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鸿谦等了许久,等到府中派去南康郡的人回来,也没有等到小纸条,略微有些失望。
去查探消息的人果然还是如从前一般,什么都没有探听到。
南康郡守御下有方,郡守府规矩森严,他们想要收买人都行不通。
最后他们想到管家在京城的方法,就去找了那里的媒婆。
他们自称是苍梧郡的大户人家,想要和郡守府攀关系,不知府中是否有适龄未婚的少爷。
媒婆却笑得诡异,只说郡守府的少爷出生名门,如今又能金榜题名,自然是有大志向的,轮不到他们这些不知名的大户人家。
连问了几个媒婆,都得到一样的答案,想要细问,对方却怎么也不肯说了。
只有一个媒婆,在他们露出惋惜表情的时候,别有用意地说了句,“你们家小姐或许有更好的福气在等着”。
他们回去以后左思右想,觉得曾继肯定是有问题,但一时半会不知从何处入手。只能先派一个人回来禀报,剩下的人继续留在南康郡查探。
叶鸿谦吩咐不着急,一定要仔细查证。
叶鸿谦不着急,可是曾继却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了。
琼林宴过去已经一月有余,一同上榜的同科大都已经有了职位,包袱款款地去上任了。
剩下的那些都是没有门路的贫寒学生,只能按部就班的等待吏部安排。
自己这里却始终无人问津。
曾继仔细考虑了一番,在有心人士的指点之下,这一日带着厚礼登门拜访卫霖。
卫霖听到下人禀报之后,百思不得其解,自己现在是什么人都能见的吗?
管家解释道:“您的姨奶奶家当年娶了曾郡守夫人的表妹做儿媳,所以说起来,两家也算是有亲故。曾继登门拜访太夫人,听说国公正好在家,就想过来请安,太夫人就派人送了过来。”
卫霖听得有些头疼:“这么算的话,卫家和朝中大部分都有亲故了。”
管家笑笑:“不过是个想要登门的借口罢了,但人家认真说了,咱们也不能完全不理,否则倒显得有些失礼。”
卫霖哑然:“你说的也对,让他等着吧,我忙完了再去见他。”
竟然敢来镇国公府,也好,不妨瞧瞧到底是个什么人物。
曾继在镇国公府的花厅坐了两个时辰,喝了五碗茶水,去了两次茅房之后,终于见到了卫霖。
卫霖浅浅笑着:“让曾进士久等了。”
曾继原本想要套近乎的心被这一声“曾进士”给止住了,他面色一僵,继而谄笑道:“卫国公为国事操劳,学生冒昧登门,等着是应该的。学生表字博源,若国公不嫌弃,叫我博源便好。朝中谁人不知国公学富五车,学生岂敢在国公面前班门弄斧。”
卫霖没有接话,而是问道:“不知今日登门,所谓何事?”
曾继略微有些羞愧,语气很是为难:“本不该劳烦大人,只是琼林宴上皇上让学生回去等着,可这都一个多月了,实在不知道皇上的意思。国公是天子近臣,还望国公看在两家有旧的情分上,能帮学生美言两句,日后无论事成与否,都定当重谢。”
卫霖敛了脸上的笑意,冷冷注视着曾继:“公主下降是国之大事,岂是我能左右的。我们两家素日并无来往,今日你携重礼前来,却要我去做这样的事情,我看这旧不要也罢。”
曾继一听卫霖的话,急的面红耳赤,他是听说卫霖深得皇上信任,才登门的。
卫霖比自己还要小一岁,却已是朝中重臣,就连自己的祖父见了他,都要因为他身上超品的国公爵位向他行礼,哪里是自己能开罪的起的。
他原本以为卫霖最多不答应自己的请求也就罢了,看在他祖父的份上,应该不会有什么风险,哪里想到卫霖居然会翻脸。
在卫霖冷冰冰的眼神之下,曾继张口结舌,愣在原地,不知该说什么。
直到被镇国公府的管家送到大门外,他才觉得心中的冰冷缓了过来,娘耶,镇国公的眼神也太可怕了,他感觉自己刚才心跳都要停了。
卫霖刚回到书房,侍卫轻舟就在一旁探头探脑:“大人,我听说临川郡王府派到南康郡的人回来了,关于曾继他们什么也没有查到。”
卫霖冷声道:“怎么,明德的事情要你做了,你的脑子也坏掉了吗?”
轻舟长叹一口气,怪声道:“今日见到曾继,看上去一表人才,出身还不错,学问尚可,倒也勉强称得上良配。”
边说边看着卫霖。
许久之后,卫霖道:“叫江海过来。”
轻舟笑的张扬:“好嘞,大人稍等,小的这就去。”
轻舟动作迅速,不到一盏茶,江海就来了。
卫霖义正词严地吩咐:“曾继此人心思过大,今日用着两家有故旧的念头来蛊惑我母亲,你去查查看,他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连带看看南康郡守想要做什么?”
江海领命。
各地的郡守是他们监管的重点,府中都有他们安排的探子,以防那些封疆大吏们久居高位,哪日有了什么不好的心思。而且昔日犯上作乱的简亲王还逃窜在外,此举也是防止他与封疆大吏沆瀣一气危害朝廷。
江海飞鸽传书去询问南康郡守和曾继的情况。
很快,就有了回复。
卫霖看着眼前的情报,面色沉重。
江海有些不明所以,除了曾继私德有亏之外,南康郡实在算不上情况严重,怎么卫霖的脸色这么难看。
因为知道自家主子无意于儿女私情,所以即便太夫人曾经求娶过南康长公主,江海也没有放在心上。但看现在的情况,他是不以后要多上点心了?
轻舟倒是明白,他看着江海的疑惑不定,有种众人皆醉他独醒的感觉。
这曾继私德有亏就是最大的问题啊。
曾继此人,过去十年根本谈不上寒窗苦读,曾家为他遍请名师,其中不乏大儒名流。
若是本身不善学问也就罢了,他根本就是不求上进,在郡守府的关照之下,才勉强得拿到了参加会试的资格。
不过会试中运气倒是极好,答得顺风顺水,中了三甲。
他虽然未曾娶妻纳妾,但是通房七八个,甚至庶子庶女都有了。就这样居然还有胆子求娶南康长公主。
也算他倒霉,非要往镇国公府撞,你看临川郡王府的人到了南康郡那些日子,不也什么都没有打听出来。
轻舟悄声问道:“大人,需要我给临川郡王送个信吗?”
卫霖思忖片刻,将有关曾继那部分的纸条折了起来,递给了轻舟。
轻舟伸手去接,卫霖却反悔了。
“我去跟长公主说吧。”
轻舟不可置信地看着卫霖,自家主子开窍了?居然敢去找南康长公主了?
看着轻舟诧异的表情,卫霖懒得解释。这件事肯定要先禀报皇上,但以皇上的心思十有八九会让他直接跟南康长公主说的。
卫霖又吩咐江海:“母亲身边的嬷嬷去敲打一下,上一次怂恿母亲带牌位进宫的人还没有查到,这次是谁把这种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放进门的。再有下次,通通赶走。”
江海内心纠结,府中的太夫人比朝廷百官的事情还要让他头疼,查来出去,最后大多念着太夫人的缘故只能高高举起轻轻放下。
他哭笑不得听太夫人说放曾继进门的缘故,竟然是听说了曾继求娶长公主的事情,想要警醒卫霖一下,让他尽快将长公主娶进门,以免让外头那些不三不四的人惦念。
江海看着太夫人理直气壮的样子,只能在心里无可奈何地叹气。
第二日下了朝,卫霖将事情的前因后果详细讲给了皇上。在各个郡守府安插探子的事情,也是皇上的意思,所以卫霖并没有什么为难。
皇上听了以后气愤异常,这样一个贪花好色之徒也敢求娶他的妹妹,简直胆大妄为。
只是看着卫霖,皇上露出了几许意味深长的笑容。
“子恒呐,朕和南康关于她的婚事有些误会,若是朕去说,南康定然认为是朕从中作梗,对朕有误解还算小事情,朕就担心,南康若是不肯听劝,一意孤行可怎么是好?若不然还是你去趟鸣鸾殿跟南康说吧。”
卫霖虽然早就想到了这个结果,但这会儿听了皇上的话仍然觉得一言难尽。
皇上与南康长公主关于婚事上的争议不就是他吗?皇上说了南康长公主不信,难道自己去说长公主就会相信?
卫霖将心中的疑问说了出来。
皇上笑道:“南康是个明事理的,子恒你一身浩然正气,南康定然是会相信的。而且你为南康做了这么多的事情,怎么能悄无声息呢?”
卫霖想争辩,自己不是为了南康长公主做的,但到底心里有那么一点点的私心,便没有再说什么,应下了皇上的要求。
从宣室殿出来,卫霖被皇上身边的内侍带着去了鸣鸾殿。
“卫国公求见?”昨夜电闪雷鸣的吵了大半宿,叶蓁没有睡好,这会儿快到晌午了,正准备去睡个回笼觉。
结果瞬间被惊醒了。
皇兄又作妖了?
叶蓁请了卫霖进来。
“国公似乎又瘦了些,朝事虽然紧要,国公也要保重身体啊。”叶蓁打量了卫霖一下,心中叹气,天妒英才,居然要受那样的苦楚。
“多谢殿下关心,微臣尚好。”卫霖淡然一笑。
“这里会不会太凉,我们去外面坐吧。”看着卫霖略显苍白的脸色,叶蓁心中有些自责考虑不周。叶蓁贪凉,殿中用的冰比别处多些。卫霖的身子比常人弱,她觉得还好,于卫霖来说并不一定。
“不必,这里就好,殿下费心了。”卫霖婉拒,然后把刚才对皇上说的话又对叶蓁说了一遍。
叶蓁听完后,没有问曾继,而是问道:“此事国公可对皇兄讲过?”
“自然。”
“那便好。”叶蓁放心了。
卫霖一怔,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叶蓁,她是在担心自己私下行事会惹皇上不快吗?
叶蓁确实是担心的。
之前的刘绰、祝业荣,还是如今的曾继,不管卫霖是出于什么原因插手,最后她都是受益之人,所以心中对卫霖是感激的,不想他和皇兄生了嫌隙。
她知道卫霖能够坐稳如今的位置,手段定非常人可及,思虑自会周全,但她仍然免不了挂心。
卫霖想要问什么,最终却没有问出来,而是说道:“殿下蕙质兰心,驸马事关殿下终身幸福,不必操之过急。”
叶蓁浅笑吟吟:“多谢国公。”
卫霖想起这事的源头还在他这里,惭愧道:“皇上那里,殿下若有什么为难,可派人来送个信,微臣会尽力一试。”
叶蓁毫不客气地说:“好,若哪一日皇兄催的烦了,还请国公出面帮我转圜一下。”
卫霖和叶蓁相视一笑,但很快两人就不约而同地避开了对方的眼睛,挪开了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