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有胡烈之前那一句“渺渺建议你把主动权交给女方”,费鹰现在不可能还维持着这个姿势不动。
姜阑的长发柔软地搔着他的脸部和颈部,她身上的味道撩动他大脑的中枢神经。费鹰用所剩不多的理智将自己的双手背到腰后。
他短暂的沉默给了姜阑误会的余地。
姜阑稍稍退后几厘米:“当然,我是个体面人。我从不强迫人。”
她的语气很认真,也很正经,不像是喝了酒。
然而在说这话的同时,体面人姜阑抬起右手,隔着衣服按上了费鹰的腰。
纯棉布料下面的热度熨烫着她的掌心,肌肉的质感好到令她想要叹息。她隔着衣服轻轻抚摸男人的肉体。
费鹰感到他的心脏在造血,有大量的血液被泵去他身体的某一处。他克制不了身体的原始反应,背在腰后的双手握成了拳。
然后费鹰听到体面人姜阑又凑近他的耳边说:“我轻轻摸。你别动。”
下一秒,她用手指撩起他的T恤下摆,手轻轻滑进去,从腰侧到腹部,再到腰侧,她反反复复、没完没了地摸他力量强大的核心肌肉群。
喝了酒的姜阑说:“我已经想摸你很久了。”
费鹰的血在热,皮肤表面被热血蒸出了一层薄汗。他的声音比之前还要哑:“摸够了没有?”
姜阑的指尖停留在他的腹肌处,问:“你的体脂率是多少?”不等他作出反应,她又说,“6%还是8%?男人维持低体脂真是好容易……”
费鹰啼笑皆非。他的血温缓缓降下来。
姜阑的下巴压在费鹰的肩窝处,她的脑袋实在是有些沉。
费鹰扭头看了一眼桌上那瓶日本米酿。
她察觉到他的动作:“我没有醉,16度的酒我不可能醉。”没醉的体面人姜阑动了动脑袋,“我只是稍微有些头晕。我摸够了。我需要醒一醒大脑。”
姜阑抽出手,一把推开费鹰,转身屈膝,在沙发上坐下。她抬手按了按额角,指尖还残存着男人的体温。
她将手放下,捻了捻指尖,然后撩起眼皮看了一眼费鹰:“你不要担心。酒后乱性在我这里不存在。以及,我们才刚刚认识,我不清楚你的私生活,也不清楚你是否健康、有没有传染病,所以今晚不会发生什么。”
她又补充了一句:“谢谢你的弥补。”
这逻辑非常清晰,无懈可击,而且非常酷。
费鹰又笑了。
王涉从DJ台下来时,看见一个人坐在卡座里的费鹰。
他三两步走过去,让店里的男孩子上两瓶酒,又嘱咐后厨上几盘卤味和炸物。
费鹰看见他了:“你怎么不继续?”
王涉纳闷:“我就凑着battle(斗舞)的热闹玩一下,刚刚不都battle完了吗?你走神走到哪儿去了?”
费鹰“哦”了一声。
王涉问:“怎么就你在这里?和你一起来的那位呢?”
费鹰说:“她在里面休息。”
王涉继续纳闷:“啊?”
费鹰说:“她晕这个环境。”
王涉忍不住了:“不是,我说,你今天带了个什么人来?看着不像咱们圈里的啊。”
何止不像他们这个圈子里的,看那打扮和气质还有样貌,简直就像是横穿地心另一头的圈子里的。
王涉认识费鹰太久了。像费鹰这样的,从十几岁到二十几岁再到三十几岁,就没有不招女人喜欢的时候。费鹰做生意和搞投资的那个圈子王涉不熟,但街头圈里有多少女孩(虽然圈内女孩并不多)喜欢费鹰,那王涉可真是太清楚了。
但这么多年王涉没见费鹰和一个女人走得这么近过,别的不提,他就没见过费鹰像眼下这样笑过。
费鹰笑道:“一个特逗的人。”
酒上桌时,费鹰不喝:“我一会儿还要开车。”
卤味和炸物上桌时,费鹰不吃:“从今往后你给我多备点儿高蛋白、低脂低盐的东西。”
王涉简直无语:“你这是什么情况?”
费鹰说:“想追人。”
王涉不懂追人和控脂增肌有什么必然关联,但他懒得再问。他看着刚刚结束battle的舞池和那圈还没散开的年轻人,有点感叹:“现在跳舞的大环境好多了啊。”
今晚dance battle,费鹰没一起玩,王涉一点不意外。王涉之前让费鹰一起玩玩也就是那么一说,他知道费鹰已经很多年不在公开场合下地了。
年少不羁时,B-boy(跳地板舞)是热血和炸,battle是好勇斗狠的战场,想表现,要发泄。你身后站着一整个crew(团队)的兄弟,轮到你上,你就绝不能有输的念头,你代表着什么,你就要为它而战斗。
费鹰也曾经有过那样的时光,但随着年岁渐长,费鹰已经不需要通过下地来battle,他每天都在无人所见处battle,和自己,在看不见的战场。
那个战场叫理想。
如果有人问一万个B-boy,B-boy意味着什么,那他可能会得到一万个答案。
对费鹰而言,B-boy是不懈战斗的一生精神。
三十二岁的费鹰早就不像十六岁时那么棱角分明,叛逆不羁,他现在对外的状态很随和,不熟悉他的人根本想不到他曾经是个B-boy。如今的费鹰也就是和像杨南这样的老友在一起时,才会很放松地下地玩一玩,但那和battle已毫无关系。
王涉说现在跳舞的大环境好多了。
费鹰同意王涉的话:“再过三周,就青奥会了。你不知道,杨南到现在都还不能坦然接受Breaking入奥的事儿。”
去年传出Breaking将作为比赛项目列入2018年的阿根廷布宜诺斯艾利斯青奥会的消息时,整个街舞圈上下哗然。
列入青奥会,是为了给正式入奥试水。如果不出意外,Breaking会在六年后正式亮相法国巴黎奥运会,作为体育舞蹈的比赛项目之一。
这个世界变得太快。
人人都想要拉拢年轻人,人人都想要接近年轻人。连奥运组委会都在为观看比赛的人群平均年龄过长而头疼,不得不做出调整,加入现如今最受年轻人喜欢的内容以吸引年轻观众。除了Breaking,还有滑板、冲浪这两个和街头文化息息相关的项目也在此次青奥会的比赛项目中。
很多圈内人都很难接受。Breaking是street dance(街舞)的根,是艺术,是表达,是精神,是自由,怎么能作为竞技体育被打分,被标准化?
王涉不是街舞圈的人,但觉得这是好事。他和费鹰聊,费鹰也认可。长远来看,Breaking一旦入奥,国内资本就会进到这个领域,一旦有了资本,B-boy今后的平台和发展的可能性都会比现在好太多。
很多人不屑资本,但王涉敢说,街头圈内没人比费鹰更有资格评价资本的利与弊。
这么多年,费鹰拿从投资那边搞来的钱帮扶了多少圈内的人和项目。费鹰从来不把文化推广四个字挂在嘴边,但要让王涉说圈内对本土街头文化的推广,没有谁比费鹰做得更实实在在。费鹰用着资本的力量,养着他最纯粹的理想。
王涉有点不放心,他实在是看不出来那个晕环境的女人有任何一点理解费鹰理想的可能性。
王涉说:“作为兄弟,我还是得建议你找对象找一个懂你的,别被一时激情迷了头。”
费鹰很干脆:“我很清楚。”
凌晨一点左右,姜阑重新坐进那辆斯巴鲁的副驾驶。
费鹰问:“送你回家?”
姜阑“嗯”了一声,报了个地址。
她现在非常清醒,一点都不头晕。但如果让她在车内狭窄的空间里转头正眼看一看费鹰,那她觉得自己可能还是会再次上头。
半夜的月亮很黄,也很柔。
费鹰没发动车,把胳膊搭在方向盘上,稍作沉默,然后说:“我本来今晚也没有想要和你发生什么。”
费鹰自认为也算是个体面人。体面人想要追求女人的时候,要顾及自己最基本的声誉和在对方心中的形象。
姜阑看也没看他:“哦。”
费鹰不知道她这是信了还是没信。
姜阑打开手袋翻了翻,说:“我从公司走的时候忘带纸巾了。你车里有纸巾吗?”她其实也不是很需要纸巾,她只是想换个话题。
费鹰说:“我找找。”
车是胡烈的,费鹰这才开了没几天,对车里到底有些什么并不是很熟悉。
他侧身,伸长胳膊打开副驾驶那边的手套箱,里面的东西很杂很乱,他只能翻了又翻。正在费鹰准备说“抱歉没有”时,一个小扁盒顺着手套箱的边缘滚出来,落在姜阑的腿上。
这是一盒三只装的避孕套。
一时间两个人都有点沉默。
姜阑把它从腿上拿起来,看了一眼,然后重新放回手套箱。
费鹰解释:“这车是我朋友的。”
姜阑说:“哦。”
费鹰顿时觉得这句解释苍白无力得连他自己都觉得假。
姜阑住的地方距离她工作的写字楼大约两公里,是一个不大但很高级的小区。
在姜阑下车之后,费鹰又把那盒避孕套从手套箱里拿出来,看了看。
大半夜的,他忽然很想骂人。
FIERCETech最近在做核心产品的主要功能迭代,胡烈跟着开发和技术那边开会加班到很晚,他没想到这个点还能收到费鹰的微信。
费鹰:“已经快过期了。你还行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