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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家门后，姜阑给童吟发了一条微信：“男人令人上头。”
上头到什么地步？
姜阑睡前洗澡，之后很快就睡了。她这一觉睡到快中午，姜阑醒来，手机里有好几条童吟给她的回复。
童吟：“男人让人上头的地方多了去了。”
“为了给不给家里阿姨涨薪的事和我吵架吵到半夜，吵完居然还收拾行李离家出走回他爸妈家去了，我就很迷惑。”
“听了是不是也很令人上头？”
童吟和她男朋友的婚期定在明年初。她已经多次想要悔婚，但还没有实际行动。姜阑看着童吟的微信，试着想象了一下自己进入一段长期感情关系会是什么情景，然后她摇了摇头。
很难想象。
激情太容易了，关系太困难了。
姜阑的工作和职业已经十分挑战，她只想在生活里享受一些容易的轻松。
阳光顺着窗帘缝漏进来，姜阑在床上躺了一会儿，回忆了一下昨晚。
她转身把工作手机从床头柜上捞过来，在看邮件之前先看了看微信，里面并没有来自费鹰的新消息。
费鹰是被孙术的一个电话叫醒的。
孙术说：“你怎么不回微信？”
费鹰说：“哦，睡得晚。怎么了？”
孙术说：“郭望腾正在微博上和人吵架，吵得特别凶。”
郭望腾的脾气费鹰是知道的，他没有太惊讶，圈子里的这点事吵得再凶也没几个流量。
费鹰还没来得及回应，孙术的声音已经急起来了：“都吵到BOLDNESS官微来了。”
费鹰皱了皱眉，从床上坐起来，一边开免提切微博，一边问：“为了什么事儿？”
孙术说：“Usss抄了咱们三年前的一件衣服。”
Usss是这两年挺火的一个年轻潮牌。国内的潮流时尚类媒体但凡要写“国潮崛起”的内容，都少不了提到Usss。Usss前不久刚刚获得了某家产业投资机构的青睐，最近风头正盛。
今天这事的导火索是Usss最新发的一篇新闻稿。Usss在发布2018秋冬系列产品型录的同时，宣布即将推出一个全新的子品牌，并声称该子品牌是一个“沿袭Usss纯正街头风格的专注于年轻人的街头品牌”，有好几家头部潮流媒体都发了这篇稿。
郭望腾一大早看见，根本不能忍，直接用自己微博大号转发了其中一家媒体发的稿，并配了文字：“真是一大早就给爷整笑了。敢说自己是‘街头品牌’，还是‘纯正’的，不知道Usss主理人的脸是有多大？”
都是圈子里有名有脸的人，郭望腾的这条微博获得了不少圈内人的围观，评论区的画风一开始比较整齐：
“腾爷看破不说破，给人家留点面子，哈哈哈哈。”
“早就想吐槽了，国内媒体写几句‘国潮崛起’就真的以为自己崛起了，‘国潮’这个有中国特色的标签是什么，做品牌的人自己心里没点数吗？
“Usss当初起家的黑历史连主理人自己都忘了？拿着日本一堆高价街牌的货打板生产，挂到淘宝用低价冲成爆款，然后贴标号称是国内平替，专骗没钱买正品的穷学生。”
郭望腾就着这一串评论，又连续发了几条微博：
“你和街头沾边吗？你碰过一点街头的元素吗？你主张什么街头精神？根在哪儿？底在哪儿？
“想捞快钱，做‘潮牌’，没人拦。非要觍着脸往街头文化上蹭，就是找骂。
“‘街头品牌’这四个字，真不是随便什么烂牌想叫就叫的。”
这时候，有人在郭望腾的评论区说：“腾爷，你看它家最新的型录没有？整得和美式常春藤一样的风格还要号称自己街头，真是笑尿了。”
郭望腾被人提醒就去看了一眼，结果这一看彻底炸了。
Usss最新发的型录里面有一件T恤，黑底反红字，上面印着四个中文方块：雅俗共赏。
别人可能不知道，但是郭望腾不能不知道。这是三年前费鹰找了国内的几个玩涂鸦的年轻人一起画的一系列T恤中的一件。当时那个系列没有量产做大货，只打了很少量的样。后来圈子里不管谁去了费鹰那儿只要看到就会顺走一件，时间一长，那批T恤早就流落四海，再也不剩了。
郭望腾怒气腾腾地圈着对方品牌官微开喷：“@Usss_Official你这是抄到你爸爸头上来了。
“@Usss_Official叫爸爸也不准确，该叫爷爷。
“@Usss_Official不是号称自己是街头品牌吗？连国内街头圈里的OG品牌BOLDNESS的东西都认不出来。给你指条路，@BOLDNESSCHINA去好好看看你爷爷的纯正中国街头风格。
“@Usss_Official做‘国潮’的人是不是都眼瞎啊？
“@Usss_Official抄袭就是你的‘街头精神’。
“@Usss_OfficialFAKE（假货）！”
一堆圈内人看热闹不嫌事大地持续拱火，郭望腾一路骂着刷了好几屏。
不到半小时，对面发声了。发声的不是Usss的官微，是Usss主理人的个人微博。
Usss的主理人Tursh在郭望腾看来还算是“平头正脸”，人很年轻，很阳光，日常穿搭一直走日系城市风，平常在微博上发出来的照片都相当帅气养眼，更是非常会经营粉丝和社群。他的个人微博大约有两百万的粉丝，除了Usss的消费者，还有一大批对他的外貌和身材着迷的颜粉。
Tursh转发了郭望腾一堆微博里面的一条，就是“眼瞎”的那条。
Tursh转发的时候写：
“在国内做品牌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这些年来面对的冷眼和诽谤数不胜数，大多数情况我都一个人扛下来，不让身边支持我的人为我担心。但我也是人，也会有控制不住情绪的时候。今天不知道又是挡了谁的路，我只想说：骂我可以，但骂艰难走到今天的Usss不可以，骂整个国潮圈的人更是不可以。”
不过十分钟的工夫，郭望腾的微博评论区就被攻陷了，然后“战事”持续升级，从Tursh的个人粉丝，到Usss的消费者，到其他国潮品牌的主理人，再到大面积的国潮消费者，都纷纷拥入郭望腾的微博，加入这片战场。
Usss怎么就不能是街头品牌了？街头品牌是你一个人定义的吗？
Usss怎么就抄袭了？你说抄袭就抄袭？汉字成语是BOLDNESS发明的？就BOLDNESS能用别人都不能用？
做国潮的怎么就眼瞎了？你凭什么看不起中国品牌？你才眼瞎你全家眼瞎！
在攻陷完郭望腾的个人微博后，Tursh的粉丝又顺着郭望腾的指路微博拥入BOLDNESS的官微，开始新一轮的评论区刷屏和转发辱骂。
BOLDNESS这么多年都很低调，团队从来没见过这种阵仗，什么社交媒体舆情，什么品牌公关传播，就没人知道是什么。
孙术直接傻眼了。
费鹰把情况全部搞明白也是费劲。他给郭望腾打电话：“我看到了。”
郭望腾一方面觉得自己这事压根没错，可另一方面又觉得对不起兄弟：“我也没想到能闹成这样。”
费鹰说：“嗯。下次收着点儿脾气，有事儿先商量。”
郭望腾不甘心：“Tursh那孙子不就是仗着自己的粉丝多吗？我和你说费鹰，你要是搞一个微博，天天发点照片，穿衣服不穿衣服的都行，再把你这些年在街头圈的丰功伟绩宣传宣传，多接受几家潮流媒体的专访，录几条纪录片啊什么的，就搞那种特酷特大佬的气质，你看你的粉丝是不是那孙子的好几倍。”
费鹰对这种胡说八道的抵抗力很强：“行了，这事儿你就冷处理吧。”
郭望腾继续道：“你这脸，你这身材，你这经历，你别浪费行不行啊？”
费鹰说：“再扯我就挂了。”
郭望腾那边突然没声了。
费鹰纳闷，郭望腾不是这么经不起威慑的性格。
费鹰叫道：“老郭？”
郭望腾说：“哎，这怎么回事儿？你们官微下面怎么又来了一大批人？”
就在打这个电话的工夫，这场微博掐架又起了变化，并进一步扩大了所牵扯的圈层。
先是一个刚刚上过街舞综艺节目的舞者发了一张自拍，配文：“@BOLDNESSCHINA三年前的这件T恤我现在还在穿。”
自拍里，她穿着一件黑底反红字的T恤，T恤上印着中文涂鸦“雅俗共赏”。
过了一会儿，有一个知名舞者转发这条微博：“这个系列我也有啊，我的那件是‘川流不息’。抄@BOLDNESSCHINA的人怎么不抄这件？”
紧接着，又有另一个舞者跟着转发：“很多人不知道@BOLDNESSCHINA的主理人本人就是B-boy吧？BOLDNESS最开始就是给breaking crew（地板舞团队）做服饰的。人家从街头出身，做街头品牌，顺理成章。抄它的人是什么出身？认识圈里的几个OG啊？说出来我们都听一听。”
舞者们虽然还有综艺的热度，但是粉丝战斗力总是有限，这一轮核心圈内人的强势背书并没有对这场掐架起到扳倒性的作用。
真正将局势彻底颠覆的，是另一条只出现了三十秒就被删了的转发微博——
徐鞍安：“Chinese Graffit iis soooooooo coooooool!Love the originality！”
（中文涂鸦超超超超级酷！好爱原创！）
郭望腾根本不认识谁是徐鞍安，也根本想不到发自拍照的那位舞者是徐鞍安最近在北京某舞蹈工作室里练舞的老师。
郭望腾也根本不知道徐鞍安的个人微博不能转发任何@品牌而未付费的微博，那会被平台删除，但这三十秒已经足够徐鞍安的粉丝截屏并迅速扩散。
郭望腾只是看着Tursh的粉丝毫无还手之力地被徐鞍安的粉丝按在地上摩擦。谁家的T恤是original，谁家的T恤是fake，这场战事结束得非常利落。
郭望腾看得目瞪口呆。
郭望腾和费鹰说：“我觉得咱们都得好好认识和研究一下现在的微博和流量。”
费鹰说：“你研究，研究完了告诉孙术。”
郭望腾无语。费鹰说：“挂了。”
姜阑在健身房的时候看到了奔明舆情群里的对话。
小小窦语重心长地说：“姐姐们周末好呀，徐鞍安又上热搜啦。”
“#徐鞍安秒删#目前话题热度29，还在上升中，咱们这边持续监测哦。”
“徐鞍安删的微博内容如下。”
在VIA的内部聊天群里。
唐灵章：“怎么就这么不消停？”
温艺：“怎么就这么不消停？”
刘辛辰：“怎么就这么不消停？”
温艺：“她那条转发的微博里面圈了别的品牌官微，这是个什么牌子？她代言人合同服饰全线排他，这是违约擦边球吧？@姜阑Lan阑姐你看这个事怎么处理？我要不要去找丁硕要点赔偿？”
刘辛辰：“插播一句，我认识这个牌子，是国内街头品牌的OG，插播完毕，老板们请继续。”
温艺：“OG是什么意思？”
唐灵章：“我猜是Online Guidance（线上指南）。”
姜阑打开微博，搜了一下@BOLDNESSCHINA这个账号，一个全黑的Icon（图标）出现在它的首页头像处。
五分钟前，该品牌官微刚刚发了一条微博，九张图片，每张图片都是一件T恤的线稿，每件T恤上都印着一个汉字成语的涂鸦。
配文：“BE BOLD&BE ORIGINAL。”
（有胆，有原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