few”。他曾在英国皇家空军服役,当我以后读到约翰·贝奇曼(John Betjeman)的这首诗时,就有一种亲近感,以及对英国国教依旧留存的某种感情:

我们的牧师是一位老飞行员,

而现在已经不再上天,

但Rect’ry花园里的旗杆,

却还指向更高的事物……

[2] 包含这次访谈节目的电视纪录片还配有一本书( Winston 2005)。 m8nopu4TBQnGo8X+VPQClkELD8qeVzygtE4aQAJsZXJuSltXTIqHQDzsBxt/ZE8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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