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刻意地去纠正或弥补什么,也没有掩饰自己的偏见,或者妄想让自己表现得比1962年夏天时更聪明或更有见识。
这些日记是我在1962年夏天写下的,当时我是应加利福尼亚州德尔马非线性系统公司(Non-Linear Systems,NLS)总裁安德鲁·凯(Andrew Kay)邀请的一位访问学者。
本来我去那里并没有什么具体的任务或目的,但由于各种原因,我对那里发生的事情非常感兴趣,其原因在日记中有清晰的记载。
然而,这绝非对某一家公司进行的研究。只是这家公司的运作对我来说是一种完全陌生的理论和研究体系,这促使我开始思考和进行理论化的探索研究。
我以前从未接触过工业或管理心理学,因此,当我首次读了德鲁克和麦格雷戈尔撰写的、在非线性公司被称为“教科书”的那些著作时,普通心理学理论的广泛适用性极大程度地冲击了我。我开始理解安德鲁·凯所做的努力,在这个迷人的社会心理学新领域贪婪地享受着新知识。
这些年来,我一直都习惯在日记中与自己交流,在纸上思考问题,有时思考的内容是自由联想和即兴创作的,有时也会整理以前的笔记和大纲。然而,这本日记没有像往常一样手写,而是用录音机口述的方式记录下来,因为我有幸得到了几位优秀的秘书,他们几乎可以立即将我口述的内容用打字机打出来。这种情况对于一位教授来说是非常罕见的,而且,这在一定程度上说明了日记中为什么会出现这么多打字稿。
这些日记被装订在一本油印本里,除了修改了一些字词和语法错误,没有进行其他任何编辑、增减或修改。这些内容在本书中经过了进一步的整理,但也就是把一些零散的日记内容归纳在了一起,删除一些不恰当的词语,澄清一些可能令人困惑的句子,补充了参考资料,使其有些地方看起来不至于像是私人密谈,等等。我没有刻意地去纠正或弥补什么,也没有掩饰自己的偏见,或者妄想让自己表现得比1962年夏天时更聪明或更有见识,也没有进行多少增减。毕竟,那样做的目的与出版这本日记的意图完全相悖。
首先,我们应当将这些日记理解为,当一个理论心理学家头一次接触某一新领域的知识,并意识到这个知识体系对他的不同理论研究意义重大(反之亦然)时的第一印象和第一原始反应。我也从其他相似的经验中体会到:新手往往能看到专家所忽略的东西,你所需要做的就是不要害怕犯错,更不要害怕这样会显得幼稚。
我在书后附上了完整的参考资料,包括重印本、翻译作品等,这样做既为本人方便,也为读者方便。我想把它印在某个地方,这样我就可以在需要的时候引用它。文中括号中的数字指其在目录索引中的相应编号。
本书中追求的这类乌托邦式的规范性思想如今并不常见了,即使它出现了,也会被许多人拒绝,因为它不属于被认可接受的知识领域,更不用说科学领域了。科学,即便是社会科学和人文科学,都应该是不受价值观约束的,尽管我也明白,这是不可能的 [95] 。但无论怎样,这本日记是对我一直在努力研究的规范或理想的社会心理学的囊括。我杜撰了“优心”(Eupsychia) [81] 这个词,并将其定义为一种文化——由1000名达到了自我实现的人,在某个能遮风挡雨又与世隔绝的小岛上创造出来的,在那里他们不会受到干扰 [57][79][81] 。
与经典的乌托邦和其他虚无缥缈的幻想相比,我讨论的问题相当现实。例如,人性能容忍怎样的社会?社会又能容忍怎样的人性?社会的性质让它最终能呈现一个好到什么程度的社会?既然我们对人性所能达到的高度已经有了了解,那么我们现在就可以推断出人际关系和社会组织形式所能达到的最高境界。原则上,更高境界的人性使这种社会组织形式成为可能。如果我们愿意,我们就可以简单地称之为“计划”,或者更挑剔一些,称之为“未来的历史”,或者使用新生词“塑造文化”。但我更喜欢“优心”这个词,因为它只涉及可能性或可改进性,而不是对确定性、预见性、必然性、必要的过程、完美性或对未来预测的高谈阔论。我十分清楚人类有被灭绝的可能,但也有可能不会。因此,思考未来,甚至努力实现理想中的未来仍不失为一个明智之举。在快速实现自动化的时代,这甚至是一项必要的任务。
但“优心”这个词还有其他的含义。它可以被理解为“朝着心理健康的方向发展”或“健康的方向”;还可以被理解为为了促进这种进步而采取的实际行动,无论是以心理治疗师还是教师的身份采取的;也可以说,是一种可以使健康状态变得更好的精神或社会条件,甚至可以被视为一种理想境界,即治疗、教育或工作的远大目标。
自这本日记于1962年首次撰写以来,非线性系统公司不得不面对市场对其产品需求的萎缩,以及在这一萎缩市场内竞争的加剧。因为这本日记不只是阐述了这一家公司的经营状态,所以我没有必要更改日记中任何关于其原理阐述的想法。但值得在此重申的是日记中反复强调的一点,即这些原理主要适用于条件良好的环境,而不是恶劣的环境。在人的各种动机行为中,成长性动机和防御性动机(心理平衡、安全需要、减少痛苦和失落等)存在着一种抗衡关系。在我个人的预期中,心理健康的个体是灵活且现实的。也就是说,能够根据情况的需要从成长性动机转向防御性动机。对此,一个有趣的理论推断是:一个健康的组织也能灵活地从适应有利环境的工作状态转向适应恶劣环境的工作状态,这种转变的能力是十分必要的。而且在我看来,这种情况实际上已经发生过,而且正是在前文所说的非线性系统公司中迸发了。当然,这一结论还有待通过研究来证明。